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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白骨围身窥密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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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希!你早就该死,即便师叔放你下山我也要来亲手杀了你,断了你的缘法,叫你永生永世... ...”
予希朦胧中不知来到了什么地方,他用力睁大眼看清前方,那分明忽近忽远的身影分明是二师兄,嘴里还在不断咒骂着,予希充耳不闻。
他眼睛快速略过四周,周围浓雾笼罩,昏暗无比,但却能清晰地看到二师兄手里拿一把滴血的锯刀,红色的血珠一滴滴飞起来,潮水般呼啸着,铺天盖地砸向予希,那些血珠是带着腥臭的,他感觉自己就快要无法呼吸了。
与此同时,二师兄那张扭曲恐怖的脸占据了他整个视线,眼见锯刀就要迎面劈下,巨大的恐惧让他头脑肿胀,他想反击,想还手,但手臂像坠了千斤重的大石,怎么也抬不起来。
不行,一定不能被劈死!一定不能!
他猛地用头撞向二师兄,一股剧烈的疼痛从头顶传来。再度睁开眼,眼前是乌黑潮湿的木板。
随即,他苦笑了一下。
原来,只是个梦。
幸好,只是个梦。
无可奈何的是,梦里居然还是二师兄。这份冤孽,势必要来场你死我活的打斗才能消解了。
他定定神,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从马车上转移到了这间狭小逼仄的船舱里。
嘭嘭的潮水声一阵阵传来,怪不得自己在梦里会有被淹没的感觉,原来是真的在水周围。
予希试图扭动身子,好让自己能找到一处缝隙去观察外面的情况。
其实看了也没什么用,他从有记忆起就一直生活在寒彻山,因和凡人不同,寒彻山算是“世外桃源般”的存在,所以此刻外面什么情况对他来说根本提供不了任何判断和指引。
思绪念及过往,每日学武练剑、习字描画,听师父讲经论道,啰里啰嗦;闲暇时去后山修花养树。
不过这些都算不得什么,最有趣的当属带着小师妹搜罗各种新奇之物,扒山洞、钓毒蛇、捉蝴蝶、坑人逗鸟,虽然时常有山规矩着,但和现在的情景相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心中不禁有点想念山上的日子了。
正自惆怅着,头顶的木板传来“咚咚咚”的沉重脚步声,他立马恢复到苏醒之前的状态。
心中暗自判定这人脚力陈厚,不是武夫就是打手。
果然,来的人将木板打开,几乎是瞬间的功夫,季舟一下子觉得自己吸进了新鲜的空气,脑袋也更加清醒。
予希本想咪开一条缝儿看看来的是什么人,那人却直接拽起他的衣领拉到自己跟前,一只手用力掐住予希的人中,他不懂山下的人都是这么让气血经脉复苏的,大痛之下,心里闪过一句“怎么山下的人净使这些阴招”。
那人把他掐醒后,扔下一个扔下一个冷馒头和一碗水,往后的几餐一应如此,保证他不饿死就是了。
予希不挣扎也不发作,跟往常抓住的那些“探子、杀手”很不一样,小王爷倒是有些意外。
不过宣焕延没想太多,只是让手底下的人更加警醒点,免得此人有什么别的阴谋诡计。
关在船舱里的予希在心里数着,大约走了三日水路,试图丈量出路程,只可惜时而顺水时而逆水,对于距离,完全把握不准确。
除此之外,他自然无从得知“绑”自己这位的贵公子就在两日前,行致水流湍急处趁着水声掩盖,早早下了船。
现在船上,只剩他,一个掌舵船夫和两个看守。
这是有意迷惑,二来,宣焕延要先下船跟一个更重要的人商定如何处理予希。
第三日傍晚,船终于靠岸了。
予希被人一把拽出船舱,那人揪着他衣服连推带踢了的走到了甲板上。
船舱阴暗潮冷,还夹杂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乍出船舱,予希把眼睛眯成一条缝,正四下打量着周围,顺便大口呼吸着对面林子里传来的好闻的竹子气息。
船舱空间狭小,身体无法伸展,为了不让四肢经脉渐感麻痹,予希时常暗自用内力游走全身,是以被扔下船时姿势没有太难看。
