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忒修斯之船》Acoconut

221、将故事写成我们

　　当邮轮驶入公海海域后，在漫天繁星下，姜寒举起雪亮的餐叉敲了敲玻璃杯，清亮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到了晚上，宴会厅更显得复古华丽，姜寒通体黑色西装，只在胸口戴了一枚璀璨夺目的胸针，用红色尖晶石和绿色沙弗莱雕刻成的娜欧米玫瑰。
　　站在这样的深红靡丽中，容色清艳。
　　Starry看见姜寒上台，激动地抱作一团，只有秦久和萧家兄妹相顾无言，看向萧玉书的目光充满了谴责。
　　弦乐团指挥见状，换了姜寒亲自挑选的乐曲，男女中音让出话筒退到台下。
　　姜寒：“首先，非常感谢各位能在百忙之中，抽空来参加我们玉书的二十二岁生日。
　　大家也都看见了，我们包了能容纳两千人的邮轮，最后却只邀请了不到两百人。
　　在座各位都是我和玉书的至亲好友，我希望玉书的生日宴，永远都像今天这样，只有鲜花和快乐，幸福和真心，没有悲伤痛苦，没有汲汲营营。
　　让我举起酒杯，一起庆祝萧玉书二十二岁生日快乐！”
　　曹策明疑惑道：“我怎么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眼熟？好像萧玉书十六岁时我也这么举杯庆祝过。”
　　萧玉书恼羞成怒：“你闭嘴！”
　　姜寒满眼笑意：“大家都知道，我和玉书相识于微时——当然是我的微时。”
　　众人发出善意的笑声。
　　“我和玉书认识得太早，他十四，我十七，以至于在座各位都或多或少参与了我和玉书相识相恋的全过程，例如被我骗过去的葛院长和知瑶姐，例如眼神不太好的麦总。”
　　麦冬笑骂：“你闭嘴！！”
　　姜寒略微收敛笑意，正色道：“所以今天除了庆祝萧玉书的生日外，我也想让我和玉书的至亲好友，一起见证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
　　Starry的欢呼声中夹杂着秦久和萧家兄妹的哀嚎。
　　姜寒径直下台，众人自发让开一条通往萧玉书身边的路。
　　萧玉书整个人都愣住了，还没想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就看见姜寒来到自己身前，单膝跪了下去。
　　所有人爆发一阵惊呼，葛乌梅立马拿出手机录像，准备发给言翡看。
　　姜寒打开红丝绒戒指盒，一对白金素圈男戒并排立着。
　　“萧玉书，你曾经说我是历经磨难，终于脱胎换骨走到你面前，说出那句迟来了很多年的自我介绍。
　　但其实是你带给了我这段崭新而又璀璨的人生，让我能拥有我曾渴望的一切，能成为我曾经想成为的人。
　　我和小时候的我，都很感谢你出现在我们的人生中。
　　我曾经和你说过，不要擅自背负他人的人生，那会让自己变得苦不堪言。时至今日，我依然这么认为。
　　但我现在，希望你能拥有我的一切，也希望，你能把你的人生交给我。
　　我希望岁岁年年，暮暮朝朝，都能像今天一样，带给你快乐。
　　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众人纷纷鼓掌，起哄“答应他答应他”。
　　萧玉书看着如信徒般跪在自己面前的姜寒，愣了好一会，才手忙脚乱地摸出自己准备好的戒指盒打开。
　　一个也是素圈镶单钻戒指，另一个却是满钻玫瑰金，耀眼的火彩晃人眼睛。
　　“我也准备了戒指，我也是要今天求婚的，今天这些都是我准备的！”
　　姜寒愣住，转头看向Starry和萧家兄妹，一群人仰头看天的看天，低头看地的看地，抓耳挠腮左顾右盼，就是不看姜寒。
　　姜寒回头重新撑起一个完美的笑容：“这都不重要了，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不这很重要！就跟那年你在申城背我去看医生......”
　　姜寒咬牙切齿：“你到底要让我跪多久？！”
　　萧玉书急忙连声应是，摘下戒指给自己戴上，扶起姜寒拍了拍他裤子上的灰。
　　周围响起热烈而真心的掌声和祝贺，蔡琳婕带头吹口哨起哄。尖锐的哨鸣声冲上云霄，一朵盛大的焰火在夜空中绽开。
　　热烈欢快的圆舞曲响起，会跳舞的纷纷移到一旁空地活动。姜寒瞥见温洱的神色，惊恐道：“你不会是要哭吧？”
　　温洱压下上涌的感动和欣慰：“......滚。”
　　葛乌梅走过来，感叹道：“我们小寒终于成家立业，有了自己的小家。你老师知道了，一定也会很高兴。”
　　萧瑜华看着葛乌梅这幅吾家有男初成长的欣慰模样十分羡慕，继而狠狠瞪了萧玉书一眼。
　　但凡萧玉书今天争气点早点跪下来求婚，就是他表演一个欣慰的爷爷了。
　　萧玉禾激动道：“终于知道求婚为什么要下跪了，看到小姜哥哥跪下来的时候我就在想，只有三哥，只有三哥能让姜哥这样骄傲的人心甘情愿地卑躬屈膝求爱。
　　啊啊啊！我以后的男朋友也必须单膝跪地求婚！”
　　姜寒：“我还没有问，你们怎么回事？！”
　　萧玉禾立刻收起姨母笑要跑路，被萧玉书拎着后衣领拖回来。
　　“你以后不要想从我这里拿到一分零花钱！”
　　萧玉禾讨好地看向姜寒：“我应该可以从小姜哥哥这里得到补偿吧？”
　　姜寒看向Starry：“说，赌了多少钱？”
　　萧玉立啜泣：“脸，我的脸。萧玉书，我对你太失望了！”
　　秦久更愤怒：“萧玉书！整个Starry只有我，只有我！赌你会先一步求婚！你对得起谁，对得起谁！！”
　　王京墨跟朵妖娆花似的手舞足蹈：“我就知道，每次萧玉书和姜寒博弈，萧玉书永远棋差一着。”
　　萧玉书愤愤不平：“我这么信任你们，把求婚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你们，你们就这么对我的？！你们给我等着，我一定要报复回来的！”
　　姜寒：“我说呢，怎么每次我跟萧玉书商量什么事，萧玉书都答应了，最多问两三句装个样子，原来都是你们背后推波助澜。”
　　叶白青也学王京墨，假装自己是一朵妖娆花：“请叫我们爱情保安。”

