《忒修斯之船》Acoconut

242、挽救婚姻

　　长辈们是直到晚上放烟花，才知道萧玉书已经离开平京。姜寒的解释是他年后要忙起来，就想趁过年去附近玩两天，临时起意去找叶白青。
　　长辈们也见过叶白青，将信将疑，姜寒安慰他们萧玉书还能有这样的小孩子心性很不容易，他们也就放心更多了。
　　第二天新春宴，薛时欢问了一样的问题，不过他是看了热搜来好奇的：“老师你怎么没去青城？”
　　姜寒戴着口罩，摊开手示意他看宴会：“我走不开，不然我也一起去玩了。”
　　薛时欢是娱乐圈人，知道他们交情匪浅，不疑有他。
　　至于其他人来问，姜寒表示他们不是连体婴儿，要时时刻刻连在一起，他去年夏天也一个人在南法玩了一周。
　　众人赞叹他们的婚姻之道，抨击网友就是吃饱了撑着拿放大镜抠细节，不一起玩就要传婚变。夫妻就该这样有彼此空间，总是蜜里调油才不好，容易腻。

　　***

　　青城虽然是省会，但远不如其他省会城市繁华。萧玉书在这里久违地感受到了宁静，从西伯利亚直下的北风粗犷凛冽，仿佛能由内而外卷走所有躁郁。
　　他们之前去的那家店初一没开门，只能在二中附近找了家青城牛羊肉。
　　干燥的冷风从门帘缝隙吹进来，路边一堆堆积雪，一片宁静中只有叶白青给他倒热腾腾咸奶茶的声音。
　　萧玉书：“故地重游就是刻舟求剑。”
　　叶白青：“不愿意跟我们一起追忆往昔，节目倒是一期不落。”
　　两人碰杯对饮奶茶，叶白青看着萧玉书刚毅坚硬的轮廓，感叹道：
　　“小书长大了好多，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一个人爬到上铺给自己铺床，非常认真地把床单多余的布料都塞到床垫下，一丝不苟的，脸上都挤出了婴儿肥。”
　　萧玉书笑道：“十八岁时实在太疯狂了，用尽手段就是要留住姜寒。现在日子过得好，与我没有关系，是姜寒和谁过日子都能过得这么好。
　　你当年说姜寒冷漠自私没有心，真的安慰了我好几年，但到了现在，已经很难说服我自己了。
　　姜寒是个太有责任心的人，一点点亏欠就很容易被道德绑架，更何况是两条人命，我的父母。
　　从愧疚里生出来的爱，我不是很想要，明明我之前拥有更好的。”
　　叶白青好笑：“怎么又纠结这个？昨晚刚夸完你不纠结，怎么，现在换你要不爱他了？”
　　“我是在恨，当年他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留下，如果当时他狠狠心彻底离开我，我可能就真的放下他了。
　　可他回来了，从此往后为我、我的家人、我的事业鞠躬尽瘁近六年，为了我离开了Starry。”
　　虽然姜寒总说萧玉书只是促使他离开的最后一根稻草，但叶白青很清楚，如果没有那场车祸，姜寒是不会在那种时候离开Starry。
　　萧玉书：“为什么我的选项里只有爱姜寒和更爱姜寒，为什么他就可以说不爱就不爱，一边不爱一边做那么多像爱我的事，让我没有一次能够做到果断舍弃。”
　　叶白青：“姜寒只比你大两岁半，当年他也很小，就算喜欢权衡利弊又怎样，他权衡得明白吗。
　　我都不假设你们分开后姜寒还会不会念着你，就说姚若章那次舆论风波，他是不是也更向着你，哪怕舆论重点在你身上也不会对你有任何影响。
　　他当年也不明白自己感情的重量。”
　　萧玉书长叹：“好了，不纠结这些虚无缥缈的爱情了，还是想一想怎么挽救我的婚姻。
　　说起来也很可笑，我都能提前为我的保镖考虑前途，却直到结婚六年后，才意识到，姜寒的感受也是婚姻里必不可少的考虑因素。”
　　叶白青：“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们解散演唱会，是我要你们换歌的。”
　　“记得。”
　　“当年好像很多人都在反对你们，劝你想清楚，但我是鼓励你们结婚的。”
　　“为什么？昨晚不还说我的婚姻不合时宜，之前还在团里，也一直都很反对我和姜寒谈恋爱，怕我们害你被拖出去鞭尸。”
　　叶白青：“你怎么永远都只听自己想听的，我不是也说了你们没有不合适。
　　还记得你们刚认识那会，每天争锋相对，专门戳对方痛处去吵架。
　　我觉得这反而说明，你们一直都有直面问题和解决问题的勇气和能力，具备了这种能力，婚后有再多问题，应该也都能磨合清楚，你们有很强的感情基础嘛。
　　只是当年你们都太小了，一个问题没来得及解决紧接着就是下一个问题，问题就越滚越大，牵扯到的人越来越多。
　　当时有勇气但没有能力去解决，就只能粉饰太平。后来有能力了，但如履薄冰久了，就没有勇气去改变，也渐渐习惯了这种状态。
　　现在到了踩碎薄冰的时候，看你们谁先迈出这一脚。”

　　.

