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落》青青向阳

18、掉马甲

　　当天晚上事情之紧张刺激，让所有人在后续的几天都心有余悸，没经历过的人连续几天在噩梦中醒来。

　　连夜清点过后，甲板上共死了十一个海盗，分散逃在别处被杀死的有五个，其中有一个受伤躲进了餐厅，几个船员进餐厅搜索找到后杀了，整个餐厅好像被血洗了一遍，受伤的海盗四处躲藏碰撞洒下的鲜血，困兽犹斗时被打中好几枪，迸溅到桌子凳子上的鲜血，让大家短时间内都不想在这里吃饭了，大刘师傅只好做好饭以后，让人帮忙都搬去餐厅门口，让大家自己打好饭各自找地方吃去，可惜能吃的下去的人很少。

　　在船上的十六具死尸，被船员们收敛进麻袋，堆在了甲板上，中国海上搜救中心和国际防海盗中心，还有当地的海军都在当夜晚些时候派人赶到了，他们来到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真映了那句，战斗结束了，增援们也慢慢的游来了。

　　这些人和船员一起搜索了整个船，确保没有海盗残余躲藏，剩下的几个没被抓住的海盗，应该是跳海逃了，最后剩的那艘完好的快艇被他们开走了。

　　他们询问了事情的经过，安抚所有船员，看差不多有一半的船员都受了轻伤，还送了一批伤药等物资，随后就带走了所有海盗的尸体。

　　周正辰应付了所有人并处理好后续事宜以后，跟大家一起对轮船进行大清洗，虽然一夜又惊又吓，让所有人都精疲力竭，但是还不能休息，整个船可谓血迹斑斑，被燃烧的、被枪击倒的物品比比皆是，反击时不留余地，后续脱险还得再检查下有没有重要设备被打坏，影响了轮船的航行。

　　严斌没有受伤，他打开医务室给所有受伤人员进行了包扎，万幸这些人都是皮肉伤，消毒包扎后就能帮忙进行大扫除。

　　整整一个白天，大家都在给整个船清洗、消毒，修理或更换坏损物品，直到吃过晚饭才基本忙完，周正辰让大家都去好好休息。

　　赵晨阳回到房间，仔仔细细洗了个澡就休息了，累的倒头就睡，睡的又沉又香，都没来得及做个梦，等第二天早上醒来，已经天光大亮，起来洗漱好，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去了餐厅。

　　到餐厅才发现里面没人，来到后厨，看到大刘师傅在整理菜品，看他进来，把做好的饭菜指给他，让他自己打，赵晨阳打好饭菜就在后厨坐下，边吃边和他聊天。

　　这才知道，大刘师傅也运气较好没有受伤，早上大家都起晚了，大刘师傅也是，这早饭和午饭就一起吃了，有些人打好饭就回自己房间吃，有些是现在还没起来吃饭。

　　赵晨阳吃完饭，又帮着大刘师傅干了会儿活，这时孙东诚看过所有受伤的船员，并且让严斌给大家都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以后，也来厨房吃饭了。

　　赵晨阳看到孙东诚有些不自在，本想离开，孙东诚却恍如无事般跟他打招呼，又让他等等自己，吃完饭一起去见船长，赵晨阳只好留下继续帮大刘师傅干活，直到孙东诚吃完饭，赵晨阳跟着他来到了船长的会客室，周正辰正在屋里泡茶等着他们，三个人坐下慢慢品着茶。

　　半盏茶后，孙东诚先开口说话了：“小阳，自从遇到你，大家对你的出现就有很多猜测，不过相处以后，发现你性格单纯，人也善良，所以大家都接受了你，没有妄加猜测，这次，我们一起同生共死，感情不同，不能再视而不见，所以想跟你谈谈，你的，嗯，身世问题。”

　　赵晨阳犹豫着，在想着怎么措辞，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怕自己搞砸。

　　孙东诚放下茶杯，看着赵晨阳，诚恳的说：“并不是要对你怎么样，只是不想再装糊涂，说开了咱们以后也好相处，你别觉得我是想窥探你什么，你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也没关系，我们的友谊不会变，我也不会跟任何人说起这个事。”

