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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

  •   等那蒋玉菡再次清醒,已经是傍晚时分。

      床边不见那王爷的踪影,只是定定的站着凌烟儿。

      凌烟儿见他醒来,喜不自禁,忙巴巴的捧上一个锦盒,道,“王爷说你醒了就把这个给你。”

      蒋玉菡心中疑惑,打开锦盒一看。那羞红的脸颊顿时白了下来,恨不得立马晕了过去。

      锦盒里装着的竟是他当日进戏班子时签下的卖身契。

      王爷将这卖身契交给他,莫不是提醒他做戏子的本分?

      蒋玉菡又是心苦又是心焦,正是迷噔噔呢,就听那凌烟儿说那王爷现下正忙着布置王府,不能来这床前陪着,叫那蒋玉菡好生修养。

      好一个好生休养。

      蒋玉菡又想起那日北静王的一番说辞,心中一冷。听说他前几日迎进了以为姑娘,今个儿又忙着布置王府,莫不是要成亲了?

      边想,那心窝子里好像被人狠狠得挠了一把,好是不得安生。不由的就掀开被子下了床,打算出门瞧瞧去。

      这还没走近小院里呢,就看到那铺天盖地的红罗赤绫,将那整个东院装点得一派喜气洋洋。丫头暮霭带着三两个小丫头匆匆打那园中走过,手中提着几个竹编小篮子,上头尽是用红布掩了,看不出里边盛着什么。

      蒋玉菡心中好奇,忙叫住了,“暮霭姑娘。”

      那暮霭一听这声音,忙将手上拿小篮子交与了身边的小丫头。等那丫头拿稳了,还用手在上头压了压,生怕让人看去了。临了,还在耳边小声嘱咐了几句,才向着蒋玉菡而来,笑道,“蒋公子起了?听说你叫水淹了,可没什么大碍了?”

      蒋玉菡耳朵灵便的很,分明听着她说,“别让他瞧看见了。”

      蒋玉菡笑着摇了摇头,道,“早好了。”心下又寻思了一会儿,方道,“今个儿府上怎么打扮的这么喜庆,可是有什么好事儿?”

      那暮霭偷偷一乐,打了哈哈道,“是啊,可不是天大的好事儿嘛!咱们王爷啊……”话都到嘴边了,忽的又停住了。眼睛滴溜溜的一转,说道,“咱们做丫头的怎敢揣摩主子的意思,蒋公子你自个儿问王爷去吧!我去忙了,你好生歇着,有什么事儿找那凌烟姐姐去。”

      说完,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哒哒哒的跑远了。

      徒留那蒋玉菡一人心里是七上八下的。

      忽的,又见一个穿着大红衫子的身影从那假山后便钻了出来,正是左顾右盼跟做贼似地。见那暮霭丫头从面前跑过,方才大大方方的走了出来,直奔蒋玉菡,嘴里叫着,“琪官儿……琪官儿,你可想我了?”

      蒋玉菡仔细一瞧,可不是那小世子。可现下,他正是万般滋味在心间,实在无再多力气去搭理那小魔星,只是公公顺顺的打了个招呼,道,“见过世子。”

      那世子见他不如往日亲密,心中也是不快,只道一声,“免了。”可终究又舍不得眼前这玉人儿,只是默不做声的围着他的衣摆打转转。一会儿扯扯那袍子,一会儿又踮着脚摸摸他的长发,还几度把自己的小手塞进那蒋玉菡的手里。

      这蒋玉菡就算是有万般心思也被这小家伙给搞的哭笑不得,只得蹲下身子摸摸他的头道,“世子今个儿怎么来了?不由留在宫里读书?”

      那小世子听了撅起嘴,一甩头道,“哼!读书读书,整天就知道让我读书!我爹他终日只知吃喝玩乐,他不也能将这王爷做的好好的?”

      蒋玉菡心底苦笑。这世子真真是小孩子心性,还不知他爹心高气傲,不屑做那迂腐文人。明明是个勤勉好学之人,还非得装出副玩世不恭的二世祖样儿。

      又见那小魔星手中捏着一团红纸,就随口问道,“世子手里抓的这是什么新鲜玩意儿?”

      谁知那世子竟是两手一团,将那红纸搓成一个球儿,往哪墙角一丢,嗔道,“刚几个丫头打这儿走过去,手里提着竹篮子。我当里头有什么宝贝,就偷偷拿来看了看。结果是一叠红纸片儿,真没意思!”