　　萧玉书在青城纠缠了叶白青整整三天，第一天和叶白青学生时代的好友去游戏城。
　　地下一层是商场常见的电玩城，地面一层是各大IP周边集合店，也不知道是不是正版，二楼就是台球保龄球的地方。
　　萧玉书环顾一圈环境，感叹道：“现在还有这种地方啊？我以为都是时代的产物了。”
　　叶白青给他拿了一根台球杆：“你最好是因为太有钱没见过这么次的地方而不是在说我们是群老东西。”
　　萧玉书拿巧克粉擦杆子：“原来还可以这么解读吗？那你可以当我其实是在嘲笑你是个老东西。”
　　叶白青：“……”
　　叶白青表弟也在，去年刚结婚，叶白青还回去当了伴郎，收了大额红包后爽快登台演出助兴。
　　他们一帮人打黑八，叶白青表弟手把手带萧玉书，末了夸赞：“小太子就是聪明啊，教一遍就会了。”
　　萧玉书回头看他，表弟抖了下：“怎么，不能这么称呼吗？”
　　“不是啊，”萧玉书展颜一笑，“是很久没有人这么叫我了，还有点怀念。”
　　叶白青不会打台球也不想学，自己倒了杯柠檬水在一旁嚼冰块看热闹，说道：“萧玉书你现在了不得了，随便看人一眼都能把人吓成这样。”
　　萧玉书立马道歉：“不好意思！我没有恶意，只是这么看人习惯了。”
　　表弟摆手：“不是不是，是你刚刚跟我在公司看见的，那些+2以上领导很像，放假看见神似领导的东西都很吓人。”
　　萧玉书嘴里嚼冰块：“我跟以前差很多吧？”
　　“是啊！我一开始都没认出来你都这么大了。上班真的是重新教做人，把好好一个阳光开朗的小男孩都整成跟老叶一样的丑东西了。”
　　萧玉书奇怪：“你家里人也都叫你老叶？”
　　叶白青白了他一眼：“还不是都怪你们，那会天天这么喊我，好了吧，我圈外朋友也改口了。”
　　叶白青的朋友都习惯了跟叶白青这个名人相处，大家又都是普通打工人，跟萧玉书这种身份的人很难会有交集，相处起来反而很自然。
　　叶白青拍了台球桌照片和聚餐的杯子照片发到微博上，青菜豆腐汤纷纷留言：
　　“你被夺舍了吗我的哥，距离上一次生活营业仅仅过去20天而已（因为萧玉书发癫的那条不算）今天就又发啦？”
　　不止今天，第二天叶白青也发了，还是九宫格live图，因为萧玉书又发癫，说他要在冬天去看草原。
　　照片里是白雪覆盖的草原，雪白之下隐约可见枯黄草地，光秃秃的针叶林如五线谱一般铺在广袤土地上，背景音是赫赫大风。
　　C位照片是萧玉书用雪夹夹的两只鸭子，一人拿一只举高对着纯净天空。
　　叶白青确定姜寒点赞后，收起手机，骂萧玉书快点打观光车车票背面的电话，让景区派车上来接他们，再这么在路边竖大拇指以后美国归青城管。
　　第三天叶白青说什么都不会再去野外，萧玉书折中，说要去citywalk。
　　两人坐在席力图召的长寿佛塔下，一人抱着一杯寺庙对面六块钱买的热咖啡，叶白青问他：“那个，我忍了很久，想问下，姜寒爸妈是干嘛的？”
　　“你不要知道。”
　　叶白青窥见一丝天机，吓得捂住心口：“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让他父母见他？”
　　萧玉书叹气：“老叶，我以前真的是不懂事，只觉得姜寒身世凄苦，要为他遮风挡雨。
　　现在长大了上班了，才意识到根本不是遮风挡雨的问题，而是他的身世太麻烦了。
　　他回去，会打破所有平衡和平静。”
　　叶白青：“好了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我害怕，我真的会因为这种事睡不着，虽然我啥也干不了，但就是会瞎操心。”
　　萧玉书笑了笑，过了会也说道：“我也有个问题忍了很久。”
　　“你说。”
　　“我还能回家吗？”
　　“哟！这回不是想着爱不爱的，终于是想点实际点的问题啦。”
　　“你就说怎么办嘛。”
　　叶白青起身拍拍屁股，在文创商店买了个狐狸毛毡，拍了照发微博，艾特姜寒问道：喜欢这个毛毡吗？给你带回去。
　　萧玉书抱住叶白青埋在他肩头狂蹭：“谢谢老叶！还是老叶最好！”
　　但是很快老叶就笑不出来了。
　　姜寒在微博回复得速度非常快，好像一直在等着。
　　@姜寒：喜欢你，把你带回来吧。
　　王京墨微信戳他：你有病啊，为什么要成为他们play的一环？
　　叶白青把这段聊天记录截出来放到评论区，配文：我真的有病【微笑】
　　秦久也评论了叶白青：萧玉书竟然还在青城？！你们是一起偷偷约好了去旅游吗？为什么不带我！（IP：马来西亚）
　　元广白复制黏贴跟楼（IP：泰国）
　　姜寒也给两条评论都点了赞，翻过手机把面前的曼哈顿特调一饮而尽。
　　詹晴还在浏览评论区，啧啧赞叹：“好喜欢这种吃第一手瓜的感觉，正主就坐在我面前放瓜，抢到就是一楼。”
　　姜寒初二去了陈家拜年，吃完午饭就坐飞机来越州，今天和周强几个约在阳关。
　　桌上还是飞行棋，周强这次走得比上次快，已经一颗棋子进老家了，姜寒却还是在离终点几步之遥的位置反复徘徊。
　　金旭刚大学毕业就去考了江省文旅体育局的选调生，去基层晃了一圈，就定岗在了宋城办公。跨年时跟家里介绍的一个干户籍警的宋城女孩相对眼，正式晋升为江省特级大孝子。
