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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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火星年前，伊泽考入火星第一军校的第二个学期，正式开学前的最后一天。
夏日的热风无拘无束地进出校门，穿梭于鲜有植被的校园，追上走廊里的两位青年。
“伊泽，地球这次怎么打算的？”戈恩和伊泽并排走，一路微微小跑。
“送了个人质，总统的亲儿子。”伊泽想到这茬，语气冷下来。
希尔愤愤：“他们可真狡猾，拐走我们一个科研团队，却想拿一个废物补偿。”
可谁让地球一点把柄都留不住，甚至地球的谈判官居然还把错归成火星自己逼走科学家。送个“交流学习”的人质，倒成地球给火星的台阶了。
但理性思考后，伊泽不得不承认：“若真是总统亲儿子，火星其实该占便宜的。总统两个儿子分别在军队和财政部门担任高官，以他们的职位，怎么会来火星？反而是他女儿可能性大一点，正是读书的年龄。”
“谁知道。”戈恩撇撇嘴。
两人转过拐角，迎头走来三个男生，其中两个高年级的男生一左一右勾着一个陌生女生的脖子，他们把体重压在少女身上，走两步就戳戳她的脸或肚子。
那两个高年级男生恶名远扬，但家里有军队背景——虽然远不如伊泽。
三人并排就基本上占满整条走道了，两个高年级男生于是扒拉着陌生女生靠边，和伊泽他们打了个招呼：“伊泽，戈恩。”
伊泽丢给他们一个警告的眼神，视线掠过两人中间那张陌生的面孔，忽然发现是“他”，不是“她”。
是黑发衬托的么，那男生皮肤真白，好像比衬衫还白。摩根也很白，但不像他，白得那么……剔透。
伊泽还没想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用这样的词去形容一个男生的皮肤，目光已经不自觉地粘在了男生身上，细细打量起他来。
男生眉眼清俊，鼻头小巧，薄唇粉嫩，清秀漂亮，身子骨也不显壮。但是，他脸部较大多数火星人扁平柔和，倒常见于地球。
伊泽猛然顿步，回头看擦肩而过的三个男生：“站住。”
高年级男生拉着陌生男生转身。
“你是谁？”伊泽盯着白得过分的男生，“你是地球人？”
男生琥珀色的眸子眼神闪烁：“对，我叫夏铎。两位是潘德拉贡总司令的爱子和吉尔德家的少爷吧？”
地球来的，新同学，和总统一样姓夏。
“你倒是聪明。”伊泽凝眉注视着他。戈恩看着他，两眼一亮。
夏铎垂眸，长长的羽睫在他白皙的脸上投下阴影：“过奖。前几日签署地火友好协议的时候才见过潘德拉贡总司令，潘德拉贡少爷很有令尊的风采。”
“地火？”左边的高年级男生扬声重复。
“您不认可？”夏铎转向他，视线却瞟伊泽。
不认可的是“地球被放在火星前面”，但友好协议却万不到不认的时候。伊泽从听见他搬出协议和自己父亲起就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不禁冷笑：“火地是该友好往来。看在我们祖辈也曾同你们共住一个星球的份上，火星也不想对地球赶尽杀绝。”
夏铎脸面不改色，微微颔首。他看上去忍了这句羞辱，但伊泽总觉得他根本不是服气，而是懒得同他计较。被他这样淡然的眼神看着，伊泽觉得是自己幼稚，在搬弄口舌。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伊泽紧接着有了新发现，不由重新审视起这位新同学。
这个男生看似瘦弱，却能在两个大个子的压迫下站得笔直。他明明被压着后颈，却始终没有低头，反而是挂在他身上的两个高年级男生更吃力。
伊泽摩挲了一下手指，不觉眉头有了靠拢的趋势。
