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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等价 ...


  •   - Chapter 29 -

      就像亓斯攸同闻歆所说的那般,想要什么,就拿等价的,来交换——

      不,或许这世间,从来就不存在所谓“等价”。

      几帖膏药;
      几句关心;
      几次路过摊位时,被施舍出的零碎银钱——

      这些对于他们来说,毫无价值的东西;
      能随手丢弃的,不起眼、不在意;

      于她们来说,却是为数不多的雪中碳。

      但那其实,都是精心布撒的蜜糖下,处心积虑藏入的砒|霜。

      这世间的规则对一些人来说,就是这么简单。

      只一个不经意;
      于一个不知情;
      就能毫不费力地,将旁人唯一仅有的,给夺去。

      而总以为了解亓斯攸的闻歆,现下,却是想破脑袋,也没能想明白。

      毋庸置疑,亓斯攸在那日脱口而出的,只是气话。

      他从未将她视作一只可怜到无家可归的猫儿;
      毕竟,谁会同一只猫儿来论“等价”?

      她更是不懂,亓斯攸到底所求为何。

      若只是为了她那空泛的缺口处,仅存的微弱跃动;
      仅二人相处的这些年月,就足以说明一切。

      而那,也是她仅有的,且唯一能给的。

      可当她一次次将真心也好,真话也罢,捧到他的面前,他却不信。

      他在意;
      他怀疑;
      他过不去她那早已翻篇的曾经。

      可,能在这清寂长路中,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他亓斯攸。

      那样一条布满荆棘的来时路;
      那样一块铺满了自馁的贫瘠之地;
      又如何开出绚烂的花儿。

      如若亓斯攸真的只是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一个对于梁苏方的定义;
      她想,她能给他的,只能是——

      感激。

      可现下,所有的一切都只是镜花水月,梦中泡影。

      花骨朵儿在年岁的洗涤下,于明朗的艳阳中,悄然绽放;
      至此,那细微的不同刺破注入美好假象的幻影,露出里头深可见骨的腐肉。

      在终年不得根治的情况下,吞食内里,独留一具空壳,在这人世间飘渺无踪。

      那个会在郊游时,逆着汹涌的蜚短流长,坚定向她走来的俊朗少年;
      那个上一次见面,还挂着鼻涕口水,矮她半个脑袋的“小冬瓜”——

      后来,却高出了她半个脑袋,站在她身后,双手包覆着她的,一步步耐心解说,清朗的嗓音拂过,直击靶标中央。

      那时,闻歆以为,那是自二人的孩童时代,延续而来的纯真;
      是最纯粹且真挚的善意。

      可现在看来,并不是的。

      那些原以为的;
      曾经被短暂拥有的;
      并不是如表现出来的那般。

      都是假的——
      “那什么……能是真的?”

      浓厚的酒气扑面而来,半梦半醒间的闻歆只觉被一只巨型火炉给压捂严实。

      迷蒙着睁开了眼,对上正贴着她唇角,含糊不清着问她的亓斯攸。

      “什么‘真的假的’?”
      睁开的一双眼里,被酒精卸去往日的敏锐,只剩难得一见的柔软,企图将她也拽入其中。

      察觉她开始挣扎,他暗暗收力,又觉不够,埋入她颈间,
      “歆歆可有什么想要同我说的?”

      “我有没有和三爷说过……”
      她放弃,任由难得一见的“醉鬼”胡闹,
      “您的眼睛很好看。”

      本在轻啄她脖颈的动作一顿,换来重重一吮,留下深色红痕一枚。

      而一手指腹下摩挲的,正是前些时日,因他而出现的掐痕。

      无奈叹出一声,闻歆哄孩子般,
      “我帮您擦?”
      说着,轻拍了拍他带着潮气的后脑勺,
      “喝那么多酒,还不擦干,小心明早又头疼。”

      谁说她不够了解他的。

      亓斯攸却什么也没说,只这么埋在她颈侧,深深纳进,又吐出,恨不能将她的味道刻进心肺。

      偶有水珠滑落,蜿蜒浅淡水痕,留下轻柔细痒,晕深枕面。

      他忽然借单手支起身,隔着浅薄夜色,定定看她。

      “很少见三爷喝这么多酒。”
      前几日的爆发,好似只是亓斯攸一人经历的一场梦。

      闻歆笑得包容,全然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可要让小厨房去准备些醒酒汤来?不然明日怕是要难受了。”

      亓斯攸愣愣甩了甩头,似是想要将眼前虚影给摇散;
      可当他不确定地伸出手,所触及的,却是温热真实的,仍那样笑着的她。

      “你有心吗?”
      少见的憨劲被酒气带出。

      “当然。”
      说着,闻歆抓过他的手,捂上心口,
      “三爷既然不信这里是您,那您想要闻歆怎么证明?”

      怎么证明,你才能相信?