　　姜寒听到这个说法后问道：“那我这种平京读书转道娱乐圈工作毕业后不回来还没后代的算什么？”
　　三人齐声：“算祖坟塌了。”
　　姜寒十分满意这个回答，转而问周强：“照这个说法强哥也算不孝子吧，念书工作在平京，还出国留过学，以后说不定也要落户平京。”
　　金旭：“孝子标准里不包括四大超一线城市和国外。”
　　提起留学，詹晴吐槽：“我一个在利兹留学为国际顶刊写过文案的人，给我家厂子写个公众号软文还要被我爸嫌弃花里胡哨的什么玩意，先把营收写清楚了。”
　　姜寒：“利兹怎么样？我学……薛时欢已经在利兹读了一年多了，不知道能不能学点东西回来。”
　　詹晴转而吐槽起留学生活，连连引发周强共鸣，金旭也问他们留子生活是不是都跟网上说的一样。
　　这下反而姜寒安静了许多。
　　詹晴喝了一大口水润嗓子：“网上说的只适用普通的留子比如我和强哥这种。
　　实际留子里还有很多富哥富姐，但他们要么是家里光明正大的有钱，要么是mcn包装，更多的，其实都是家里人在国内犯事被送出去的。”
　　金旭在姜寒眼前挥挥手：“姜哥怎么都不说话，咱玩的是飞行棋不是围棋吧。”
　　姜寒抬眼：“我在听，我们家刚逼几个犯事的把子女整出国外，有去加拿大的，有去澳大利亚的，未来还有可能有去阿姆斯特丹的。”
　　詹晴松了一口气：“我靠姜寒，原来是可以提萧家的啊，我还以为你和萧玉书真的有婚变，见到你我一句多余的都不敢说。”
　　姜寒失笑：“我们俩的婚姻有这么让人害怕吗？”
　　金旭捂脸：“姜哥，这么多年了，还是很难接受你和一个男的谈情说爱。”
　　周强：“那你刚刚怎么不说话，你不是也去过萧玉书学校？”
　　姜寒：“你们刚刚在聊学习啊，没听过，所以多听些。”
　　詹晴小心翼翼打量姜寒神色：“真没事吗姜哥，你来越州的第一天，萧大小姐就微信问我见到你没，问你心情怎么样。”
　　姜寒不置一词，转而问道：“网上大家怎么说？”
　　姜寒只清楚大致的情况，起码红心没有人来联系他，说明整体上还算风平浪静。
　　果然詹晴说道：“还好，就萧玉书刚去青城和你来越州那会，网友一直在揣测你俩吵架了，不然不可能过年不一起行动。
　　后面看叶白青发的微博你都有点赞互动，大家就知道应该没什么事儿了，纯粹就是各有安排而已。”
　　詹晴努力安慰道：“网友都这样，就算谁死了不发个悼念微博都要说你虚情假意不尊重人，根据微博互动来判断艺人关系。
　　你和萧玉书之前也不是没闹过，就算是真吵架，你们粉丝也早习惯了。”
　　萧玉书对詹晴笑了笑表示安抚，但其实他知道詹晴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互联网上的互动对一段关系的注释的确太过浅显，但如果连这么浅显的注释都不愿意维护，那才是真的走到头了。
　　聚会散了后，周强和姜寒单独骑车去蕺山古街散步。近几年越州逐渐成为热门旅游城市，溪河直街已经连白天都不让骑车通过。
　　两人踏上却扇桥，今天没有下雪，但桥下人家的金钱桔仍然鲜艳灿烂。
　　姜寒：“萧玉书第一次来越州时，就站在这座桥上。”
　　周强：“我也觉得现在这个状态很眼熟，总觉得我念书时已经发生过一次了。”
　　姜寒惊奇：“你这么感情迟钝的理科生，竟然都能想到玉书十八岁那年？！”
　　周强挠挠头：“当时我说来着？我有点忘了，好像问你是不是想得太多，可能事情没那么难？”
　　姜寒点头：“你跟我说，我可能把事情想太复杂了，跟萧玉书结婚没那么难。
　　没想到有一天，你还会比温洱要有先见之明。”
　　“你俩恋爱都谈不清楚，倒一教倒二，一个敢教一个敢学。那现在呢，又怎么了？”
　　“我很萧玉书吵架了，我问他要不要离婚。”
　　“啊？！”周强的震惊声大到桥下乌篷船游客、桥边奶茶店小哥、桥下烧水的大爷大妈都抬头看他，然后就看见了他旁边的姜寒，纷纷惊呼出声。
　　周强捂住嘴，姜寒拉着他狂奔下桥走出这一片景区。
　　周强撑着膝盖平复情绪：“为什么？！好端端干嘛离婚？你们真是好日子过够了没事找事是不是！”
　　忽然想到什么，低声问道：“会跟布莱奥尼有关系吗？”
　　姜寒：“跟她有关系不会是这个动静。”进而头疼道，“差点忘了还有这回事。”
　　周强不知道布莱奥尼和萧家的具体纠葛是什么，但看姜寒的表情，知道应该不是什么小事，也不再多问，只是关心道：“萧玉书怎么说？”
　　“这不是去青城找叶白青了。”
　　“你呢？”
　　“我当然是想挽救婚姻了。”
　　周强骂道：“你看你看，当年我们所有人去劝你让你不要留在萧家，这下好了吧，果然出问题了。
　　当初坚持要结婚的是萧玉书，怎么提离婚的还是他？！结了就不要离，离婚多难听啊，好好的单身多金男，变成中年离异人士。”
　　姜寒纠正：“第一，不是萧玉书提的，是我问的。第二，我们的婚姻的确一直存在问题，但萧玉书其实也想挽救婚姻，不然不会去找叶白青。第三，二十六岁，还远不到中年的程度。”
　　“大厂三十五就默认你没用要裁你了，二十六岁不就是半只脚在棺材。”
　　姜寒呢喃：“上班真的改变人好多，连强哥你都变得这么刻薄。”

