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序外的谎》糖茄

66、避嫌

　　- Chapter 66 -

　　那日之后，先是因亓大帅的葬礼，而引发了不小的震荡。

　　早已虎视眈眈的多方势力，想要趁此放手一搏；
　　却被亓斯攸巧妙化解。

　　那些零散的微末，根本不足为惧；
　　对亓斯攸来说，最后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就是解决亓六的夫家。

　　在离开陵南，被调往菱东前，亓大帅曾称病急召了一众子女归家；
　　那时，除了亓六以外的每一个，都嗅察到了不寻常，却只能认命前来。

　　而亓六，却被夫家以“身体抱恙”为由，给一口否决了。

　　也正是因着亓六的缺席，高海琛那坚持想要放手一搏的想法，被按下。

　　由此可见，亓六对她夫家而言，非同一般。

　　就这样，陵南的问题，算是顺利解决。

　　可，太顺利了——
　　顺利到，在这平静的一日日下，闻歆却是愈发紧绷。

　　亓斯攸忙得多日不见人影；
　　闻歆也仍在老宅内住着。

　　许是先前闻歆的擅自行动让亓斯攸后怕；
　　这些时日，外头的消息是丁点儿都进不来，里头的，也一丝都出不去。

　　这样做，是为了闻歆的人身安全，但又何尝不是亓斯攸的变相软禁。

　　亓四看得真切，却没同亓斯攸说；
　　那日闻歆前往的小门，根本就不是为了逃离——

　　规律的扣门声将乱飞的思绪拽回。

　　屋门被打开，外头为首的来人堆着笑，惹得闻歆好一阵疑惑；
　　仔细回忆了半天，隐约才寻得曾在亓斯攸的书房前，晃眼而过的模糊一眼。

　　“这些都是主子新得的宝贝，这不特意吩咐了，送来给您解闷。”

　　待到人离开，木门再次被闭合，闻歆兴致缺缺地倚上榻去，对上那本看了大半日，一页都没翻的书，视线定定。

　　她轻唤了一声：
　　“小春。”
　　屋外传来的，是全然陌生的声音。

　　是了，连着小春，都多日不见了。

　　看了眼这四四方方的顶和壁，闻歆索性大力一倒，不小心磕到的后脑勺发出“咚”的一声响，疼得她眼泪直流。

　　缓了缓，就这个状态闭上了眼，一觉睡到天色彻底暗下。

　　过了晚餐时间许久，迟迟等不到的丫鬟无法，只好硬着头皮，进去将人给叫醒。

　　饿了一天，难免吃得多了些；
　　闻歆也不愿将屋内折腾得太亮，就这么无所事事地混进了昏暗，来回散步、消食。

　　膝下不小心一撞，白天被搬来的东西翻倒一地。

　　闻歆这才被吸引了注意力，蹲下身，开始一个个研究起。

　　她将皮影戏搭起，暗沉沉的环境下，不甚明显的碎光，像是为了这一刻量身定制。

　　操控的小人儿在指尖跃动，随着光影的折射，被点上栩栩如生的轮廓。

　　而那多日来，只留下床榻半边褶皱的亓斯攸，正推门而入，与聚精会神着研究手中皮影戏的闻歆，撞了个正着。

　　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对上他消瘦到略显凹陷的面颊，闻歆却什么也说不出，什么都问不了。

　　似是不曾料到会是这般场景，亓斯攸愣怔一瞬，随即便走上前，从一旁拿起另一个小人儿。

　　光影下，再不只一个形单影只的她。

　　“这位姑娘……怎么这么晚，还不休息？”
　　亓斯攸噘着嘴，发出不似平日的憨厚声音，逗得闻歆抿唇浅笑，
　　“不知在等谁呀？”

　　“少自作多情了……我这是白日睡多了，晚上又吃得积了食……你要我如何休息？”
　　说着，她动了手，带着缩影，突然上前，撞了他一下，
　　“我谁也不会等，谁都等不来。”

　　静默片刻，那个缩影的他，却倏地抬起了双臂，
　　“不需要‘等’，也不会让你‘等’。”
　　只这么放去一眼，就像是小小的他，正拥抱着身旁的她，
　　“闻歆，我会永远先你一步，也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

　　随着院门被大力推开，阻拦不成的丫鬟一把撞上，结合了随人而涌进的叽叽喳喳鸟鸣，院内霎时吵到太阳穴直突突地跳。

　　睡梦中的闻歆一把惊坐起身，耳边是似梦非梦的昨夜之音，在不断回响。

　　“在我身边？”
　　零星的好心情骤然消失，
　　“谁在谁‘身边’？”
　　她将手中的小人儿丢掉，站起身，与弓身弯腰的他齐平，
　　“我不就是你亓三爷身边的一只‘鸟雀’？”

　　现如今，闻歆是连着生气的劲儿，都使不出，
　　“我有选择吗？我可以做我自己的决定吗？”
　　见他不言语，她继续反问，
　　“我可以不被困在这儿吗？我可以不在你身边，自由地向外‘飞’吗？”

　　眼见递信的人出不去，丫鬟只好惊慌地去拍闻歆的门。

　　这才没拍两下，屋门就被从里头打开。

　　丫鬟力道来不及收，险些就要扑摔进去；
　　倒是草草收拾了一番的闻歆，只当是看不见，错身而过，气冲冲地就向院内来人走去。

　　“小嫂嫂，好久不见啊——”
　　亓四又恢复了以往的吊儿郎当，此刻正提着个鸟笼，逗弄着里头的鸟儿，
　　“要见你一面，可真——是不容易呢。”

