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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玉 ...

  •   林霜雪身量瘦削,年岁又还不大,拆了发冠做女子发髻,又以妆画柔和面部,遮了眉心痣,穿上一件高领口浅蓝女裙,打眼一看,就是位英气十足的小娘子,眼瞳灼灼,令人眼前一亮。

      王富商摸着胡子,满意地赞了好几声,阮棠二人也看足了眼瘾,阮宣还叫棠东湖偷偷取了多余的小像,暗自收了,留作“纪念”。林霜雪心中自认为不过是查案之需,无需扭捏,在熟人,特别还是长辈面前如此,也不禁露出窘迫之色。

      阮宣也就不再逗他,轻咳一声,稍稍正了色道:

      “那我们便出发吧。”

      他一身寻常打扮,语气却带出几分天然上位者的命令语气,好在昨日林霜雪解释时说他以前做过朝廷官员,王富商也并未多想。

      一行人又是一番布置准备,正午时分,锣鼓开场。

      高台周围早已围了不少人,一听见声音便骚动起来,从台下刷刷跃上几个肌肉扎实的汉子。

      由于城内禁兵器,王富商为了比试在台边准备了不少木头做的刀枪剑戟等兵器,一时间台上刀光剑影伴随着木头敲击之声,倒也好看的很。

      为了他的安全,王富商请阮宣去对面茶楼二楼坐看,茶楼包厢正对着台面,吃着点心喝着茶,倒也舒适,只是棠东湖去了高台旁,没有人在旁给他讲解,阮宣又全然不通武艺,只能看到一会儿这个把那个打输了,一会儿那个又被打下了台,光看个热闹劲儿,倒也自得其乐。

      看了几遭,场面热乎起来,轮到“王小姐”出场鼓励英豪了,林霜雪扮演的王小姐大大方方地走出来,刚一露面,下面观众就是一片喝彩,可喝彩声中,忽然夹杂进一声:

      “她是假的!”

      那声音又细又尖,出乎意料的是,好似是个年岁不大的女子。

      众人下意识地看向他,阮宣也是,远远的,看见一个白衣人掀开自己的斗笠,露出一张和上面的“女子”几乎一摸一样的面孔。

      ——她岂不是真正的王小姐?!

      台上的王富商也没有料到,他张着嘴巴瞪着眼,呆立当场。

      更令人惊讶的是她说的话,她质问:

      “在娘亲眼里,是不是只有那武功秘籍菜才最重要?被我重要得多?!”

      竟是一番小女儿质问,场面霎时显得滑稽了起来。

      回过神来的王富商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回道:

      “月儿,你娘和我如此大费周章办这一场比武招亲,就是为了你啊。。。”

      “放屁!娘亲嫌我是个女儿身,就连武功也只传了我半套,我以前一直觉得,娘还是爱我的。。。可这回我明白了,在她心里,家传秘籍才是最重要的!”

      听她言下之意,竟是场小姑娘闹变扭,所谓的绑票威胁全是她自导自演的戏。

      旁听的观众和参赛者也听明白了,参赛之人心里正不由得生出恼怒之际,异变突生。

      台下观众里刷刷跳出数十人,在众人注意力都被吸引之际,向林霜雪冲去!

      不,不止台下,台上王家家丁侍从中同样飞出数人,手中皆持着明晃晃刀剑,他们的距离更近,不过几步,就能将反应不及的林霜雪刺个对穿!

      此时,原已是天罗地网。

      刀却被挡下了。

      被一个带着铁质面具的人。

      看不清他丢出了什么,高台上顷刻起了浓烟,再散开时,空荡一片,哪里还有林霜雪的影子。

      失去了目标的刺客却并没有撤退或是追击,为首一人退后几步,竟然反手一刀刺入王富商心口!

      他的刀太快,太出乎意料。

      王富商吐出一口红血,只瞪大眼睛喃喃道:

      “你们。。说话不算话。。。”

      他的身体倒下高台,砸在地面,仿佛是一个信号,一场无差别杀戮的信号。

      刺客们各自分散,向围观者举起了刀!

      有参赛的武者反抗,可是这些本就汲汲于他人秘籍,又失去武器的人,能有多大的能耐?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人终于动了。

      ——棠东湖。

      这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等到场地安静下来的时候,所有辛存的人脸上都只有一个表情——惊恐。

      他们中不是没有人见过杀人和死人,可没有一个人见过这样杀人的手法。

      野蛮的,直接的,用着身边一切可以用的东西,就像是呼吸那般熟稔,随意地杀人的手法。

      用刀砍,那便是一刀,用剑切,那便是一剑,用手,那便是一爪。。。一个人要杀了多少人,杀人时才会像吃饭喝水那样自如,平常?