      蒋玉菡摸摸他的头,道,“从别人手上得来的?叫我去看看,别是丢了什么宝贝,误了你爹爹的大事儿。”说完便巴巴的向着那团红纸走去。

      好容易将那纸团子从花圃里头捡了出来,又小心翼翼的打开。前后一看,竟然是副精巧的窗花。虽是尚未完工,可这点横竖撇那的已经叫人隐隐约约的看出一个“囍”字。

      这蒋玉菡好似叫人浇了一整桶的冰水,从手指尖儿凉到了头发丝儿上。

      好你个忠顺王,竟是真的要成亲了!先前便是一纸卖身契,明知我这般心思,可是叫我知情知趣的离了他,别呆在这王府中碍着他与那美娇娘比翼双飞?如今他忠顺王当真是好事将近了,当日还来救我作甚?还不如让我沉了那莲花池,死了倒也一了百了!

      心底正是翻腾呢,那小魔星又在底下不断扯他衣裳,口中撒娇道,“琪官儿,给我唱出戏可好?我都好久没听见你的声音啦!”

      蒋玉菡心底泛苦,可又不忍心拒绝眼前这古灵精怪的孩子。好容易忍着没掉泪,张开了嘴又觉得唇干舌燥。吧嗒吧嗒了几下,是一个声儿都发不出来。好容易哼哼了几下,竟是连个调子都找不着。心下是又急又惊,莫不是叫水淹去了,连嗓子都倒了?

      那蒋玉菡正是羞窘,又听那小世子道,“琪官儿你在唱什么?我想听白蛇传里的断桥,你可会唱?”

      蒋玉菡虽是唱那杨贵妃出的名,可白蛇传这般盛行的曲目难免也演过一两回。这断桥一段自是不在话下。心中默念了几遍戏文,又清了清嗓子。咿咿呀呀的喊了两声,好容易是找回了声音,“妹慢举龙泉宝剑,妻把真情对你言……” 这一开口,便把那小魔星给听楞了过去。也不管是否那廊前屋下,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身前这人。

      要说这蒋玉菡见了一个“囍”字,眼里造就蓄上了泪。原本是一开口就要往下掉的。好一番辛苦才将那滚滚的泪水圈在眼眶里了,又将那嗓子拿捏准了,也不至于在那小世子面前失了仪态。

      只听他唱到,“红楼交颈春无限,怎知道良缘是孽缘……纵然是异类我待你的恩情非浅,腹内还有你许门的香烟。你不该病好良心变,上了法海无底船。妻盼你回家你不转,哪一夜不等你到五更天!”虽是未上脂粉也未贴花菱,可就这一身素袍一张素脸也将那温柔忠贞的白素贞演的十成十的相似。

      那世子人小,也不知怎的去形容,只觉得这秋日的骄阳打在他的脸上,竟好似融化了一般,真的如同那烟雨湖上慈悲温柔的白娘子一样。若是手上再撑上那么一把油纸伞,脚下再踩上一芥扁舟,怕是这全府的奴才们的心都要跟着他的衣阙一起去那湖中飘摇了。

      这世子听的是如痴如醉,可那蒋玉菡唱的却是心神俱碎。这世子要听什么不好,非得听着出恩穷义尽的《断桥》,这唱词也是太太招人。只听他收了尾音,继续唱到,“想那时八月十五中秋夜,与延郎花前月下结鸾俦。还指望恩爱同偕老,又谁知风雨折花春难留。呀!八月半……”
      世子正是奇怪呢,好好地怎么这戏文就变了。那许仙怎生的就变成了“延郎”?

      这疑惑是尚未消,又听得他唱,“霜染丹枫寒林瘦,江冷潮寒秋水薄,林深水长皆是愁……呀!侬这般苦楚,延郎可知?今日他将那娇娘引进门,眼见是好事睫眉。不由我心酸又是愁!延郎他果真将我负,将我负!”

      转眼,是阳光也不觉着和煦了,秋风也不觉着醉人了。只觉着他是神色凄厉,宛如与人拼命一般。唱的是声声力竭,嘶嘶带血,比那啼血的杜鹃,哀鸣的青猿还催人泪下几分。

      这唱的是哪一出?怎的就是没听过?

      忽的,又听他拉长了音,一气唱到,“现如今是江水未竭情已竭,秋色未变人心易变!可笑我举目四海无投处,一片深情付东流。真真是可笑!可笑!”末了,竟是放开了嗓子哈哈哈的一番大笑,口中直道,“何苦救我,何苦救我!!”

      说毕,那蒋玉菡也是力尽,不觉一阵头晕眼花,一屁股就跌坐在了门槛上,惊得那世子忙喊人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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