      她没有和他提及被汤汤水水泼洒上,烫红了的地方;
      她亦没有向他诉出被欺负的委屈;
      她更没有像先前那样,半是撒娇,半是要他撑腰。

      又或者说,先前所展现给亓斯攸的,都只是那个她想展示的“她”。

      当亓斯攸正为闻歆的反击而狂喜时,他却突然意识到,或许闻歆不是吃醋,只是单纯的遵循本心了一回。

      两个对半开的可能,终是在此刻,指向了亓斯攸不喜欢,也不满意,更不愿意承认的那个上。

      朝夕相处又怎么会够,亓斯攸想要的,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完整。

      完整的、真实的闻歆。

      他不要一个曲意逢迎的假面,他要有血有肉的她;
      那个会有喜怒哀乐,也不掩饰贪嗔痴的她。

      他实在看不懂、解不了;
      那么,对今夜,对她,难得地当个“逃兵”,也不是不可以。

      就见亓斯攸一言不发地起身,踉跄着要往外走,闻歆急忙上前去扶他。

      昏暗的屋内,醉意将感官麻痹。

      一个的推拒,闻歆腰腹一把撞上桌沿,疼到瞬间失声。

      跌坐地面的她,就这么看着那道模糊的黑影头也不回地融入黑夜,只剩脖颈处的刺痛正喧嚣。

      她咬着下唇,忽而笑起;
      只是笑着笑着,委屈爆发,情绪溃散,黑夜被微咸的点点滴滴淹化,泡出苦涩。

      太阳还是会照常升起,日子也从来不会因为谁的“难过”而停滞。

      一窗之隔的闲言碎语,让正龇牙咧嘴着给自己腰腹处淤青上药的闻歆,手上一顿。

      原来离开了这处后的亓斯攸,去了旁人的院里过夜。

      是那日被闻歆泼了的女子,也是亓斯攸近期新得的心头好。

      视线落到裙摆下露出的小腿及脚背,清凉的药膏已被吸收得大差不差。

      近些时日,闻歆除了让出去买点心的下人帮着多带了几本书外,并没什么不同。

      日子照旧那样过,她没有脾气,也不气恼;
      知晓现在不是去找亓斯攸的好时候,那就再等等。

      她从不曾忘记自己要做什么,要往哪儿走;
      她不允许苦心经营许久的,就这么功亏一篑。

      她更是不能容许那些好不容易在亓斯攸面前建立起的信任,就这么坍塌在一个无足轻重的地方。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闻歆将那只落单的珍珠耳环比对在耳垂旁;
      看着看着,倏地就笑了。

      她为什么要去弄清楚亓斯攸的想法呢?

      她不需要知道他为什么想要;
      只要给到他想要的,就好了。

      既然亓斯攸不信她的真话,她想,或许她可以学着说谎。

      谎言被说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
      那么是不是,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他是个重诺的人;
      他不会让她失望的。

      这条路,注定不好走;
      她捂上心口,不让笑落下。

      她告诉自己,不能在意。

      门板被敲响,震起光影下的整片尘埃。

      闻歆应了小春一声,将药罐子收起,又草草收拾了一番,这才打开门。

      就见一女子正背对这处,站在院内,于一盆花前站定;
      眨眼间,那女子弯下腰,伸出手,毫不犹豫地就折下一朵。

      院子的花花草草,全是亓斯攸先前送来的名贵花种;
      也是闻歆精心呵护了许久的宝贝。

      现如今,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来人,硬生生掰下一朵;
      闻歆心里简直在滴血。

      听闻动静,那女子不紧不慢回身;
      手中是开得正灿烂的一朵,被永远定格。

      “听说闻妹妹这病了多日,都不见好,今日特来探望,不知妹妹是否欢迎?”
      话闭,郑思瑶迎着闻歆心痛的目光,将那一朵,插入鬓间。

      来者不善啊,闻歆心道;
      面上却不显,只笑着将人给迎进了屋内。

      没有和郑思瑶打哑谜周旋的功夫,在简单走了个过场后,闻歆直白问出:
      “不知郑姨太今日前来,是为何?”

      正拿着手持镜多角度照看鬓间花儿的郑思瑶动作一顿,转头看向闻歆,笑问道:
      “妹妹可知,先前将你精心准备的餐食撞翻的,是三爷近期的新宠?”

      闻歆“呵呵”着干笑了两声,
      “说起这个,妹妹就很伤心。”

      所谓“做戏要做全套”。

      就见闻歆从袖口抽出一块方帕,捂上眼睛,开始呜呜咽咽起,
      “从不曾想过,三爷竟是个见异思迁的——”

      直至离开闻歆院内,郑思瑶仍回不过神来;
      她从未想过,今日来闻歆这儿一趟,最后会是这样收场。

      转念一想,一甩帕,
      “闻歆做得再多又如何,对三爷来说,也只是个玩意儿。”
      想到此,郑思瑶又隐隐生出了些得意来,
      “还不是说丢就丢。”

      琳琅自是急忙应和,毕竟不能让主子的话掉地上;
      但垂下的脸,只剩不屑。

      那又如何?

      只一个拐角,就险些同快步走来的高海琛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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