      他已经不是人了,仿佛是在人之上的某种生物,是怪物。

      他们不知道,在阮宣将棠东湖留给王富商做了“侍卫”的那一刹那,就已经将一个怪物放在了他们中间。

      而打破寂静的是一声尖叫,那叫声因为极度的绝望和惊恐,已经不像是人的叫声了。

      但那确实是人的叫声,是一个女子的叫声。——“王小姐”,那位“真正”的“王小姐”竟然还没有死。

      满身挂着血液的怪物看向她。

      女子的叫声戛然而止,在绝望的一瞬寂静后变作牙齿磕碰颤抖的声音,呜咽声,模糊不清的大概是求饶的声音。

      一只手漫不经心覆了下去,一滴血液从他的手指滴到王小姐的脸上。

      空气中终于传来淡淡的一句。

      “留她一命,东湖。”

      唯一可以掌控这只怪物的人高坐在谁也没有注意到的茶馆二楼,终于出了声。

      令出即止。

      那手一歪,粗鲁掀开“王小姐”脸上色人皮面具——果然,这世上没有那么巧的巧合——她长着一张和林霜雪一点也不一样的脸。

      “王小姐”楞楞地往上看,或许她并不是想看看是谁在说话,而只是反条件性地望向发出声音的方向。

      ——她又做错了。

      因为她的头皮忽然传来剧痛,那怪物扯着她的头发,将她掼在了地上。

      自然,她还是该庆幸阮宣要问她的话,不然她的眼睛在刚才就会废了。

      。。。 。。。

      “你是谁?”

      另一边,林霜雪正在与面具人对峙。

      对面那人一身黑衣黑裤,在白日里应当极为显眼,可是在他跳出来前,谁也不曾发现他。他的身形高挑瘦削,带着一张黑色的铁面具,只从两个洞口露出两只黑色瞳孔的眼睛。

      那眼睛异样地透彻,清晰地反射出他的模样。

      面具人没有说话,只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给他看。

      黑色令牌,上有龙纹,一面刻着“阮”字,一面刻着“红雀”二字。

      “你是陛下的人?”

      他问。

      红雀先是点点头,又摇摇头。

      什么意思?

      是陛下,不是。。。现在的那个陛下阮佑?

      他是阮宣的人!不属于皇族或是朝廷,是他的私人死士!

      林霜雪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虽然仿建有所风闻,但这是他第一次确确实实地见到传言之中的私人死士,这支部队既不在朝堂编制之中,又不世袭给太子。。。。太上皇这是要干什么?这岂不是会生乱吗?!

      尽管刚刚逃出生天,林霜雪的心又提了起来,他愿意相信阮宣的私德,但这和那个是两回事。

      红雀在他思索之时,就已经拿回了令牌,不知不觉消失了,林霜雪知道,他仍然在暗中跟着自己,是保护还是监视,或者两者都有?

      沉思半晌,他决定还是先和阮宣二人汇合,先解决王家的事再说。

      。。。 。。。

      昔日热闹的王府已经是一片死寂,大堂里,几个未参与刺杀行动的侍从如鹌鹑一般抬来了王富商的尸首,以及五花大绑形容狼狈的王小姐。

      阮宣站在当中,一左一右站着棠东湖和林霜雪,上位则坐着王夫人。

      王夫人没有丝毫动作,只是脸色惨白地坐着。

      她没有暴起,原因无他,只是因为王小姐脖子旁边的一把剑罢了。

      “王夫人。”

      阮宣的语气还是很温和,很客气。好像还是昨天那个做客的“如大人”。

      他客客气气的问:

      “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王夫人没有犹豫太久,她好像已经绝望,颓然地说:

      “我当初没有想到他们会在三十多年后来找我,让我杀一个人。”

      林霜雪很自然地接下去问道:

      “他们?”

      “玉菩萨。”

      “玉菩萨是一个组织?我以为他是江湖上一位神医的名号。”

      “。。。很久以前是一个组织,组织的领头人叫玉菩萨,组织本身也叫玉菩萨,后来,领头人死了,组织灭了,领头人的徒弟逃了出去,变成了神医,就是现在的玉菩萨。”

      说着说着,王夫人的眼睛失去了焦距,仿佛思绪回到了很远的记忆中去。

      大姐,你要入宫?

      ——我不得不去。

      “莲花图案代表着你们的组织?”

      林霜雪冷酷地打断了她的回忆。

      她只好继续答下去,王夫人几乎是有问必答,这本来很奇怪,可是现在他说的东西更加重要,所以没有人问她为什么回答得这么爽快。

      “以前是,现在,不再是了,打着那个图案的,只是些失去了主人的流浪狗罢了。”

      “你是说组织的残党?”

      林霜雪逼问她。

      “是。”王夫人脸色更白。

      “他们为什么要几次三番杀我?”

      “他们要报仇。”王夫人喘了几口气,盯着地面,没有看王富商和王小姐,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大姐死在了宫里,他们说,林重光和阮霄害死了大姐。”

      阮霄就是阮宣的“父皇”。

      “。。。怎么害死的?”

      “当年,我们不仅在大庆,也在北戎行医、义诊。有一天,林重光说,有北戎探子通过我们传递情报,我们是探子。阮,阮霄说,只要大姐进宫,解散组织,就放过我们。然后,大姐死了。”

      王夫人的话语北变得短而简,她的精神似乎已经到了某个极为痛苦的地步,却因为某个原因而竭力想要表达清楚。

      “所以他们为了报仇,勾结西戎,陷害林重光,刺杀我?”

      “是,是。”

      王夫人咬着牙说。

      阮宣冷不丁出声:

      “大姐是什么死的,你知道吗?”

      。。。

      “烧死,的。”

      啊,原来如此。

      阮宣想。

      阮霄也许是因为喜欢,也许是因为另外的考量,把人逼进了宫里,也许是皇后,或者是皇后背后的势力,或者是阮霄亲自授意,让人玩了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戏码,去母留子。

      可是留的子大约也不是“正统”血脉。。。。至于他的父亲是谁,也许会成为一个永恒的谜团。

      可是那不重要。

      火中,妇人向菩萨祈祷,祈祷救下他的孩子。

      阮先生听到了,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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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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