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
晚风在杂草间泛起涟漪，空中传来阵阵沉默。
孤魂：“……”
看起来那是一只害羞的小狐狸呢。
孤魂知道自己不正常。按照常理，他应该因为狐狸会说人话这种事情而感到巨大的恐惧，可除了刚才一瞬间害怕到破音以外，他竟然很快就接受了这个奇奇怪怪的设定。
孤魂决定把自身的异常归结为自己丢失的脑子和心脏，毕竟跟一个老妖怪打的你来我往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而现在更重要的是，他真的很需要别人或其他什么物种的帮助。
感谢穿越大神，虽然新身体奇奇怪怪，记忆恐/怖/血/腥，但好歹也能让他知晓，如果再没有人来帮助他，他的灵魂很快就会被初升的太阳晒到烟消云散。
他不能死，虽然新身体的记忆还很混乱，但他就是知道自己不能死。这是一种刻在灵魂深处的怨念，这怨念使他很确定，在遥远的北方，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他，甚至比一开始心心念念的古琴还要吸引他。
所以他又等了片刻，他知道，那只想要他头骨的狐狸还没走远，晚风吹来了一阵异样的气息，那是野狐身上的臭味。
天马上就要大亮，他不可能放弃这个存活的机会，于是他尽量学着记忆中前世的样子，放松语气，像哄小孩一般对着空气喊道：
“喔～像火一样明艳的小狐狸，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现在就剩一颗头骨了，如果你需要，完全可以拿去用。但是在此之前，请你帮帮我，给我的灵魂找一个依凭。我还没学会凝神聚形，天快亮了，如果你不帮我，我很快就会灰飞烟灭了，求求你，帮帮我吧。”
可怜的语气似乎打动了那只红狐，窸窸窣窣间，那一抹火红的身影从草丛间窜了出来。
“你……你不要以为你夸我漂亮我就会帮你，反正……反正我又不是鬼，等你灰飞烟灭了，我一样可以拥有你的脑袋。”
头骨中的魂火明明灭灭，失策了，看来这是一只聪明小狐狸。
想了想，孤魂又说：
“哇～好聪明的狐狸，真厉害呀。”
没想到对方会夸自己，红狐愣了一瞬，不知怎的，内心里竟然升起一丝丝小窃喜。
孤魂看着对方略显局促地磨了磨爪子，心想自己猜对了。
杂乱的毛发、缺角的狐耳、身上的异味，种种现象表明对方是一只失去了父母庇佑、独自生存的狐狸。
刨除对方会说人话这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而谈，事实上，狐狸其实是一种很聪明的动物，而且狐狸非常重视亲属关系。
他的前世就是北方人，虽然记忆零星混乱，但他依稀记得，北方的狐狸一般都是两三只结伴生存的。
再瞧着这红狐瘦弱娇小的身躯，似乎是一只幼狐，虽然不知道现在自己身处何方，但是凭借过去的记忆，一只幼狐落单，母狐绝对会顺着气味找过来的。
当然，他的记忆和经验也可能有错误，但他只能去赌，天快亮了，他能感觉到周围的阳气正在回升。
于是他继续开口：
“厉害的小狐狸，你一定也是一只善良的小狐狸吧？请你帮帮我。你看，我就剩一颗脑袋了，如果我想害你，一颗脑袋又能做些什么呢？上去咬你吗？脆弱的人类牙齿难道还能比你锋利的牙齿更尖锐吗？
虽然我不知道你要我的脑袋做什么，但是我说话算话，只要你帮助我，我会把脑袋给你的。你这么聪明，想来如果我有任何的不轨之举，你一定能发现并用锋利的爪牙撕碎我的，对吗？”
红狐还是有些犹豫：
“你……别以为你花言巧语就会让我帮助你，我……我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能被收买的狐狸……我……”
说着，竟然又害羞地用前爪擦了擦脸。
“我……很美丽很厉害吗？”
上钩了！
孤魂内心一喜，立马应声：
“当然啦，你看你水波一般光滑的皮毛，如火焰一般明亮的颜色，再加上你这么小就学会了说话，还能像人一样行走，这还不美丽，还不厉害么？”
似乎赞美之言深入了红狐的内心，它有些害羞道：
“你……不要以为说两句好听的话就会让我相信你，我可是很厉害的。”
说着，故意张开狐嘴向孤魂呲牙，但也很诚实地像人一样立起身子，将孤魂的头骨举了起来：
“说好了，帮你可以，但头骨必须给我。”
“当然，当然！”
孤魂的头骨在狐爪中上下翻腾全作点头。
