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不信鬼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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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回选好的睡衣被池意装进复古印花手提箱中。
就这样，他拎着直逼7位数的箱子，却还是对着屏幕上三位数的打车费犯难，犹豫片刻，朝着地铁走去。
池意身后不远处的圆柱旁，掉下一节烟灰。
顺着青白烟雾往上看，是一个叼着烟头的俊美男人。
【竹湾小学没我不行（6）】
【铁人三项：@没你真不行池老师，顺路买点物资】
【铁人三项：[图片]】
【没你真不行：okk】
【铁人三项：比心】
池意点开图片，看到柳舒云发来的清单上，赫然写着「棉条」二字，微微有些犯难。
“这棉条，一般超市也没卖的啊...”
「动物园到了。车门打开前，请不要触摸车门，以免夹伤手指。」
池意拎着箱子急急往外走，又连忙往回坐了一站，扎进商超，开始清空货架。
“嗯？”
池意埋头整理购物车的手一顿，眉头微皱，看向身旁货架对面的缝隙中。
有人在看自己。
池意的直觉很敏锐，精确跑点和闪避躲开恶意犯规的能力，都是源自于此。
他眼皮微微垂下，立刻推着购物车，围绕着货架检查起来。
可就像是初出茅庐的新手警探，与老谋深算的嫌疑人的第一次交手：一无所获。
池意抬手看了眼从沈回表柜里顺来的机械表，时针正在缓缓向日落的时刻靠近。
没再多做犹豫，池意结完账，立刻挤进了人潮中。
“踢个小组赛，都能派人来偷什么战术阵型。这才刚出线，不会就要来绑架我吧？”
池意站在的士站旁，掏出手机叫了车，紧接着，给沈回发去了消息。
刚挂断电话的沈回，他的脸上依旧看不出情绪，捏着手机，出神地盯着沈建总裁办公室的落地窗。
【池池：感觉自己像小红帽】
沈回如死水沉寂的眸子，瞬间染上一丝笑意。
【心肝宝贝甜蜜饯儿：因为没有打车，所以在钢筋丛林里乱走一通的小红帽吗？】
池意坐在车后座，咯咯笑起来。
想了想，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池意收起手机，转身看向身后，想要从车水马龙的街道中，看出那么一丝可能的线索。
轰！
黑色机车疾驰而过，伴随着阵阵的发动机轰鸣声。
他按下车窗，却只来得及捕捉到那如黑色幽灵般的机车背影。
“耶，全车碳纤维，没得个千百十万，摸都摸不到！真的是不得了，不得了！”
司机在黄灯前无奈停下，不住感叹道。
哼，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沈回还给我买过一辆阿波罗S呢！我迷跑车那会儿，他买了辆法拉利，专给我拆轮毂搭了张玻璃露台桌子呢！
内心哼唧完，池意甩甩脑袋，环胸靠着眯了会儿。
回到学校，别说去试探莫望山口风了，池意屁股都没坐热，就又急急出了门。
“不是，这天都要黑了，于建文能去哪儿啊？”
“他几个叔伯家都找了吗？”
“找了，没人！说他吃了午饭人就不见了，村子里都找了个遍！”
“诶，别是学镇子上那些熊孩儿，得了钱，去什么游戏厅和黑网吧玩了吧？”
池意瘪瘪嘴，边回着沈回消息，边道：“还游戏厅呢！他在学校吃饭，都能省点吃点，给家里弟弟妹妹带过去。网吧游戏厅朝哪儿开他都不知道。”
众人把村子里又翻找了遍，一筹莫展之际，于建文的奶奶接到了他大舅公的电话。
“喂！诶，建文要接他妹妹？”
莫望山距离老人家最近，接过电话，仔细同对面人说起来。
“好，我知道了，我们马上来找他。”
池意看着莫望山将手机还给于建文奶奶，忧心忡忡地望向自己。
“押长？*”
“嗯，小心，火车来了。”