船夫瞧他被关三日,突然下船竟还能正常行走,甚至有心情打量四周,看上去倒像是在船上风景赏腻了下来散心的。
故意频频推搡予希,予希没空也懒得理会这几个刁民。
否则,若是在寒彻山敢有这么对他,予希保证在对方出手前一定先稳稳的膝盖落地给自己行上个大礼。
没等他完全适应光亮,拽他出来的人忽然手一伸,将一块黑布蒙在他眼睛上,结结实实地系上了结。
就在那人打结的同时,船夫和另一个看守,一人绑住予希的上身,另一人绑住了他的腿。
随后三人从近乎扔的手法把他朝帆柱上狠狠一掷。
予希背上传来一阵疼痛,由于自己没防备,尾骨最先撞到柱子,似乎隐隐伤到了。
他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表现的这么手无寸铁、弱小如鸡、任人宰割。
就这样,三人像扎麻袋似的把他扎在了帆柱上。如此粗鄙不拿他当人的手法让予希再也忍不了了。
就在三人转身离去时,“嘣嘣嘣”几声声响,予希从内力轻而易举的将绳子尽数挣开,拉开蒙眼的黑布。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三人大惊,随即反应过来摆好架势预备出手制敌。
予希面带微笑,径直走到他们身前。三人都愣了一下,茫然不知所措地互相看了看。
他大喇喇地走下船,见他们一直警惕地跟在自己身后,也不上前带路,转身朝他们做了个“请”的姿势。
毕竟,在人家的地界上,“听话好处多”这种明摆着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干嘛呢?走啊”
啊字还没落音,予希突感脚底发麻,接着腿上也软了下来,他想尽力撑住身子,奈何全身渐感无力,头晕目眩,扑倒在地。
其中一人讥笑道:“哼,我当有多厉害呢,还是宣王爷有先见之明。”
两个船夫扛起予希,向着一处高耸破败的城楼走去。
“哗”,劈头盖脸一盆夹着雪的水倾泻而下。
“好冷,头好痛。”
予希被冷水激地挣扎着醒过来,大量的冰水呛进了鼻腔和喉咙,他蜷缩着身子猛烈地咳嗽着。
待稍稳定些,他直起身子想擦掉模糊了视线的水,却发现双手被极粗的铁链锁住了,怪不得迷糊中总觉得什么东西咯得手腕生疼。
没办法,只能用力甩掉模糊视线的水珠,以便看清自己在哪。
没想到映入眼帘的首先是四散着的白骨,其中一个头骨正对着自己刚才躺着的位置。
来不及害怕,他此刻恨极了那个宣焕延,两次给自己下迷药,两次被痛醒,还被锁在这种肮脏地牢里,真是奇耻大辱!
一抬头,有人朝自己这儿走过来,予希打定主意,如果是那个狗屁王爷,就狠狠给他一腿!最好把他踢成残废!
很快,一张发白的死人脸出现在自己眼前,那人眼里无光,但眼神却又犀利尖锐,似乎能一眼把人看个底穿。
全然不是先前见过的任何一个人。
他刚好站在窗子透过来的那束光里,映得那副面孔发灰发青,要不是眼看着他走进来的,予希此刻真要觉得此人是个冤死三百年的厉鬼了。
他看向那个人影,倒也不好奇是什么人会在活人旁边放白骨了。
予希紧紧瞪着那人,他一身白衣,衣服上绣着极美的祥云纹,腰间挂着一块明玉,跟自己那块不同的是,这死人脸的玉走起路来会叮叮当当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说来,那人除了脸,别的也没那么可怕,但予希就是觉得从背后渐渐生出了凉意。
要是不看脸,确实一副自带威严气度雍容华贵的富家公子相。
不是说脸长得太吓人,只是,他仿佛不曾有过喜怒哀乐。
予希惊叹自己居然在此情此景下,一连串想了这么多。
此刻,他还全然不知把自己置入了一个怎样的险境中。
那人快要走到跟前,予希才突然发觉,此人的眼睛仿佛从刚进来就在盯着自己看了。
先前只顾打量他,没想到人家也在评判自己。察觉到这一点后,予希有点毛骨悚然,被人盯得浑身不舒服,干脆侧头看向锢住自己手腕的铁链。
铁链上不仅锈迹斑斑,更有一圈圈地血痕,血迹在上面堆积地久了,看着黏黏糊糊,怪不得自己总是闻到一股腥臭,还隐隐想吐,真恶心!
此刻,厌恶烦闷之情全都表现在了自己脸上,予希却尚不自知。
“死人脸”突然开口道:“想解开铁链吗?”
予希猛然回过神来,一下子被人看穿心事还讲了出来,脸上更气了。
“死人脸”继续道:“一个人跟踪小王爷,还敢踏入我白月照,柳尚书给多少银子,值得你豁出命去?”
