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化为人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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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皇承天命而统御百族，九洲归顺，而你身为少帝为何要逆天而行？”
“……”
“你妄求长生、引来天灾，使生灵涂炭，该死！”
“……”
“姜鸿，你错了。”
“……”
钧台之下无数人影翻涌，狰狞憎恨的脸无声而混乱地嘶吼着，姜鸿神色漠然地看着那些人，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自己的答案，“我没错。”
“噗嗤——”
话音落地，一柄银色长剑刺穿他心口，一身玄衣的重钧目光平静地出现在他面前：“你错了。”
姜鸿怔怔望着他，想说些什么，却来不及张嘴便猛然坠落黑暗。
“……为何不信我？”
尧上宗的水月阁内，一声极轻的叹息回荡在空荡荡的房内。
下一刻，本该沉浸在美梦中的姜鸿缓缓睁开了眼睛，对上了跟梦里那双一模一样的黑眸，顿时汗毛一竖。
咫距离，若他还活着，定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他仔细观察了下两人的位置，发现自己被某人搂在了怀里。
“……你抱我做什么？！”
“穿衣服。”
说话的人穿着一身青色宽松长袍，先前还勉强戴着的发冠也不知扔到哪儿去了，一头长发随意地散在肩头身后，正低垂着眼帘忙活着手头的动作。
姜鸿低头看了眼，好家伙，他整个剑被一匹洒金红绸裹了个严严实实。
红绸贵气奢华，泛着点点金色光泽，剑柄处的蝴蝶结打的工整挺括，灼目而绚丽，十分好看，就是忒紧了些。
他看向低头打蝴蝶结的男人，问道：“你怎么不再勒紧一点，直接把我勒死？”
重钧手上动作不停：“剑勒不死。”
“那你就往死里勒？”
重钧终于反应过来，手下一松：“……太紧了？”
姜鸿哼了声，算是默认了，于是重钧将耐心地红绸解开，重新开始缠。
姜鸿盯着他修长的指尖拨弄着红绸，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一刻前。”
“……那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听到你在说话。”
姜鸿心里一咯噔：“……我说了什么？”
重钧指尖拂过剑身，不慌不忙地将红绸一寸寸缠在剑身，直到姜鸿紧张得一身邪怨之气都要冲出洒金红绸了，他才慢悠悠回道：“没听清。”
“……”
姜鸿翻了个白眼，猛地飞出他怀中，身后响起一阵悦耳的“叮当”声。
“嗯？”
他才发现剑柄顶端多了根赤金剑穗，一个繁复的结下坠着块扁圆的白玉石，底下垂着长流苏。
他认出那剑穗是金龙鲤的筋所炼，那结瞧着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应当是个什么吉祥如意的意思，倒是那块扁圆的白玉石他怎么也看不出玄机来。
“这石头瞧着不错，是个什么宝物？”
“不是宝物，就是块石头。”
“打哪儿来的？”
“捡的。”
“捡的？”这块石头平平无奇，却又能感应到蕴藏一丝灵力，姜鸿不免好奇，“你在哪儿捡的？”
重钧想了想，“抓金龙鲤时捡的。”
“抓金龙鲤时——”姜鸿先是一愣，随即脸色一变，“你从养鱼池臭烘烘的烂泥里捡垃圾往我头上放？！”
重钧试图解释：“不是垃圾，是阵眼，红绸与剑穗上的阵法可以让你——”
“你当我是蠢猪吗？！”
姜鸿哪里能听得进去，他认定重钧不把自己一把邪剑当回事才有意轻慢，直接冲了上去，“你给我解下来！”
裹着洒金红绸的剑斜飞向床边的重钧，赤金色的剑穗顺势扬起，在晨辉照耀下泛起缕缕金芒，下方的白玉石霎时浮起白光。
金芒闪过，半空中裹着红绸的剑化为一袭洒金红袍的少年，“噗通”一声将重钧压倒在床上。
坠着白玉石的赤金剑穗在二人颊边荡了又荡，最终停在两双咫尺相望的眼眸旁。
“——短暂化为人形。”
重钧怔怔说完后半句，向来无波澜的双眸中此刻尽是错愕，如墨琉璃般倒映着身上人的模样。
一身洒金红袍的少年眉目如画，相貌俊秀却不减英气，长发被赤金色剑穗高束在脑后，微凉的发丝垂落在他肩头，与他的发丝纠缠在一起。日光透过窗棂照在少年的颊边，依稀可见一双凛冽的桃花眼因错愕而微睁圆，清澈眸底倒映着他的脸。
四目相对，呼吸可闻，整个水月阁静得落针可闻。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姜鸿，他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在阳光下看了又看，翻来覆去地看，而后小心翼翼地试着碰了下重钧的脸，在感受到了一丝独属于人的温热后，他指尖猛地颤了一下。
“我这是……”
后半句戛然而止，姜鸿目光一凛，双指捏剑诀倏然转身刺向身后，剑气划过，一只飞舞的纸鹤被劈成两半落在了地面。