莫望山轻拽了拽池意的衣袖，示意他跟自己走下碎石轨道。
他们正在去往于建文大舅公家，这就不得不穿过顺着长江蜿蜒的火车轨道。
池意昂头看了看快黑的天，抬手指向右手边的小山道。
于建文大舅公所在桃湾村和竹湾村相邻，但被紧贴长江和连绵山群修建的火车轨道隔开。
出于安全考虑，他们不能再沿着满是转弯的铁轨走，只能选择翻山。
“到底什么是押长？”池意问道。
“押长，是川东一带特有的风俗。难以生育的夫妻，会从亲戚家抱走一个孩子，认作干儿、干女养育，为自己的孩子‘引路’、‘带头’。一般来说，都会选择男孩子，选女孩的，很少。”
池意脚步未停，内心却早已跟脚下崎岖山路般，说不出的难受和别扭。
“你怎么知道这些？我也是江城人，我都不知道。”
“我曾经就抱去‘押长’过。”
池意脚步一顿，看着前方莫望山的背影。
“听我奶奶说，那时候我病痛不断，一直到回到自己家后，才好了起来。”
“难道，还有什么替病挡灾？”
莫望山抬头想了想，竟然真的点了头。
“我大伯家，生过3个儿子；一个掉进池塘淹死，一个爬树摔死，一个冬天生病，放在灶台旁烤火，昏倒后后脑勺磕到了灶台口，头都被烧没了大半。”
不知是山风吹的，还是莫望山说出这句话的语气太过平静，池意手臂上的汗毛骤然竖起。
“然后呢？”
“然后，我离开不到三个月，大伯母怀了孕，接连生育养大了两个孩子。”
“这，这也太玄乎了吧！怎么可能就...”
“在大伯家几乎隔三差五就发高烧，最后...”莫望山指了指自己的左眼，“白内障。”
“那时候你多大？”
“五岁。”
池意不信鬼神，有一大堆说辞可以反驳，但在当事人面前，他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沉默的二人翻过一片片农田，终于在走下长段的春见柑橘林后，来到了桃湾村。
“你一个娃儿，啷个走！天都黑了！”
“我不管，我就要把我妹妹带回去！”
“你，你们...勒里，你们老师都来了！”
池意急忙往争执的人群中跑去。
他的跑鞋底部满是湿滑泥土，踩上边缘带着青苔的石板路时，还险些摔了一跤。
“于建文！”
“池老师！”
于建文一见到池意，立马拖着地上的背篓，朝他的方向走；而他身后的成年男子，一把抓住背篓，死活不让他拿走。
池意二话不说，先一步捞起背篓，护在怀里。
他凌厉的眼神在几人间来回扫视，可当他低头看向背篓时，却彻底僵硬在了原地。
是个小女孩。
小女孩骨瘦如柴，包在她手臂上的黝黑皮肤，好似下一秒就会被她的腕骨刺破，整个人像是破布娃娃般缩在背篓里。
小女孩听见了动静，想要抬头，但她脆弱到不敌池意小臂粗的脖颈根本无法支撑她昂起，她就那么虚弱地、慢慢地眨着眼皮，随即闭上。
池意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七点来刻钟，吃过晚饭来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甚至成了一小堵的人墙，将他们包围。
其中有个婶子实在看不下去，放下择菜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想要要上前，却被人拦住。
“幺婶，他们家泼皮那个样样儿，你又不是不晓得，莫去！”
“那娃儿是造孽的嘛！瘦起那个样子，我都看不下去！”
“哎呀，算了莫管！你看勒两个老师，一哈就要被他们逮到起！”
听着身旁人的议论，池意胡乱抹了把脸，他蹲下身，将背篓背起，一手牵起于建文就往外走。
“诶！啥子，你们是人贩子啊？！”
“把娃儿放下来！”
“人贩子，偷娃儿来了！”
池意挣脱开拽住他手臂和裤腿的几人，忍无可忍大骂道：“孩子都这样了，到底谁才是人贩子？！没看见她都快死了吗！”
“你少在这里打胡乱说！勒个娃儿就是瘦，啥子要死了，我看你说得出来！”
“把娃儿放到起，不然我马上喊派出所的来抓你！”
