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弦》锦鱼鱼

5、第五章

　　21：55。
　　从教学楼走到校门口用了刚好五分钟。朱弦出校门口又掏出了耳机，双手插兜，低头迈着沉重缓慢的步伐往家走去。
　　每次走到校门口拐弯这条胡同，朱弦都会觉得喘不过气来，昏暗的灯光，几幢摇曳歪斜的黑色电线杆，再走一会又要回到家了。
　　家，对她来说，是一个虚无的名词。
　　小时候在电视上看到过一个广告F和M分别代表爸爸和妈妈，把I罩在身下，尽是一家三口的美满和幸福。
　　她当时蹲在地上，抬头在门缝中看到他们俩在厨房为朱耀的生日忙前忙后，那是她此生第一次尝到奶油的味道，只此一次。
　　现在回忆起来那口感是陌生的，味道也是苦涩难咽的。
　　一首歌播完，朱弦抬头，胡同尽头处多了一个煎饼摊，一位黑衣女子在一旁站着，冷漠的，看着摊主操作。
　　“你也住这？”朱弦用双手把有线耳机缠到手机上，一圈又一圈，两个耳机碰撞的发出清脆的响声。
　　“嗯，算是路过。”
　　“香菜，小葱，要啥酱料？”摊主双手出残影一般的迅速，说着在两张饼面上加了颗鸡蛋。
　　“都不要。”陈江盯着饼皮，眼睛一动不动，像在发愣，听上去却十分清醒。
　　“啊？都...都不要。行。”摊主也有点震惊，没听说过这种要求，往日的学生都是要啥来啥，恨不得猛加料，把自己吃的饱饱的。
　　那你吃个寂寞，朱弦没想到世界上还有另一个淡食欲的人，也算是遇到知己了吧。
　　但是今天偶然在这遇见了陈江，又闻到了这个香味，朱弦的胃口在深处发出一声哀嚎。
　　饿了。
　　她与陈江左右站着，中间间隔，差不多还能再站下两个人。
　　“来个煎饼，除了葱花，我。都。要，”朱弦掏了掏裤兜，在里面反反复复抓了好几下，“诶，我钱呢？”摊主停下装袋的动作，愣了愣，朱弦也…愣了愣。
　　她本想着把自己和陈江的那份都付了，就当是也还给陈江个借自己校服穿的人情。
　　哪知自己的钱在之前的裤兜里，被洗了去。
　　“被洗了吗？”陈江问。
　　“好像是。”朱弦答。
　　“十块正好。”陈江接过煎饼，转身就要离开。
　　“谢谢…啊……”陈江这种行为令朱弦很不爽，朱弦本身也是有些别别扭扭的性格，陈江这样，简直帅气的让人恶心。
　　我他妈其实不是很想接受。

　　见陈江转身往右拐，虽和自己家不是同一个方向，确实同一条路，所以朱弦还是上前快步走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一下却被陈江一膀子甩开，劲还挺大，像是蓄谋了一会才下决心用的劲。
　　朱弦右膀子处的筋肉爆发出一阵酸痛。
　　“你干什么！？”朱弦被她甩的眼睛瞪大了，使劲揉着瞬间被拉扯到的肩膀。“不好意思，我不习惯别人突然碰我。并且…我以为你是尾随我的……变态。”陈江眉头微皱，眼神中挤出一丝真诚。
　　看得朱弦脾气暴涨。
　　“你她妈下次能不能看清再下手，并且，咱俩刚分开有两分钟吗，你就没能想一下后面的可能是我啊！！！”

　　不让人碰，陈江也有洁癖吗。
　　不能，有洁癖的话应该不能让我穿她校服。
　　“我不知道你也住在这附近。”陈江说。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我以前可没见过你。”朱弦眯着眼盯着陈江。“算了，你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跑过来就是想告诉你，明天衣服干了我就把钱还你。”
　　“随你。”
　　这种话术无论谁说，朱弦听了就来气，这算什么狗逼态度。
　　“妈的。”朱弦小声逼逼，转头留下硬气点俩字。“再见！”
　　两人同时头也不回的同时转身在路灯下。
　　告别。
　　……

　　这天早上，朱弦醒的比闹钟早了几分钟，她双目放空，没恢复过精神的望着天花板。
　　丑八怪咦…啊咦呀啊啊，能否别把灯打开……
　　都说把喜欢的歌设成闹钟会变得越来越讨厌这首歌，但朱弦觉得还好，有时候这句歌词还会让朱弦在朦胧昏睡的时候越听越清醒，越听越想笑。