　　.

　　刘家成夫妇在教葛乌梅夫妇跳华尔兹，沈六曲与萧怀世和荣平畅谈书法艺术，两人听得频频点头。
　　蒋石燕坐在沙滩椅看烟花，和魏丹砂嘴了内娱几百个艺人的坏话，蔡琳婕也十分给力地贡献了申城圈的诸多秘闻。
　　高依婷坐在一旁听着，面色冷淡一言不发，但是廖云初给她递了一瓶威士忌都没发现，一口喝下去直咳嗽。
　　赵娜娜这个不化妆的给她递上湿纸巾，高依婷不察直接按到嘴上，把人口红都抹掉了，赵娜娜连连道歉。
　　萧玉禾与詹晴相见恨晚，因为在名牌包包和高定礼服上她们有无数的共同话题。在听说萧玉禾未来也要从事广告行业后，正饱受申城女子监狱痛苦的詹晴竭尽所能地披露这个行业的丑恶嘴脸。
　　麦冬在台上高歌一曲《海阔天空》为她们伴奏，周方海弹吉他，温洱弹键盘，萧怀天脱下外套打架子鼓，陈文远和陆莹端坐在台前，小声交谈在南省的时光。
　　在浩渺歌声中，一艘游艇从邮轮下水，拖出两条白色的浪花，是秦久带着王京墨和应峤出海兜风，
　　金旭周强和刘家成两个儿子混到一块，在水上乐园领着周家三个小孩到处疯玩。
　　牌桌上，元广白和萧玉止分坐两侧，萧瑜华和萧瑜直站在他们身旁为他们出谋划策。
　　萧瑜华：“孩子你信我，出这张，我们家老二的牌肯定没有你好！”
　　元广白十分崇拜萧瑜华这种可以为自己著书立传的人，自然全盘信任。萧瑜直脾气急，直接替萧玉止出牌：“我是你伯公，我能害你吗？！”
　　林芳琪左右看看，伸出竹竿把筹码全归到元广白这边。
　　萧玉止仰头看伯公，萧瑜直撇开头喊萧玉立人呢，换个运气好的来打牌。
　　萧玉立正在往邮轮后头走。
　　宾客太少，而邮轮太大，很多地方都没有开放，越往后走，连灯都没有了。
　　但在灯都没有的地方，有一点火星。
　　叶白青靠在室外连廊处，海上风大，他多穿了一件白色风衣，在深蓝夜色中格外显眼。
　　萧玉立走到他身旁，他去南极的时候是坐船，不仅见过滔天巨浪打在窗玻璃的汹涌澎拜，还见过夜晚的海洋，黑得不见边际，好像全世界都只剩下了这一艘船。
　　但这里的海洋风平浪静，在一弯弦月的照耀下，海面波光粼粼，隐约还有欢快歌声传来。
　　叶白青：“姜寒为了萧家可以摆脱萧玉书生日带来的阴影，可谓煞费苦心。”
　　把萧家所有亲眷请过来，就是为了告诉萧家所有人，今天不止是萧怀严和陈炜彤的祭日，也可以是一个阖家团圆的日子。
　　以后念起萧玉书的生日，不再只是儿子儿媳、弟弟弟妹的死，还有和分别多年的兄弟姐妹再相见的光景。
　　萧玉立：“玉书有本事，能让所有人爱他，也能让不爱他的人重新爱他。”
　　叶白青转头看他：“你这是嫉妒？”
　　萧玉立耸了耸鼻子：“有点，但更多是感动。参与了这场求婚，好像我也感受到了一点点爱情的感觉。