其中一个高年级男生见状，却误会了伊泽，笑嘻嘻道：“我们带新同学见见校园去。摩根他们在等你们吧？”
谁信啊，扯个谎话，不过是给双方各走各路找个台阶罢了。
戈恩拉着伊泽就打算走，但没拉动。
“火星没有这样的礼仪。”伊泽语气淡淡的，却有种不容违抗的威严。
“是，但这是我们个人的喜好。”
“对呀，新同学显然也很乐意见识见识，是不是？”说着，那名高年级男生抬手，想拍拍夏铎的脸。
夏铎偏头，可他被禁锢着，根本没那么多空间躲避。
然而，那只打脸的手停在半空。高年级学生错愕地挣扎。但钳制他的力气大得吓人，见他使力，更是直接向外一掰，几乎把那只胳膊掰断。
“来，我带你们一起。”伊泽笑着松开手，眼神却冷若寒冰，“想去哪里见识？”
那两个高年级学生嬉皮笑脸的资本就是伊泽不打算管闲事，伊泽若想做魔王，哪里轮得到他们当小鬼？两人立刻怂了一半，陪笑道：“我们哪好意思耽误您的功夫呀，他也就是个地球——啊！”
他话音未落，胸口一疼，胸前已经多了一只脚印。男生手下意识地扒拉夏铎，却一下手滑没抓住，整个人直向后倒，狠狠撞在墙上，惶恐地瞪大眼睛。
另一个男生也被吓到了，慌忙松开夏铎去扶同伴。
“知道他是火星的贵客，就该知道你配不配动他。滚吧。”伊泽睨视墙边的两人。
这不是玩笑，伊泽是认真的！两个高年级抿紧嘴唇，面面相觑，顿时回想起某些不好的回忆，不禁两腿打颤。彼此相扶着疯狂点头哈腰，丢下夏铎，逃似的溜了。
戈恩看够了热闹，拍拍伊泽的肩膀调侃：“哎呀，伊泽，看不出来你英雄救美也挺帅啊。”
伊泽眉头微蹙，面露愠色。他平时确实不太喜欢这样的玩笑，但这次，他自己都没察觉自己嘴角微微上扬了。
夏铎按照火星的礼节，动作生涩地右手按左肩躬身行礼：“多谢两位。”
他的声音富有磁性，五官秀气柔和，伊泽一时眩目。
忽然，一个荒唐的猜想浮现在伊泽脑海中。
但是，既然连血统都确认了，怎可能反而在性别上出纰漏？伊泽将鬓边的金发别在耳后，荒唐的猜想随之被挥之脑后。他侧目观察朋友的表情，好像大家都没怎么关注夏铎的秀色。
“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戈恩?吉尔德。”戈恩热情地笑着，大力握住他纤细白嫩的手，“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看见您这头橙发就想到吉尔德大法官了。”
“是，她是我母亲，很多人都说我和母亲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过你们地球人这么熟悉我们火星的大法官吗？。”
“我也认不全，但令堂是个伟大的女性，家母很崇拜她。”
“哈哈，那你和摩根一定聊得来，她也崇拜我母亲。”戈恩眼睛笑成一条缝，彻底撒开伊泽，“你也不用这么客气！你们地球人说话都这么文绉绉么？叫我戈恩就好啦。”
“好，戈恩，我初来火星，以后还请多指教。”
两人的交谈从伊泽耳边飘过，他看着夏铎秀气精致的脸蛋，忽觉困惑。他脸上明明挂着友好的浅笑，怎么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却没什么温度，就像他们两个多管闲事——虽然事后回忆，夏铎恐怕真不需要他们相救，甚至，被救下反而是“挟持”他的两个人。
但彼时彼刻，伊泽没想这么多。
薰风路过，空气中似乎有股淡淡的、陌生的馨香。于是伊泽理所当然地把原因归结为：那陌生的香味有魔力，干扰了他的感知和判断。
所以他才会不自觉地盯着夏铎，看着他墨色的秀发在风中微动，露出一双玲珑的耳朵。
伊泽深吸一口气，想多嗅嗅那好闻的馨香，然而香味很淡，风一停，就害羞地藏起来了。他想靠近夏铎，但面对他那疏离的表情，双脚就不肯向前迈哪怕半步——于情理，他也想不出自己靠近夏铎的理由，也不知如何能再靠近他一点。