　　***

　　萧玉书从平京北出站，仰望灰蒙蒙的天空时，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找到自己的车拉开车门，就看见坐在里面的姜寒。
　　“你不是在越州吗？”
　　“你不是在青城吗？”
　　“……你怎么开的车门？”
　　“找了偷车贼开的。”
　　“……哈哈，果然还得是现代科技哈，手机绑定就能解锁，哇你还去洗车加油了……”
　　“你打算开着车门站多久？”
　　萧玉书却没有立刻关上门，灰蒙雾色里，姜寒的脸清艳出尘到好像单独开了饱和度，一如当年初见，月色乍现，容光艳绝。
　　萧玉书热血上涌：“我们去哥大看看吧。”
　　“……”
　　这句话说出来，接下来所有话都变得顺畅：“五月份你多腾出点时间，我毕业典礼，我们去纽约毕业旅行一周。之前在学校上课，很多地方我就想一定要带你来。趁着校园卡没过期，把景点全逛了。”
　　姜寒扬起笑容：“好，但是你先把车门关上，真的很冷。”
　　萧玉书立马绕过车头上了副驾驶，开心道：“你今天怎么来了？我本来还想出来就开车去机场，去越州找你呢。”
　　“恋爱时都是你来找我多，结婚后我来找你也是应该。你知道吗，詹晴他们管我去越州叫来，连我自己都不再用回越州这个句式了。”
　　萧玉书点头：“平京才是你家嘛。”
　　姜寒伸手：“我的狐狸毛毡呢？”
　　萧玉书瞳孔地震，颤抖着嘴唇解释：“……你不是说……喜欢叶白青吗？”
　　姜寒收回手：“那叶白青呢？”
　　萧玉书诚恳忏悔自己空手回来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