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扶贫，但前男友》脉脉春风

35、乞求

　　五年，池意和沈回之间，从未提过「爱」字。

　　所以，他看明白了此刻沈回瞳孔的颤抖，就像他自己颤抖的手指一样。

　　池意不敢再看沈回，他缓缓将手绕到沈回的脖后，整个人陷入沈回的怀抱中，侧头埋在对方的颈窝。

　　二人保持着这个交缠的姿势良久，谁都没动。

　　终于，沈回抽回了一只横在池意腰上的手，转而捧起池意的脸。

　　我爱你，在你双眼停留在他身上的时候，我就已经爱上你。
　　我爱你，当我用卑鄙手段抢走你的时候，我就已经爱上你。

　　可是——

　　“你知道毁掉你有多容易吗？只需要让你明白...池意他爱的人是我。
　　“如果不是你自以为是，想要去做什么大善人，想要所谓的「拯救」池意，和他在一起的人就应该是我。
　　“不对，你也不是想要做大善人，因为你沈回就是虚伪得要死。你明明知道，我和池意相互喜欢，还能背着我和他在一起。
　　“你觉得，池意认清你这副嘴脸后，他还会愿意和你在一起吗？
　　“又或是，你敢说，你问心无愧吗？”

　　*

　　“我问心有愧。”

　　池意看着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沈回镜片后的闪光所夺走，他甚至无法判断，沈回说出口的那句话，到底是用的何种语气。

　　或许有愧疚、自责、无奈……
　　可这些，只是冰山理论中，人类行为中露出海面的一角，池意看见的，却是沈回潜藏在海面下的自卑。

　　沈回怎么可能自卑呢？

　　“你在怕什么？”
　　池意问他。

　　害怕到，你只敢看着我，只敢给出一个答非所问的回答。

　　笃笃笃——

　　敲门声打断了二人的沉默。

　　池意依然看着他，但沈回却已经移开了视线。

　　池意垂下头，苦笑了一声，从沈回怀中站起，打开了宿舍房门。

　　“池老师，刚做了些手工饼干，尝尝吗？”
　　莫望山对着他温柔笑起。

　　不由他等来池意的开口，他就先看见了走到门边的沈回。

　　“原来沈总也在。”莫望山将瓷盘端到沈回面前，“手工饼干，尝尝吗？”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沈回看着池意，双手慢慢插进大衣口袋中，慢步离开。

　　池意抠着门框的手指愈发用力，硬生生将一小根木刺扎进了他的指甲盖缝隙中。

　　“好疼。”

　　池意忽然扑簌簌落下两行泪。

　　莫望山没反应过来，直到他看见池意握住渗出血珠的手指，才慌忙地带着他往阳台走。

　　“是木刺，扎得很深，得拔出来。”
　　莫望山提着医疗箱，蹲在池意身前。

　　“好疼。”
　　池意双眼还在淌着泪。

　　莫望山握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又极为快速地拔那根近一厘米长的木刺。

　　“好了，已经取出来了，不会再疼了。”

　　“可是...”池意说，“还是好疼。”

　　莫望山没问，也没说话。
　　他起身拿起纸巾，再度蹲下，擦掉池意脸上泪水后，却发现那就是断了线的珍珠，源源不断地一颗颗滴落。

　　-

　　沈回看着窗外，行道树如流星般快速划过。

　　“你说，我应该告诉他吗？”
　　沈回问。

　　副驾驶的苏青青屏着气，脑中不断回想着先前电话里，何映秋的反复叮嘱。

　　「等你回来，我再跟你解释，但现在，只要牵扯到二少爷和池意的任何话题，保持沉默。」

　　“你说得对，他一定不会原谅我的。”
　　沈回说。

　　你不问怎么会知道！
　　你不问怎么会知道！
　　你不问怎么会知道！

　　苏青青想跳车。

　　“你知道吗？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想问池意，‘你抱着我的时候，到底在想谁？’但我问不出口，因为我知道，只要我和沈来站在天秤两端，池意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沈来。”