　　她随便打水胡撸一下脸，又随意的挤点乳液抹到脸上。梳两下发量本就不多的已经长到下巴的短发。
　　不知道是县城水质的问题还是自己发质的问题，朱弦从小到大都顶着一头浅色的黄毛，班主任没少因为这种事问她，是不是染发了。
　　她自己虽然有点苦恼，但是今天照镜子却发现自己浅浅的发色还挺显白。
　　她挺开心。

　　她到班级里的时候，班里早已充斥着各种早餐的味道了。
　　不是老吴值班的每个早晨，都是如此。
　　她看见陈江早已在在座位坐的笔直，大早上就开始奋笔疾书，学的极其认真。
　　这几天她看陈江好像除了学习，其他事情从未做过，真他妈无趣。
　　有什么可学的。
　　朱弦转着笔用手拄着下巴，看到班级后门口玻璃上突然映出来老吴的一张老脸。
　　“我去，刘梓敬，蒋泽胥！”朱弦说这话的同时又使劲拍了前排周详的后背，这一下好悬没把他嗓子眼里的豆浆呛出来。“还有周详！都别他妈吃了，老吴在后面。”
　　“我草！”刘梓敬被吓了一跳。
　　“完犊子了！”蒋泽胥嘴里东西还没咽下去，嘴里含糊不清道。
　　没等他们几个把吃的东西收起来，老吴就已经消失在后门口，两秒后推开班级前门，进班后绕了班级一大圈，走到他们几个面前，没收了早餐，并和他们说“一会下课训练前，来我办公室拿。
　　以后，不管我在不在，都不许在教室里吃早餐，搞得班级里全是早餐味，你让学习的同学们怎么办？哪个老师进班来上课，闻闻班级里的味，都想问这是班级还是食堂啊！我不值班的时候也都听点话啊。”老吴说完这话的同时还瞟了一眼朱弦。
　　滚。
　　虽然不理解为什么吃早餐会影响学习的同学，他们几个还是嬉皮笑脸的点点头，把大早上就磨磨唧唧的老吴应付出去了。
　　周详又从书包里拿出一套煎饼果子。
　　“我靠，你他妈凭什么还有啊？”贺继扬回头满眼都是对食物的渴望。
　　“我刚才就喝到了一口豆浆，这个我还没来得及吃呢。”周详嘿嘿笑着对贺继扬说，眼睛眯成一对逗号，“贺酱，你也来一口，哥们不嫌弃你。啊。”
　　贺继扬摇摇手说“得了，你多吃点吧，瘦的跟个猴似的，一会下课陪我去关东煮就成了。”
　　“成。”周详边大口吃着，边贼眉鼠眼的来回盯着可能回来的老吴。
　　事实上老吴对象是17班班主任，他俩早上一起顺便来的早了些，下午看完最后一节晚自习，老吴就骑个小电动车回家了。
　　“走了走了。骑她那小电动车刚走。”周详眼巴巴瞅着老吴走了就报信给了全班。
　　班里立马开始窸窸窣窣有说话的声音，刘梓敬递过来一本小型剧本杀，封面是渲染恐怖的深血红色，有几个黑色背影，每个背影身后都标着一个问号。看起来还不错，问朱弦要不要一起玩，刚好缺女性角色，没人反串。
　　朱弦今天好不容易心血来潮做做历史试卷，但目前她大题部分遇到了瓶颈，她想都没想觉得玩玩也好，刚想答应。
　　就听见自己同桌传来了拒绝的声音。“不行，她得学习。”
　　只见陈江冷冷的盯着刘梓敬。
　　“我什么时候学习了？”
　　“你刚刚学的很认真。我的余光看见了。”
　　刘梓敬见此暂时收回了小剧本，转过头去暂时和蒋泽胥聊天了。
　　哥们太有眼力见了。

　　“不是，谁让你看我了。”朱弦问。
　　“我自己。”
　　“谁让你管我学不学习了？”
　　“我自己。”
　　“你管不着我，我历史作业现在写不下去就不想写了。”
　　“我愿意教你，其实你刚刚的思路是对的。”陈江话说完把朱弦的试卷拿到她俩中间。
　　“我不听，我现在就想玩剧本杀。”
　　“就等我讲完一题，讲完你就去玩。”
　　　朱弦到嘴边的拒绝被理智驳回，白给的知识，我就给你个面子听一听。
　　毕竟朱弦也是真的很想知道这道题的要点在哪里，这方面的知识点她实在没在书上看到。“那就，听完这一题的，就这一题啊。”
　　“行，随便你。”
　　你听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