予希虽不在山下生活过,但也知道眼前的人已经把自己当成囊中之物,还是个为钱不要命的莽夫,他索性直接动手让“死人脸”见见自己的招数。
予希假意笑笑,当然这个笑是带着几分不屑的,他低下头,一动不动地看向自己的玉佩。
同时,“死人脸”也注意到了那块玉佩,径直近身弯腰去抢。
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予希右手迎上去,单手捏住了“死人脸”的脖子,眼看着白皙的脖颈渐渐泛红,“死人脸”一时间被掐得说不出话。
予希又趁着近身的机会,一把攥住他的衣衫,快速闪身用力将其按在地下,那人显然没有准备,片刻间局势被动转主动。
被一个抓来的人这样按在地下,“死人脸”还是头一遭。
那人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冷冷地道:“你身手很好?”
予希无语,这叫什么话?我若说身手好,那平白被你们捉了来,毫无说服力;若说不好,却又一招把你放倒,一目了然。
他顿了顿,故意放声大笑起来:“还成,就是看你不顺眼。”说完,眼睛一眨,手上用力把“死人脸”提了起来。
“要是公子能出更好的价钱,我也可以为你卖命的。”
“死人脸”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不动声色,悄悄把手背在身后,一步一步倒退了出去。
予希看着他一步步退出去,心下生疑,低头看向玉佩时,方才醒悟,自己光顾着也要给他个下马威,没成想还是让人占了上风去,玉佩已然被夺走了。
那块玉佩是他擅闯碧荷橖那日顺手牵羊从大殿里拿的。
殿中有一处高不见顶的架子,上面放置了寒彻山历年来每位弟子的贴身之物。
其实,他并不知道哪件东西是自己的,只是看着那块弯月形镂空雕花玉佩甚合眼缘,也不管到底是谁的东西了,揣好就走。
现下,那块玉佩是他唯一的念想和支撑,无论如何也要拿回来。
破铁链子已经将他手腕骨节出磨破了皮,他实在受不了,两手用力攥拳,使劲儿往中间一碰,那铁链发出“嘭嘭嘭嘭”的细小裂纹声。
眼看铁链子就要一块块掉落地下,他为了不被人发觉,将击碎的铁块接在手里,缓缓放在正对自己的白骨旁边,也堆成了一个头骨的形状,好似在跟谁叫板一样。
他掂了两块圆润的铁块,摸索着找地牢出口,遇上看守就悄悄用铁块按住穴位封住他们的鼻息。
此法不至于伤人性命,还会让他们发不出任何声音。不过越是挣扎身体越会僵硬,内脏剧痛,颇有窒息濒死的感觉。其实只要老老实实躺在原地躺上两个时辰,封住的穴位就会自动解开。
这是寒彻山用来磨砺那些顽劣弟子的,如若他师父来封穴,难受程度还要增加百倍。
予希此举也是歪打正着,负责看守地牢的人,都是些生平做尽恶事之人,被抓来这里永不见天日,他们胆子大却也惜命,知道这个人来头不小,也都顺势躺倒,任由他出去,反正白月照大得很,出得了地牢也未必能出得了大门。
予希一路悄悄摸出地牢,奈何地牢高墙铁瓦,他一时间也不知该往哪走,顺着地牢的路绕了几圈。
他怕自己这么绕下去也终究是原地打转徒劳无功,干脆跃上铁瓦墙,本想借着铁瓦爬上去,手刚一触上铁瓦便觉滑腻无比,把持不住。
手上没了辅助的东西,他只好用上在寒彻山爬悬崖的功夫,一口气提着直上了高墙墙头,一层接着一层的高墙攀爬跳跃,予希倒也不累,还生出了一丝游戏的感觉。
攀了一会,终于来到了最高的墙头,这一上来才真正看到所谓“白月照”的整体布局。
地牢所在的位置已经离自己上岸的地方隔了很远,而地牢不仅仅被高墙铁瓦呈“回”字形层层围困,更是深陷地底,想被一个大铁盖生生闷在了地下一般。
看到这里,予希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地方,当真比寒彻山还阴险几分。
接着,他在心里描画好了路线,跳下墙头,一路奔着白月照的几处院落去了。
予希跳下墙头,行出数丈后回头再看,原来,从外面看只能判断它是个城楼,外面是普通的砖墙,青砖严丝合缝,一时间竟瞧不出入口。
他不敢再细想,加紧步伐在空旷的道路上走着,不一会儿,赶到了院落的外面。
轻而易举翻过围墙,院子里十分寂静,是一种没有活人般的死寂,静的予希心里有点发怵,一时间不知该不该往里走。他站在草地上,放眼望去,这里明明绿意盎然,却好似隐藏着巨大阴谋,一种恐惧感渐渐爬上予希的心头,微风吹过,身上竟然起了一层寒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