　　苏青青缓缓抬头，看着后视镜中沈回的侧脸。

　　“我只是一个妄图从沈来那里偷来爱意的可怜虫，用尽一切手段，无法从池意身上换来真正的爱。他的爱一直都在沈来身上。

　　“我用尽了一切办法，在以为得到他丝毫垂青时，你知道他是怎么做的吗？他喝醉了，拉着我的手，叫沈来的名字。

　　“被沈来发现时，你知道他是怎么做的吗？他慌乱、无助，在心爱人面前丢盔卸甲，弃械而逃，毫不犹豫选择离开我。

　　“沈来就像是一个埋藏在他心底，任何人都不能触碰的潘多拉魔盒；只要沈来出现，只要他知道，我是如何两头欺瞒，横刀夺爱，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再一次抛弃我。”

　　沈回的双眼和喉咙同时干涩，随即，他陷入短暂的沉默。

　　“我甚至在感激沈来的病症，让我拥有一个，我是在「保护」池意的正当理由。可这一切，都只是源于我的自私和卑劣。”

　　沈回摘下眼镜，双手摊放在腿上。

　　“Rachel问过我，明明知道池意喜欢沈来，为什么还要装作不知情的样子，为什么还要和他在一起。”

　　“我想了很久，答案却只有一个。”

　　沈回的自白戛然而止。

　　他不单单是无法回答池意，他甚至无法说出那三个字。

　　他不配。

　　-

　　竹湾小学最后一场小组赛，沈回犹豫了很久，还是坐上了前往体育场的车。

　　“等了你好久哦。”

　　蹲在更衣室门口的池意，见到他，装好手机，一跃跳进了沈回的怀中。

　　“今天，我准备了一个从来没用过的阵型！”池意快速在沈回脸上亲了一口，“上半场，要是进不了四个球，我就把头掰下来给对面当球踢！”

　　沈回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回应，因为，他从来没想过池意会是这个反应。

　　他推了推眼镜，任由池意牵着他的手往外走，一直到球员通道尽头才松开。

　　“亲我。”
　　“嗯？”

　　“我说...”池意向前一步，昂起头，“亲我。”

　　沈回捧着他的脸吻下去。

　　池意笑着将唇上的些许水渍，都蹭到了沈回嘴角，对他挥挥手，跑向了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的足球场。

　　沈回深吸一口气，拽了拽此刻觉得紧得要命的领结，走向看台。

　　池意说得不错，他今天的确拿出一个从未有过的阵型3-2-3，三名后卫-两名中场-三名前锋，这将极具进攻力的阵型。

　　“这后场人这么少，不会丢球吗？”
　　“哟，徐老师都能看得懂阵型啦？”
　　“我，我阵型看不懂，one two three...倒是会数吧！”

　　王蓉正抱着一沓作业批着，抬起眼皮，从镜框上方看向徐闻：“这种阵型本来中后场防守就弱，池意就是为了打对面一个措手不及。”

　　说完，王蓉继续在作业上画着勾勾叉叉。

　　不得不说，自从张峥亭正式进入球队后，别说王蓉和池意的关系了，就连她本人对足球的关注度和了解，都连上了好几个台阶。

　　“这是进攻阵型，主要通过前场球员前压合快节奏转换进球得分。”

　　“哟，沈总。”
　　“沈总来啦？”
　　徐闻热情招呼沈回坐下。

　　他倒是有些意外，平时对沈总最「狗腿」的就是柳舒云，可她此刻就差把自己迈进衣领里，化身土拨鼠，见着人，甚至都没看一眼。

　　沈回对众人点点头，坐了下来，继续讲解着场上队员角色。

　　张校长：“哦~就是说，今天，于兴格负责高速推进，牵扯防线，杨雁是在前场给黄旋做策应，黄旋就是主要得分手。”
　　徐闻：“谢同和江浩负责在中场前可攻，退可守。”
　　王蓉：“我儿是攻防一体，江洋和于建文则需要在边卫前攻后守。”

　　挨个发言的三人，把目光投到了正在编手链的莫望山脸上，然后，三人同时选择放弃，又看向最末的柳舒云。

　　柳舒云：“……小三就是门将。”

　　三人：？？？

　　沈回看表的动作顿住，跟着望了过去。

　　察觉到沈回视线的柳舒云，一个弹跳起身，跺脚摆手道：“不不不，不是小三，是真爱！”

