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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一百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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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铎试探着把头靠在他胸口上,像被丢弃过的小猫,不敢奢求主人的温暖。伊泽手臂一卷搂紧夏铎,轻声重复:“没事,没事。我在。怎么了?”
夏铎一句话也不回,头顶用力地抵在伊泽脖颈上蹭了蹭,恨不得要在伊泽身上打个洞做窝,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算撒娇?他怀里的人真的是夏铎吗?夏铎会这样黏着他?
伊泽绞尽脑汁,从被他视为耻辱的回忆里拣出一点碎片,好像很多年前,生病的夏铎也会变得黏黏糊糊。
但夏铎好像从未这样带着哀求的意味示弱。
忽然,夏铎的手机飘入他视线余光中,坚固的屏幕角落炸开一道蜿蜒的细痕。伊泽伸手去抓,安慰地笑笑:“没事,回火星我给你换个……”
话音未落,他喉结蓦地一热,湿潮潮的。
是夏铎的舔舐。
伊泽脑袋空了一瞬,夏铎的手机趁机从他指缝里溜走。
夏铎抓着他的衣襟,痛苦的神色纾解了大半,身体上刚才那点湿冷变成燥热,烧起来,疲乏的眼神逐渐迷离而勾人,手不安分地勾着伊泽的衣襟,像灵活的蛇一样贴着他的衣领钻进他的胸口,扭动着腰肢在伊泽大腿上磨蹭。
“你到底怎么了?”伊泽双手抓住夏铎的肩膀,拉开两人的距离。
据他所知,没有任何一种太空禁药有这种副作用。倒是六年前,苏玛用酒解毒药药效的时候,有过类似的副作用。但现在,没人给夏铎下毒了吧?
正想着,似乎是无法贴近让他安心的身体,夏铎难耐地抿了抿唇,低下头,再次试图抠着自己后颈的皮肉。
“你做什么!”伊泽大喝,匆匆按住夏铎的手腕,简直是按下葫芦浮起瓢。
夏铎指尖已经沾上了红,身上的兰花香再盖不住血的腥气,嘴角边挂着不知痛的浅笑,被拿住的手忽然主动向下,探向两腿之间。
然后不知是谁先把脸凑过去,或许是两人心有灵犀,四瓣唇终于狠狠相覆,舌尖相衔。
唇舌交战的一吻简直是往伊泽久旱的心上洒一场甘霖。他的心空了很久,夏铎的身体正好可以填进空隙中。
那具滚烫的身体不断向伊泽贴紧,厮磨。
肩上的衣服突然被扯开的时候,伊泽宛若梦中惊醒般一个激灵,在夏铎缠过来之前拉开对方。
夏铎呆滞了一瞬,握住伊泽把玩,脚尖勾着伊泽的腿努力贴在伊泽身上。
“你到底怎么了?”伊泽严肃地问。
但或许现在他衣衫不整的样子严肃不起来,夏铎并没有认真对待这个问题,他眼神向下。
伊泽拍开他的手,隐隐带怒:“说话!你现在又不难受了?”
“我……”夏铎嗓音哑得几乎发不出声。
没来由的,伊泽觉得他想说自己没事。都这样了,难怪他说不出来“没事”。伊泽嗔怪地瞥他,重新揽过夏铎。后者信任地把脑袋埋在他胸口。
脑后的头发像海草一样飘摇,脖颈上深深浅浅的伤痕若隐若现。伊泽撩起夏铎后颈的头发,深褐色和艳红色相交织的疤痕显然不是今天一天抠出来的,甚至新伤只占了伤疤的一小部分。但夏铎专门破坏这处的皮肤,这痂下一定藏了什么秘密。
伊泽看了半天也没从累累血痕的间隙里窥出什么名堂。
或许是一个伤掩盖另一个伤?原本的伤痕会是什么伤?在后颈这块不大的地方,成因不可说、既严重又不致命的伤,还有夏铎现在不正常不稳定的身体状况……
会不会是注射器留下的针孔?这是造成他现在痛苦的原因吗?
但细小的针孔早被埋入抓伤里了,伊泽无法凭目测证实自己的猜测,诈道:“你用这个药的时候,怎么不想想现在?”
夏铎闻言,猛地推开伊泽,力道之大,似乎拼上了全力。伊泽猝不及防,向后仰,撞到墙上。
“咚!”
伊泽大为恼火,见夏铎自觉做错了,一只手盖着后颈,想上前,又犹豫不敢。
“你这个样子,怎么敢出来的!”伊泽愤愤道,也不是真的生气夏铎推他,但就是不爽。
夏铎又低下头,像煮熟的虾一样,慢慢蜷缩起来。手不是抠后颈,就是在掐手臂。
伊泽更不高兴了,远远睨着他:“你起来。你这么拼命出来,到底是为什么?”
夏铎低着头,不看伊泽,也不吭声。
伊泽的脸冷下来,他拔腿要走,又觉裤腿被人拉住。
夏铎怯怯望着他,想收回手,又恋恋不舍,最终只是伊泽的裤脚被再次扯了扯。但做完这一切,夏铎的手还捂着后脖子。
伊泽气笑了:“你想怎样?”