这让他恼火。
“你是夏总统的儿子？”伊泽清了清嗓子，打断夏铎和戈恩的对话。
夏铎点点头：“是。”
“可我怎么不知道，夏总统有第三个儿子？”伊泽余光瞥见他宽松袖口下纤细的手腕，内心莫名激荡，身体先大脑一步抓过去，“我要验验你们有没有骗我们。”
但一定是那该死的香气迷惑人心，伊泽竟然没抓住夏铎。
夏铎的手几乎贴着伊泽的手离开裤缝边，伸进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份体检报告。
“潘德拉贡少爷不愧是总司令的儿子，果然警觉。”夏铎泰然自若，丝毫没有被质疑的不悦，“这是火星给我做的入学体检的报告，虽然我不清楚为什么我比其他人多了一项亲子鉴定。不过我们地球带着诚意而来，希望潘德拉贡少爷能像您父亲一样回报我们信任。”
体检报告确实显示，夏铎与夏总统系亲生父子。不过地球方面说的从来都是总统“有”两个已居高位的儿子，而非“只有”两个儿子。这个儿子倒是长得就很小白脸，跟他魁梧雄壮的父亲一点也不像，想来也是没什么本事，不得宠，才被丢来火星的。
“你没听戈恩说么，不要那么客气，叫我伊泽。”伊泽不尴不尬地甩甩手，“相信你们也不想再次挑起火地战争，骗人就太伤人心了。戈恩，我们走吧。”
“那再见。”戈恩朝夏铎眨眨眼。
夏铎回以微笑：“再见。”
不知为何，那笑容令伊泽心头一跳。
他们怎么不说要多聊几句，说说欢迎、关心的话？怎么不主动邀请一下夏铎？哎，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多古怪的想法，刚才那香味可真厉害。
“你刚才有没有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伊泽下意识问出来，又有些后悔。
戈恩单手托腮思考：“似乎闻到了。”
“很淡，很清幽，像花香。”后悔归后悔，伊泽还是好奇。
戈恩恍然，勾着伊泽脖子的手一拍后者肩膀：“那是兰花香，地球才有。”
偶步西廊下，幽兰一朵开。原来是这种感觉。伊泽想。过两周放小长假，是不是可以改天请火星植物管理局的局长吃顿饭，也许可以弄盆地球花来。
“兰花娇，就算在地球也不好养。”戈恩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嘚瑟地凑到他耳边，“但是我能调配出它的香味。”
“不要，谁要调配出来的地球花香。”伊泽嫌弃地拍开戈恩。
戈恩撇撇嘴：“别对地球花有意见，火星的一草一木一人说到底不都是地球来的。”
我的重点在“调配”，伊泽腹诽，白他一眼：“这香味有毒吧？”
“没毒啊！”戈恩都听纳闷了，“你听谁说的。”
就是有毒。伊泽没再解释。
接下去的一天，伊泽再忘不掉夏铎过分白净的面孔，他琥珀色的眸子清纯，却又好像暗流涌动。伊泽总觉得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呢？关于地球植物和地球人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冒出来，不等想清楚答案，就又飞快退下。
好像周围的一切都忽然变得索然无味。
也许真是没开学没事儿干。伊泽吃过晚饭就和朋友们告别，独自回到寝室。
卫生间的灯亮着，还有哗哗的水声。
一年级新生的寝室是一套四室，四人共用客厅和卫生间。不过，有布里这个校长的女儿帮忙“暗箱”，这个套间只有他们三个好兄弟。
而那俩现在还外头浪呢。
伊泽眉头微蹙，大踏步走过去，脚尖踢踢厕所门：“谁在里面？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