　　沈回双眼微眯。

　　只是沈回下意识表现疑惑的微表情，柳舒云却觉得，此刻已经有狙击手瞄准了他。

　　柳舒云：“杀人是犯法的！”

　　莫望山停下灵活飞舞的手指，顺着她胡言乱语的方向，看到了沈回。

　　沈回神色如常，坐直了身，只将侧脸留给七嘴八舌打趣和数落柳舒云的众人。

　　声哨响，黑色客场球服的竹湾U12，如同朝着中前场丢出的一捧黑色弹珠，全速突入。

　　双中场和边后卫快速参与后场出球，江洋和于建文紧贴边路，迅速压上，将中场和前场锋线的距离迅速打开。
　　谢同带球一马当先，躲过人民街U12防线，将球给到于兴格；后者重心左移，跨步后立马蹬地启动，再次甩开防守，传中给到禁区弧线的得分手；黄旋调整身姿，右脚抽射——

　　球进了！

　　开场三分钟，比分改写为0：1。

　　池意庆祝鼓掌完毕后，扭头看向沈回，伸出四指。
　　随后，他对着其中一根吹了口气——剩下3。

　　沈回抿嘴笑道：「真厉害。」

　　沈回笑得轻松，说得坦荡，但他此刻却被巨大的恐慌所包围。

　　这又是池意的陷阱，一定是。

　　第9分钟，杨雁在左边路预备将球传给大禁区前的黄旋，却被对方后卫冲上拦截，后者身前也被粘上防守人员；于是，杨雁转而将球传给右路于兴格。
　　于兴格拿球，抬脚抽射被门将扑出，但足球却又落到了预判落点的黄旋脚下，黄旋于左侧6米处左脚猛射——梅开二度。

　　池意伸了个懒腰，抓后脑勺浓密黑发的手，慢腾腾比了个2。

　　沈回继续鼓起掌。

　　但他只看到了池意给出的倒计时。

　　第15分钟，黄旋右侧开出战术角球，江浩抢点，接球配合，把球送进禁区。
　　谢同一个外脚背传球，从对方严防死守的人墙头顶飞过，于兴格飞身头球，直攻球门——

　　坏消息：被没收。
　　好消息：黄油手。

　　张峥亭抬脚补射，球进了。

　　“那是我儿子！！！”
　　王蓉指着被队员抱起的进球后卫，若不是眼镜腿上缠着链条，早飞出去了。

　　竹湾小学众人都陷入了狂欢——只有在他们身旁坐着的沈回，他静静望向，随着池意一个飞吻，而扬起的食指。

　　倒计时结束。
　　沈回起身，在欢呼声中逆行离开。

　　空旷的更衣室，只有满地的衣物和倾斜的水瓶，沈回坐在其间，静静等待着属于他的审判。

　　很快，主裁的哨声也从虚掩的房门缝隙中传来。

　　“这场球踢得太爽了！”
　　“总算知道，什么叫做碾压！”
　　“那球，就没出过前场，尤其是，诶，小信鸽今天助攻太牛了！”
　　“我都不知道，助攻的感觉也这么开心！还是池老师，诶，池老师你去哪儿？”
　　“沈叔叔？”

　　正准备离开去寻沈回的池意，在听见先迈进更衣室的杨雁出声后，立即转身跑了进去。

　　赵哲玮眼睛一转，踩上了嘎吱作响的长椅，对着叽叽喳喳的众人大手一挥：“按原計劃，下半場戰術調整！跟我去隔壁間商討！走！”

　　房间再次安静下来，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就连沉默对视的沈回和池意都仿佛不存在。

　　“你错过了最后一个进球。”
　　池意走到沈回面前。

　　他甚至没有眨眼，害怕他强装一整日的平静，会在又一次目睹沈回的离开后分崩离析。

　　“沈回...”
　　我不想再陷入循环反复的冷战了。

　　“我不要分手。”
　　沈回说。

　　他的眼泪，从未被人见到过的眼泪，终于在此刻落下。

　　“池意，请你不要和我分手。”
　　沈回祈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