　　闻歆一裹衣服，往他身旁一坐，
　　“‘无事不登三宝殿’嘛。”
　　她揉了揉眉心，
　　“亓四爷您有事就说事，这算什么意思？”

　　粗略扫去一眼，亓四带来的鸟儿，得大几十只。

　　提着鸟笼的下人们并未全部进院，只一部分站定院内门前，一部分站在门坎之外；
　　这也是变相地将院子，给堵了个严实。

　　“没什么意思啊。”
　　亓四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
　　“小嫂嫂你一点儿音讯都没有，四弟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呢——”
　　说着，他夸张地拍了拍胸口，
　　“还好小嫂嫂仍活蹦乱跳的，不然……”

　　闻歆朝他翻了个白眼，
　　“不知亓四爷知不知有个词叫‘避嫌’？”

　　亓四一挑眉，一昂首，换闻歆愣住。

　　就见他稍稍倾身凑前，视线却落在被控住的院内下人脸上，
　　“小嫂嫂啊，原来我们三哥院内，还有‘避嫌’一说？”

　　见闻歆不解望来，他拉开了些许距离，刻意压低的声音，被淹没在不停交奏的鸟鸣声下，
　　“我昨日闲逛时，看到啦。”
　　亓四侧首，又开始逗弄起鸟笼内的鸟儿，
　　“那姓高的，正带着大箱小箱的东西，在郑姨太的院内……”
　　他回头，故作神秘，
　　“院子里啊——就他们孤男寡女两个，可再没别人了。”

　　似是很得意，一摊手，指向闻歆大敞的院门，以及将院子堵得水泄不通的“目击者”们，
　　“如何？四弟可是个周全人儿，小嫂嫂放一万个心。”

　　闻歆无奈，
　　“人家院内的事儿，你怎么会知道？”

　　亓四理直气壮，
　　“我在墙头看见的嘛。”

　　人在荒谬时，是真的会笑出声，
　　“你不是说你‘闲逛’？‘闲逛’去人家墙头？”

　　亓四满脸理所应当，
　　“不然呢？”

　　本就伤心费神的，现在觉没睡够，加上这莫名其妙的状况，闻歆被吵得头疼。

　　她起身就要往屋里去，
　　“你自便……你自便……”

　　亓四“诶——”了一声，双手负在身后，跟上了闻歆；
　　一边扫视着四周，嘴里，还止不住地絮叨着近期发生的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台阶前，闻歆猛地止步，大力回身，
　　“怎么着？我去屋里补觉，您这是要一起？”

　　亓四被闻歆这话吓得呛到了口水，直咳嗽，
　　“四弟没有姐姐，四弟从小就渴望有一个姐姐……正巧四弟对小嫂嫂一见如故，说不定咱俩就是上辈子的姐弟……”

　　眼见满口胡言乱语的亓四就要往屋里去，闻歆惊得直接上手。

　　亓四顺势回身，咧嘴一笑，
　　“三哥都不介意那个姓高的，与他的郑姨太走那么近，定也不会在意我和小嫂嫂——再续上辈子的姐弟之缘的。”

　　亓四没有挣脱，只一抬脚，就将屋门给直接踹开，
　　“都是兄弟嘛，三哥总不会厚此薄彼的——哦？”

　　顺着他忽而亮起的眼睛看去，是昨夜来不及收起的皮影戏。

　　“这东西怎么到了小嫂嫂你这儿了？”

　　看着眼前满脸兴味的亓四，闻歆的不安，像是被撕了个巨大的豁口，此刻正汹涌而出。

　　“这……是三爷送来，让我解闷的小玩意儿……”
　　她松开了手，看着亓四，不放过他任何一丝变化。

　　“是吗？”
　　亓四意味深长，
　　“这是哪里来着……总归是别家为了讨好姓高的，专门找人定做的。”
　　他指了指那被搭建起来的场景，
　　“那是三哥前些日子送给高海琛的宅子，也是按着早年间，高家在棱北的府邸，一比一还原的。”

　　一旁的丫鬟急见状，急得团团转，狠咬了一口亓四的人，就想要强行冲出去。

　　惨叫声像是心照不宣的号令，刹那间，血花四溅。

　　而早有准备的亓四，毫无伤亡；
　　倒在血泊中抽搐咽气的，尽是一些前不久突然被调来，闻歆看着面生的下人。

　　“三哥他也不知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说小嫂嫂你极为喜爱皮影戏——”
　　亓四拿自己还算干净的袖口，往闻歆被撒上血红点点的脸上大力一抹，
　　“这不是为了讨小嫂嫂你欢心，三哥特意寻了师傅，说要准备惊喜嘛。”

　　他看着面前花了脸的闻歆，眼睛笑到眯起，
　　“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小嫂嫂啊，我三哥今儿难得有空，却特意起了个大早，回了他自己的宅子——你说什么皮影戏，还非得回他宅子去学啊？”

　　闻歆转身要走，却被亓四眼疾手快地抓住，
　　“那皮影戏师傅好奇怪哦，不光非要去他宅子里教，还说惊喜就是一点儿都不能泄露的……”

　　闻歆挣脱不开，气得朝亓四的小腿，就是一脚。

　　亓四一扭身，完美避开，还来不及得意，就被闻歆紧跟的一脚，给踩得面上再挂不住。

　　“只要你点头，需要时会帮我和我母亲一把……”

　　不等亓四把话说完，
　　“成交。”
　　闻歆斩钉截铁道。

　　一个响指，就见亓四抬手，作“请”状，
　　“车子就备在外头，已经等候小嫂嫂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