　　赵晨阳看看孙东诚，又看了看周正辰，微微一笑，做出了决定，说：“孙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我不会介意什么。”

　　他看着孙东诚，慢慢的说：“之前之所以没说，是觉得萍水相逢，怕你们对我有什么想法，经过相处，我相信你们都是好人，值得信任。”

　　孙东诚看赵晨阳开口，知道他肯谈，很高兴，“小阳，你放心，经过前晚的战斗，咱们已经是生死之交了，你还救了船长，就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是绝对不会对你不力的。”

　　赵晨阳笑了笑，“孙哥，说什么救命之恩，也太夸张了，咱们是并肩战斗。”

　　“没有夸张，你救了我。”周正辰开口说。

　　“船长，你也指挥战斗保护了我们所有人啊，我听大家说了，你早就猜测有海盗，准备了很多应对方案，准备了武器装备，这样我们才能从容应对，打退海盗，船长你真是有先见之明，太厉害了！”赵晨阳不掩崇拜的说。

　　周正辰听他夸的实诚，挑挑嘴角，“在海上预防海盗是常识，不是什么先见之明，之前我们探测了很多次这个沉船遗址，在沉船海域附近徘徊了好几年，引起了这些人的注意，有一次，发现好像有船远远的跟踪，从那时起，我们就加强了戒备，这批海盗早就盯上我们，一直远远的窥探，这次是窥探到我们发现了沉船，下手截胡了。”

　　赵晨阳听的惊讶，原来还有这些隐情，他一点儿都没发现有人窥视，还晚上出去浪呢，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发现，幸亏这些暗处的视线都死了，“所以船长你才提前准备了舰炮是嘛？”他放下心，感兴趣的追问道。

　　周正辰点点头，“船上本来就有防护配备，我又给升级了一下，舰炮是购买的军用设备，操作的人也送去接受了专业的训练。”

　　孙东诚着急的插嘴说：“小阳，你要是想知道咱们船的配备，等一会儿我领你去看，详细给你讲。”

　　“哈哈，好的孙哥，咱们说回正题。”赵晨阳笑笑安抚。

　　“孙哥，我是个孤儿，在滨海市的孤儿院长大，十四岁就出去讨生活了，船员挣的多，所以我一直在一个远洋贸易轮船上打杂，做些后厨帮工，给船员打杂之类的工作，因为当时是未成年，我也没有身份证，船上也没有把我登记成正式船员，我都是拿日工资，跟船出海多少天给多少钱，一直做了很多年。”赵晨阳编的很顺溜，这番话至少前面的部分在他上辈子是真实的。

　　“我跟的航船，在北冰洋上去冰岛的路上遇到了海盗，海盗人很多，趁夜偷袭，我们的船没有配备强力的武器，很快就被海盗控制了，我们从逃生甲板放下救生艇逃跑，不过大多数都被海盗追上杀了，我也被抓住了。”赵晨阳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虽然昨天和船长对好台词了，但是真说出来，自己还是有点羞耻。

　　他顿了顿，继续说：“海盗杀了所有人，唯独没有杀我，是因为...因为我这张脸。”说到这里赵晨阳脸有些红，这实在是有些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可是船长说这绝对有说服力，只能按照团长的剧本继续说下去了。

　　孙东诚听的眼睛瞪大，只听赵晨阳继续道：“海盗看上了我的脸，想要留着我...嗯...所以，我没死，海盗把整个船搜刮干净，船炸沉后就离开了。我被掳到海盗船以后，被关在了一间舱室里，我逃出来没办法跳海了，跳海的时候太急身上只穿了一件睡衣。”至于之前的衣服呢和怎么穿的睡衣，原谅他实在编不下去了，说到这里，赵晨阳不去看孙东诚震惊的眼神，瞟向船长，只看船长神态自若，面容平静，看到他的目光还微微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赵晨阳咽咽吐沫，继续背台词：“我跳海后一直游泳，最后力竭晕过去了，醒来就在那个岛上，我在那里靠着抓鱼为生，没过多久就遇到了你们，真的很幸运。”