　　我弟弟有一点表演型人格，知道大人喜欢他乖巧懂事，他就越来越热衷于扮演一个贵公子，在不断的夸奖中，逐渐把面具焊死在脸上，变成一张真正的人皮。
　　他养过一只狐狸，爱的时候捧在手掌心，予取予求。被背叛了，就亲手杀死它，然后摇身一变，成为受害者。
　　好像不是他自己强行要把狐狸带回来似的，人家狐狸一开始就不愿意搭理他。
　　其实一直到今天求婚，我都还觉得，萧玉书是不是演上瘾了？明明恨姜寒恨得要死，却又热衷于表演一个深情专一又有责任心的好男人，好像没了姜寒自己就会死一样。”
　　“他确实是这样。”
　　萧玉立没忍住笑出声，叶白青也笑，说道：“很早的时候我就说过，萧玉书有弥赛□□节，姜寒的存在完美满足了他当救世主的感觉。
　　我也经常觉得，他根本就不在意姜寒的意愿和死活，只关心自己的爱情够不够美满。直到姜寒给他迎头一击，他才发现，原来不管爱情还是婚姻，都要两个人参与。
　　然后就一直在不停地比较现在姜寒给他的爱和以前的有什么不一样，为什么不一样，又为什么会重新爱上他。
　　所以偶尔会抽疯，逮着点事就问姜寒更喜欢以前的萧玉书还是现在的萧玉书。但更经常的，是催眠自己在掩盖丑闻、矫饰错误，假装自己只是在扮演一个优秀的丈夫。
　　他是优秀的萧家三公子，自然也该是优秀的丈夫。”
　　两人安静了好一会，萧玉立说道：“我弟在不了解姜寒的时候，曾经单挑过他，后来被姜寒嘲讽，一辈子趾高气扬，一辈子为物所役。
　　姜寒有时候说话很难听，但极其中肯。
　　我和我弟都很向往情爱，但也只是向往。我会为了图省事娶一个蠢一点的女人回家，而他会和一个聪明女人谈恋爱。
　　我们只会为钱权名利汲汲营营一生，得到后再无病呻吟地说一句，还是想要真爱。
　　但要真像萧玉书那样为了情爱忧思难眠痛苦万分，那是一万个敬谢不敏。”
　　萧玉立嘴够了弟弟弟妹就走了，徒留叶白青在原地，仰望海上明月。

　　***

　　生日过后，萧瑜华把萧玉书叫到自己书房，律师候在一旁。
　　萧瑜华把萧怀严的股权代持协议递给他：“按照遗嘱，你爸爸给你的所有东西都可以使用了。”
　　萧玉书皱眉：“为什么是代持？不应该是转让吗？”
　　代持跟代理可不一样，姜寒代理的股权仍然属于萧玉川，工商信息登记上华立也会关联在萧玉川名下。
　　而代持是萧玉书成为了显性董事，而萧瑜华成了隐性董事，他不过是萧瑜华在董事局的傀儡。
　　萧瑜华靠在沙发椅里，精神矍铄姿态闲适：“你要跟我打遗产官司吗？”
　　萧玉书抬眼看向他身后的律师，律师十分礼貌地点头致意。
　　萧玉书扬起一个虚伪的笑容，把协议书拿过来，爽快签字。
　　“当然不。”