夏铎默不作声,盯着伊泽的脚面。人造革鞋面锃亮,倒映着飞船内的灯光。
伊泽叹口气,弯腰将人捞回怀里。
夏铎闷在他胸口,似乎又睡着了,然而每当伊泽安慰地抚过他的脊背,他瘦瘦的、骨架似的身体就一阵细细地打颤。
算了。伊泽旋身将人束回墙上的睡袋里,自个儿也钻进去,同他并肩,方便夏铎把脸贴在他肩膀上,再借出去一条手臂,让夏铎安心抱着。
“睡吧睡吧。睡醒了就到家了。”伊泽轻声说。
不知是醒是睡到地球人呼吸平稳均匀下了,彻底进入好梦。
就这时期,伊泽的手机响了,他点开一开,有人给他发了一组油画——他隐约记得他见过,在夏钲家隐秘的画室里,白衣女孩由童年到临近壮年的小半辈子。
发件人是空的,不知道发给他干什么。
伊泽无聊地关掉。
他正打算熄屏也闭目睡会儿,忽然一通来自地球的陌生号码催命般叫起来。
不是他的手机,是夏铎那只飞出去的手机。
伊泽本想直接挂断,但他想起那组来得莫名其妙的油画,还是耐心地用夏铎指纹解锁后接起来。
“夏铎,你还好吗?”对面的女声似曾相识,语气急切,“我是艾琳。”
“他在睡觉。你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就好。”伊泽压着声音,一边走到舱门边。
他还记得艾琳,夏钲的“未婚妻”,不过似乎是夏钲单方面认的。
艾琳愣了愣,声音紧绷着:“您是潘德拉贡?”
伊泽哼了一声,算是承认。
艾琳责问道:“那组画,你怎么能公开呢?你凭什么公开?”
伊泽皱眉:“你如果是为了劝夏铎回地球,这通电话就白打了。”
“我才想问你干什么,你跟夏铎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样报复他。”艾琳痛心疾首,“他都愿意去火星了,你为什么还要用这种龌龊手段逼得他在地球呆不下去?”
呆不下去?伊泽不明所以,却隐隐作怒:“我倒不知我做了什么?你再说一句莫名其妙的事,我就挂了。”
“你!”艾琳气急,猛地想到另一个可能,“那组画不是,不是你?”
她跟突然傻了似的话也说不清。
伊泽冷笑:“我什么?你的画,你来质问我?”
艾琳倒吸一口气,坦诚地道歉:“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画不见了,我以为你拿走了,现在夏钟又……我以为只可能是你了,但你是真的不知道。阿钲……夏钲画过三个人,他早夭的姐姐……和我。”
她只说了两个人,但伊泽猛地想起什么。夏钲的姐姐死得早,彼时不过五、六岁,六、七岁,而夏铎回夏家的时候刚好六岁。夏钲和艾琳相识于大学,那时候两人都二十多了。那中间十多年的“女孩”又能是谁?夏钲的想象吗?
“我是画家,我以我的专业能力判断,夏钲的模特应该是女装的男孩子。”顾念着那个“女孩”,艾琳不愿说得太清楚,即使加了“应该”,伊泽也能听出来,她说的是“一定”。
伊泽还记得,夏铎衣柜里“赵鱼跃”的白裙子,和画中的几乎一样。
他还隐约记得,有谁说过,夏铎跟白夫人的独女有些相似,夏钲年幼不懂事,会逼夏铎扮成姐姐的样子,缅怀亲人,同时折辱“仇人”。
这是夏铎说的“怎么对他都行,像他哥哥也行”吗?伊泽冷笑,可惜他没有一个黑头发、早夭的姐姐来缅怀。
“我本来想把画销毁,但是我赶到的时候画已经不在了,我以为是你。”艾琳又自言自语地重复一遍,“你带夏铎走了也好,别让他看到这些画,尤其别让他知道画都传出去了,他不能再受这些刺激了。”
刺激,夏铎还知道这是刺激,知道他还这么做,这不就是犯贱吗?伊泽听得烦死了:“要你管。”管也晚了,夏铎肯定早看过了。
艾琳一默:“不用最好。劳您转告他,赵阿姨现在很好,不用担心。白阿姨替夏家还给她自由和钱了,我也会经常去看她的,她的生活会越来越好。”
伊泽轻蔑地笑笑:“叫得那么亲切,夏钲日后还能蹦跶?你还愿意跟他?”
艾琳鲜少遇到会说人话的狗,但夏铎还在狗嘴里,她不跟狗计较:“两位阿姨不因为夏钲迁怒我,我自然投桃报李。你照顾好夏铎就够了,如果他想回地球……”
伊泽挂断电话,多一句也不想跟她扯。
结束通话的屏幕上,正是夏钲画的白裙“少女”,他如大多数画上的姿势一样,背对画外,站在一方狭小的、不知多高的台面上,微垂着脑袋,回眸露了半张惊慌地侧脸——他害怕从台子上掉下来。
整个构图就满含某种恶趣味的凝视感,又或者说,是暧昧的挑逗和勾引。
夏钲把人画得惟妙惟肖,弥补了伊泽没见过夏铎青少年时期模样的遗憾。
伊泽放大了那幅画,在看清画底一行小字后瞪圆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