　　“至于前晚我用的武器，是抢了海盗的武器，是一种激光武器。”说着从衣兜里拿出了一个类似激光发射器的装置，递给孙东诚看。

　　至此，他的全部台词都说完了，随即就闭嘴等孙东诚的反应，这套词他自觉漏洞百出，也不知能不能哄骗过去，至于那个激光装置，是船长给他的，应该能骗过去的。

　　孙东诚听的满眼不可思议，虽然之前有很多猜测，但是这种电影情节发生了，他一时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在他四十年的生命里，二十年的航海生活中，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只存在在传说中的巧合。

　　他拿过那个激光装置，小心的翻看着，抬头看向了周正辰，发现周正辰在慢慢的品茶，神情镇定，眼神平静，一点儿也没有意外的神色，他问：“船长，你早知道了？”

　　周正辰平静的点点头。

　　“你早知道怎么不说，还要我追问小阳。”孙东诚悲愤的开口控诉。

　　“这是小阳的隐私。”周正辰正色说道。

　　孙东诚翻个白眼，看着赵晨阳说：“小阳，你放心，来了我们船上你绝对安全了，不用怕任何海盗，你的身份船长已经办好了，还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开口。”

　　赵晨阳点点头，“好，谢谢孙哥。”

　　几人又闲聊几句，赵晨阳就告辞了，刚撒完弥天大谎，他实在心虚，不能安生的坐着聊天了。

　　他走后，孙东诚就陷入了沉默，周正辰也不说话，只慢慢品着茶。

　　良久，孙东诚才慢慢的说：“船长，你觉得，小阳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身份我已经查了，至于过去的经历，没必要深究，只看他的为人和行事就好。”周正辰有些避重就轻的说，赵晨阳的身份他的确查了，刚带他回香江的时候就进行了多方调查，什么也没查到，这个人就像突然凭空冒出来一样，只要生活过就不可能没有痕迹，所以，他当时就有些猜测了。

　　孙东诚点点头，以为周正辰已经确认过赵晨阳说的出身没有问题了，周氏集团遍及全球，影响力很大，周氏的力量也是普通人不可想象的，这样的力量调查过他完全不会怀疑，至于遇海盗的问题，的确，不能确定的事情，只看这个人今后的行事即可，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倾向于相信小阳是个单纯善良的人，可能是遇到他的方式太特别，他整个人的长相也太突出，让他总有隐隐的不安，现在，算是放下了一半的心，再说，小阳那张脸，有些好这口的见色起意，完全可信。

　　最后只有一个，孙东诚拿出那个激光发射器，看着它说：“船长，咱们去试试这个东西啊？”说实话，那天晚上看到小阳出手，他真以为是在施魔法，对这个发射装置很是好奇。

　　周正辰和孙东诚去了一个没有人的储藏室，两人都不想把这个东西泄露给人，孙东诚拿着几个空箱子排成一排，离远点按动激光发射器，一道蓝光闪过，箱子被射穿，孙东诚好奇的左试右试，玩了一会才说：“那晚我没看到有颜色，不确定是不是这个。”

　　周正辰面不改色的说：“当时太黑，又很紧张，事情发生的太快，没看到很正常。”说着拿走了激光器，“我拿走还给小阳。”走出了储藏室。

　　孙东诚跟在后面，扔在嘀嘀咕咕的说他的猜测，周正辰没再听，把他糊弄过去就行，至于其中的疑点，让他自己找合理的解释吧，他看看手里的激光器，放在了衣兜里，这是他找来防身的，最新的科技发明，他为此花了一大笔钱，毕竟，带着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虽然看着无害，还是要有防备的，不过现在，这个用不到了。

　　当天晚上，赵晨阳考虑了很久，决定去找周正辰，见到他直接说：“船长，我想离开了。”