　　***

　　萧玉书今年暑期在星变科技实习，给尤玉贵当董助，除了不需要处理尤玉贵以及他一干小情人的需求，其他活全干了。
　　姜寒不满：“尤玉贵什么态度？我想说很久了，你给爷爷当助理还好说，可你给各个董事当助理又是怎么回事？
　　以后你上台，底下人都使唤过你，你要怎么树立领导的威严？”
　　萧玉书趁着午休时间绕着星变大楼散步：“你应该很懂尤董这个人吧，高考状元，技术出身。你当不当他的助理，他都这个态度。
　　更何况等我熬成他领导，他早退休了。”
　　萧瑜华要求萧玉书实习结束要有考核，尤玉贵把他们曾聊过的气象预测预警系统项目丢给他，让他在第一版的基础上改到能上项目评审会为止。
　　难为萧玉书从艺术科跨商科再跨理科，拜访了研发中心上下，拿出学校肝论文的架势，改到第十二版，尤玉贵才终于把整个项目书看完后再提问。
　　“你这个项目书写得非常好，很符合我心里的预期。所以绝对上不了评审会，因为没有足够说服董事们的盈利点。”
　　萧玉书：“项目书是否合格是你说了算，至于能不能通过评审会，那就是我的事了。”
　　尤玉贵笑了笑，在实习报告的“测天项目计划书”标题上盖章确认通过。
　　萧玉书回美国念书后，姜寒也忙碌了起来。
　　因为萧玉立的婚事正式确定了。
　　家办为每个萧家人都设立了一笔婚姻基金用作聘礼或嫁妆，萧怀世夫妇也有东西留给新婚夫妇。
　　一般来说只要聂平杰带着信托机构和律师团队整理好文书给当双方事人签字就够。
　　但不管怎样，萧玉立总归是萧家的长子嫡孙，该有的重视不能少，所以这次是姜寒亲自带队去申城。
　　婚前协议、财产公证、不动产过户确认书和动产转让书摞起来也有一二十份，姜寒对待未来大嫂很客气：
　　“请大嫂理解，萧家财产组成复杂，为财产安全做了很多隔离手段，所以要签的文书很多。
　　之前已经跟你的律师团队都确认过合同了，今天没有其他问题的话，就是签字的事。”
　　袁倩茹：“你当年也签过吗？”
　　萧玉立“啧”了一声，姜寒赶忙抢在他说出不好听的话之前，玩笑般回答道：“我的家世不比大嫂，当年就一套房一辆车和一些理财，这些手续姓萧的要比我更上心。”
　　萧玉立看了他一眼，知道姜寒这句话纯纯就是安慰。
　　因为当时他和萧玉书的婚姻太仓促了，再加上萧怀严和陈炜彤的遗嘱，他后来补签的只有萧玉书个人财产转让材料和萧玉川的华立股权代理书。
　　连婚前协议和财产公证都是姜寒接手家办后，发现流程不对自己补上的。
　　萧玉立和袁倩茹跟商务合作似的走完流程，姜寒长长舒出一口气，终于又完成一件大事。
　　萧玉立好笑：“萧玉书真是好命，装模作样三分钟，换你为萧家卖命一辈子。”
　　陈炜彤进门时间比高依婷晚，她只操心过萧怀云的婚事，况且当时还有徐菱帮衬，萧怀严也不全是甩手掌柜。
　　而如今姜寒一个人主导了所有事。
　　姜寒：“我只希望没有辜负他妈妈的期望，到二哥结婚我就不这么操心了。”
　　“你还不如去操心他，他跟他女朋友感情是真的好，估计好事将近。”
　　姜寒知道萧玉立并不喜欢袁倩茹，但他不关心除萧家除萧玉书以外任何人的私事，他只要萧家一团和气，不要再生波澜。
　　袁倩茹看了眼未婚夫，也没说什么。
　　她和萧玉立是相识在南极旅行中，本来还以为是萧玉立对她一见钟情，才放弃了那么多比她更优秀更有家世的女孩，跨过千难万险选了自己这样普通的富家小姐。
　　但其实只是利用，萧玉立回国后第一次见面就跟她说，选她只是为了利用她换取自己后半生的自由和父母的闭嘴。
　　在今天之前，更是提醒她有需求可以跟姜寒提，但多余的事一个字都不要问。
　　“什么叫多余的事？”袁倩茹没明白。
　　萧玉立觉得这事儿必须讲清楚，省得她脑子不清楚在公开场合上捅马蜂窝：“萧玉书和姜寒十八岁之前所有事，以及叔叔婶婶所有事，一个字都不要提。”
　　如今只差最后的婚礼，袁倩茹是个需求明确的甲方，所有配置按顶配处理就好。至于萧玉立，他就提了两个要求，所有活动只在申城办，要么酒店要么公馆，不接受其他花里胡哨的形式。
　　还有一个不算要求的要求，他把叶白青加在了宾客名单里了。
　　姜寒问叶白青：“你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叶白青拿起话筒唱道：“感谢你特别邀请，来见证你的爱情～”
　　萧玉立：“看看，唱得多好，我的婚礼需要一场这么高质量的表演。”
　　姜寒翻了个白眼，在宾客确认单上签字交给婚礼策划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