坝子里，人越围越多，任由莫望山领头想要劈开一条道也无济于事。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你是个啥子官，你还管得宽！我早就报警了我给你说，你还想跑！”
“现在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没你什么清官明官，行！你就给我去问问，到底哪个官，敢来这儿，跟我说一句，这孩子没事，我立马放下！”
池意只恨自己没能长翅膀，他将于建文交给莫望山，双手紧紧朝后扶着背篓，继续冲着人群。
“来了来了，派出所的来了！”
人群外闪过道道光束，池意举起的手和喊出的呼喊，都被村民一声比一声高的喊冤和哭诉盖过。
“我给你们说，那个男的是个人贩子，来偷娃儿，被我们逮到起了！”
“就是，晚上来偷娃儿，快点把他铐起来！”
“池老师不是人贩子，他是来带我和妹妹回家的！”
“你个小娃儿懂个屁，给我把嘴巴闭到起！”
池意站在原地，担心和揪心的情绪，几乎就要将他的胸腔震破，他噙着泪水的双眼，落到了靠在院墙的铁锹上。
“都他妈的给我让开！”池意操起铁锹，用尽浑身力气把它重重砸向地面，“这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这些虐待狂全都给我不得好死！”
“你还在这里恶人先告状，就是你要拐娃儿！”
“你个人贩子，还敢在这里砸东西，马上就把你抓起来！”
以于建文大舅公家为首的村民一哄而上，推攘着朝民警靠近的莫望山，朝着池意逼近。
池意怒不可遏地就要再次抬手——
“池池。”
沈回的声音，明明是从远处而来，池意却觉得那是他再一次从天而降。
沈回脚步匆忙，皮鞋和裤脚上都沾染上了不少泥渍，就连平日里一丝不苟的黑发，也有些凌乱地垂在额前。
池意想哭的冲动越发难以压制，他取下背篓，捧着她走到沈回面前，呜咽道：“沈回，她快死了。”
昏黄院坝灯下，池意红起的双眼中满是泪水。
沈回看着，心就跟被人捏碎了又碾似的。
“没事的。”
沈回抚上池意的手，随后，温柔抱起背篓中的女孩，护着她塌陷无力、往一旁偏倒的脖颈。
“走。”
前后两拨赶来的派出所民警，还以为沈回抱着的是条流浪狗，直到看清是个小女孩后，皆是大惊失色。
沈回叫来的那拨，护送着他们一块往村口走去；先到的，则留在院子点了几个先前闹得最凶的，一起叫回了所里。
“池老师，我妹妹，她会死吗...”
于建文扑在池意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会的，沈建私人医院的医生很厉害...”池意抱着他，一下下抚摸着他的头，“不会有事的。”
池意视线看向后视镜中的急救车辆，心上下怦怦直跳，最后，干脆搂紧于建文，不忍再去猜测后车中的情形。
“小池你别担心，老板担心你来这儿和人起冲突，所以让医护跟着，一定没事的。”
前排的苏青青安慰道。
池意点点头，小声道：“听到了吗？别害怕，池老师在呢。”
别害怕，沈回在呢。
池意对自己说。
他的心跳不再急促，逐渐平缓，然而——
轰！
白日里那如黑色幽灵的机车轰鸣声，再度从车旁响起。
池意一惊，搂住于建文的双臂添了几分力气。
“怎么了，池老师？”
“哦，没事。”
池意也不知道自己的紧张什么，直到他从医院楼道尽头的自动贩卖机买上零食准备折返时，他才明白——
自己的紧张、自己对危险的直觉究竟是因为什么。
病房里的沈回莫名不适，他想要见到池意。
“池池？”
他走出，视线可及处却只看见了一切如常的楼道。
角落滚落的糖果和微微晃动的厚重防火门，就连身经百战的侦探也无奈错失。
作者有话说第37章 不信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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