　　周正辰听到赵晨阳的话，很久不语，点了一根烟，抽了一口后说：“小阳，你在这里生活，我保证你能像普通人一样，你喜欢大海，也可以像现在这样跟船出海，晚上可以到海里尽情玩耍。”

　　“船长，感谢你的照顾，我这段时间过的很开心，但是我刚到这里没多久，身份已经泄露了，待的越久就会有越多的人知道，一个秘密太多人知道就不是秘密了，我不想给自己惹麻烦，也不想给我的种族惹麻烦，所以，还是要跟你告辞了。”赵晨阳诚恳的说。

　　“我可以保护你的身份。”周正辰有些急切的说了一句，随后，又抽了口烟，镇定了一下情绪，在赵晨阳有些惊讶的神情中开口，“我知道你是怕被不怀好意的人发现受到迫害，我的家族和我本人，还是有些实力的，可以保护你，不让你被发现，即使被发现我也可以让人闭嘴。”周正辰保证道。

　　赵晨阳很受感动，他知道周正辰是个多么低调的人，平时绝不会提起家族这些话。船上的人之所以这么尊敬他，也是因为他是一名认真负责的船长，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总是身先士卒，从没有依靠身份说话或者做事，这次破天荒提起身份，是为了安他的心，而且这次差点被孙哥发现的危机，也全是船长帮他解决的。

　　赵晨阳看着周正辰难得一见的情绪表达，一瞬间心里很动摇，可是随后他就清醒过来，人妖毕竟殊途，他不能因为一时的温情，而忘记自己来到人类世界只是浏览风景，而不是为了长期驻留，想到这里，他坚定了信念。

　　“船长，抱歉，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人妖殊途，各有各路，终有分离的，早晚而已，说不定哪天我们还会见面呢，到时再叙旧吧。”

　　说完，不打算让自己再动摇，赵晨阳起身准备告辞，最后说：“船长，船明天晚上就能到达目的地了，我到时离开，大家也不会发现什么。”

　　周正辰看着他坚定的面庞，知道说什么他都要离开了，只得叫住他，说是送给他一个临别礼物，不等他拒绝，转身进卧室，很快拿出了一个盒子，直接打开，里面是一个卫星电话和太阳能充电板。

　　赵晨阳看孙东诚用过卫星电话，好奇之下跟他问过怎么使用。

　　“经常在海上用卫星电话比较方便，本来想回去给你买个新的，现在你马上要走，这个是我备用的，你拿着吧，以后好联系。”说着把盒子递给了他。

　　赵晨阳为难的说：“船长，这个挺贵的，而且我化成原型在海里游泳，这种电器带在身边也用不上，不用了。”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穿着衣服，你平时都是怎么保存东西的？”周正辰问。

　　“我肚子里有个隐囊，空间不大，是可以存放东西的，不过隐囊因为在体内，我也没有修炼出体内存储空间的本事，隐囊里比较阴暗潮湿，不适合存放电子设备。”

　　“把卫星电话装在防水袋里，能放多久就放多久，这个电话本身也具备防水功能，你在陆地的时候，多拿出来晒晒太阳，充充电。”周正辰说着起身，拿出了屋里储存食物的防水塑封袋，把卫星电话和充电板放进去塑封好，不容拒绝的递给了赵晨阳，赵晨阳只得收下，跟周正辰告辞。

　　很快，船行到岸，大家都很高兴，经过了一番生死搏斗，所有人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家看见亲人，互相告别后，各回各家，赵晨阳跟着周正辰，大家也都觉得很正常，都知道船长暂时收留了他。

　　周正辰带着赵晨阳去吃了顿大餐，随后打发走了保镖，开车带他来到了海边他的游轮上，这个游轮是他日常休闲用的，现在上面没人，他自己开着游轮离开港口，一直开到公海才停下，站在游轮边，目送着赵晨阳化成的鲸鱼在海面上转了一圈，向深海游去，最后露出一条尾巴，摇一摇向他最后告别，消失在了海面上，他站在游轮上，久久没有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