这一系列动作不过是下意识所为，姜鸿做完便身子一僵，心道，完了，他是不是露馅了？
屋内寂静片刻，耳边响起一句：“是掌门的传信纸鹤。”
姜鸿转头看过去，见重钧脸上并无异样，暗中松了半口气，而后顺势起身捡起那纸鹤，转移起了话题：“这么一只小纸鹤也能传信？信在何处？”
“只有收信人拿到才能看到。”
重钧接过纸鹤，一道金光闪过，纸鹤上便浮出一行字来：速至玄阳殿救人，宴。
姜鸿眼里浮起一丝赞许，“这个小玩意儿倒是绝妙，是尧上宗独创的？”
“非也，据门内弟子所言，凡是金丹修士皆会此法术。”
“……”
姜鸿笑容微僵，他头一次意识到自己落后了人间整整一千年，外界可能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而他稍不注意就会表现得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而重钧比他早醒七日，偏偏这七日就已经足够他知晓许多自己不知道的事物了。
不得不说人比人气死人，他这辈子的运气都用在了前半生，后半生简直一塌糊涂，但凡早醒这七日，天命剑还在尧山宗外，他说不定就逃出去了，哪还用得着跟前世的仇人斗智斗勇？
“我这副模样能维持几日？”
“短则七日，长则半月。”
姜鸿心道够了，虽不知他为何突发奇想给自己弄了个人形，但显然这副模样比他待在剑中好的多，日后不管是逃跑还是别的都更方便。
他走到镜子前看了眼，乍一看到里面的红衣少年不禁有些恍惚——镜中是他十七岁时的模样，也是他最安乐的年岁，从不知忧愁二字如何写。
他正出神着，没注意到身后的重钧也在看着镜中的自己，在瞥见他眼底的怅惘时，忽然开口：“该出门了。”
“去哪？玄阳殿？”
姜鸿回过神来，继续照着镜子欣赏着自己的英姿，“你们宗门的事我去掺和什么？我现在是你的本命剑，你心念一动我就是千里之外也得回来，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就算过去了千年，谁知这尧上宗中还有没有认得他这相貌的人，可不是每个故人都能像重钧这样重伤失忆的。若是被认出来，他说不定下一刻就会魂飞魄散。
重钧盯着他看了会，心念一动。
白光闪过，镜前欣赏容貌的红衣少年瞬间消失，多了一把裹着洒金红绸的剑。
姜鸿：“……”
姜鸿：“你有病啊？！”
重钧一把捞过骂骂咧咧的剑，转身往门外走去，脚步轻快。
一人一剑赶到玄阳殿也不过三息功夫，然而殿内气氛却异常沉重，姜鸿注意到除了昨日那四个长老，还多了两个生面孔，一个看着地位颇高，应当就是尧上宗宗主，而另一个看着年轻得多，修为也低了些，一身玄衣短打，十分干净利落。
姜鸿被迫参与，心情不大好，嘲了句，“一个个表情这么难看，是哪个长老死了？”
这一声不大不小，恰好能让殿内几人听清，二长老脸都青了。
“……这邪剑你扔屋里就是，带过来做什么？”
他现在是一点不想看到这邪剑，更别说那一身洒金红绸，赤金的剑穗，那可是他费尽心血养了三百年的金龙鲤！
姜鸿自然不惯着他，回了句：“特地来让你看看一池金龙鲤的筋骨皮做的衣服什么样，漂亮吗，二长老？”
重钧：“……”
二长老一张老脸气得通红，身旁的荀竹宴哭笑不得地安抚他，“二长老息怒，刚诞生的剑灵如新生儿，懵懂无知，何必同它计较？”
姜鸿哼了一声：“你才懵懂无知，我大你七百多岁，按辈分你该叫我太师爷，乖徒孙~”
“……”荀竹宴笑容僵在脸上。
果真是邪剑，还带毒。
“大师兄。”
一旁那个沉默的年轻弟子忽然上前向重钧一礼，“宗主急召，未能先来拜见大师兄，还请大师兄莫怪。”
重钧看向这弟子，目光微顿，“寻意。”
在场几人，包括寻意自己都是一怔，自这位千年前的玄天神君醒来后从未叫过宗门中任何人的名字，哪怕是四位长老和宗主。
寻意不过在他刚醒来时见过一次便被记住了名字，不免有些受宠若惊，“您……记得我？”
重钧点头，“你是当日为我引路之人。”
“寻意师承二长老，斗胆称您一声大师兄，今天请您来是为了我师弟桑启身上所中的毒。”
寻意转身让出身后地面躺着的一个年轻的尧上弟子，面色青白，显然已死去多时。而在他心口处则是个一个被烧成焦黑的血淋淋大洞，里面的血肉内脏全被烧成了灰烬，依稀能看到地面。
重钧漆黑的眸子骤然一暗。
他的反应让姜鸿有些好奇，也朝外探出神识去。
在看到那具尸体心口处的血洞的那一刻，姜鸿心口骤然一缩，一瞬间埋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陡然迸发。
他完全忘记了此刻的处境，直接化为人形冲过去，撕开了那具尸体的衣襟。
“哧——”
清白泛紫的尸身袒露在众人面前，除了心口处那个烧焦的血洞，整个上身都是密密麻麻的黑红色的斑纹，如黑色的雪一般覆盖了全身，狰狞而诡异。
“这不是毒。”
姜鸿捏紧指尖，艰难吐出一个字，“是咒。”
千年前，让人族最后一个王朝灭亡的咒。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3章 化为人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