“我要怎么帮你呀？”红狐有点不明所以，它是狐狸又不是尸骨，虽然在一声声赞美中有点迷失，但狐族天生就比别的动物更聪慧一些。红狐已经打定主意，如果这颗会说话的头骨提了不该提的要求，它一定会瞬间敲碎对方。
孤魂假意没有看到那张狐狸脸上闪过的算计，他在混乱的记忆中搜索了一番，明确得知之前的那副身体已经被鬼姥打碎不可能再把脑袋接上去再用，而且畸变一旦产生是不可挽回的，如果可以，他还是想做个正常人，于是他对小狐狸说：
“血肉，我需要血肉。”
小狐狸瞬间爪子用力，本就破碎的头骨又多了几条裂纹。
“好哇，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竟然惦记我的肉/体！”
孤魂大惊：“不要说这种容易引起误会的话啊，我说的血肉，鸡也好，鸭也好，都可以！你不是狐狸吗？只要你把吃剩下的鸡鸭留给我，我吃掉后很快就会长出新身体的！”
眼看自己的头骨即将破碎，孤魂不得不高声解释。
事实上，在混乱邪恶的记忆里，人类的血肉才是最好的营养品，就像一开始这幅身体一样，以人/体/为祭品，他会更加强大。
但是他选择隐瞒此事，有时候，人还是应该有点底线，活得像个人才好。
小狐狸似乎相信了他的话，反正也是吃自己剩下的，还能多一颗头骨，何乐而不为呢？但有一件事，它还需确认：
“喂给你血肉后，你的头骨还能修复吗？”
“可以的，可以的。”
不可以也可以呀，就这么唯一一次的活命机会，孤魂可不想放弃。
当然，他也没骗狐狸，毕竟对于现在的自己而言，身体只是一个媒介而已。
他穿越后的身体，并不是人类，而是……
不管怎样，双方还是达成了友好协商，孤魂的头骨被小狐狸带走了。
……
昏暗的洞穴内弥漫着腐烂的气息。到处都是碎肉、毛发与骸骨。
黑暗中传来“嘬嘬嘬”的吸吮声，显得整个洞穴更加幽暗恐/怖。
不多时，洞外走进一个人来。
似乎是个樵夫，穿得破破烂烂，四肢极不协调，走起路来扭扭捏捏，脸上挂着细长夸张的五官，屁/股一扭一扭地来到洞穴深处，从腰间解下两只活鸡来，一只被自己扭断了脖子，张开口腔埋头吸吮血液，另一只在活鸡惊恐的“咯咯咯”声中被黑暗中窜出来的一节什么东西裹住拖进黑暗里，断了声息。
樵夫一边撕咬鸡肉，一边含糊不清地说：
“喂，我说……这都多久了，你究竟还要吃多久才能……今天我去偷鸡，差点被山下的人发现……”
似乎觉得还是不方便，樵夫一只手举着还在滴血的鸡尸，一只手来到头顶，轻轻一摘，一颗头骨被他摘下随意地扔在一处，樵夫的身躯瞬间干瘪，变成了一只红狐。
本来再想说些什么，那狐狸却突然两耳颤动，尾毛炸裂，两股颤颤，受惊一般四肢着地，后背躬起，朝着洞穴的黑暗深处呲牙，随后扔了吃了一半的食物飞快后退。
然而晚了，狐狸一个纵跃尚未跳出洞穴，黑暗中猛然窜出数道虚影，似蟒蛇一般卷住了它，那是一条又一条猩红的血管，一旦被粘上，无论如何挣扎都挣脱不开。
红狐吃痛，嘤咛一声发出/呻/吟，把它往洞穴深处捆绑的血管一顿，松开了对狐狸的桎梏，更多的血管窜出洞去，洞穴周围百里的动物受惊一般四下逃窜，然而一旦被这血管粘住就再也挣脱不开，飞快地被/吸/干/血肉化成一具白骨。
对于黑山脚下侥幸存活下来的生灵而言，这是被它们刻在灵魂深处的惊惧一天。
那个恐怖的夜晚，铺天盖地的血管如密林中生长的枝丫，静悄悄的，生长在了生灵的血肉之上。
不多时，在红狐惊恐的眼神中，那些如蛇群一般四散的血管被收回至黑暗深处，一抹赤/罗的身躯从黑暗中缓缓而来走到它的身边，轻轻将它抱起。
尽管对方小心翼翼，但小狐狸还是肌肉紧绷，瑟瑟发抖。
来人身形一顿，安慰似地一边抚摸着小狐狸的脊背，一边叹气：
“抱歉，吓到你了，我只是……太饿了。”
“是你？你长出来了！”小狐狸惊讶地抬头。
“对，是我。我长出来了。”来人轻笑。
来人正是孤魂，受了小狐狸偷来鸡鸭的血肉滋养，他终于养好了被鬼姥打伤的身体，重新长出了躯干。
只可惜越吃越饿，尤其是在长心脏时，他终究是没克制住理智，吸/干/了狐狸洞周围的活物。
看着小狐狸又恐惧、又期待的眼神，孤魂伸手虚空一爪，将那颗被自己修补好的头骨从洞穴中抓了出来交给小狐狸：
“答应你的。”
看到对方兑现了诺言，小狐狸激动地叼住头骨从孤魂的怀抱中挣脱，来到洞外，在皎洁的月光下，虔诚地将头骨戴在脑袋顶上，对着月亮拜了三拜。很快地，它的身形不断拉长，最终变成了孤魂一开始的模样。
小狐狸似乎很满意，蹦蹦跳跳地来到河边，欣赏自己的化形。
孤魂只是含笑瞧着，经过多日相处，他也明白了小狐狸对自己头骨如此执着的原因。
狐狸这种动物，修行的时候与其他动物不同。
其它动物若想修炼，除了吸天地灵气日月/精/华/外，还要炼化横骨，用一身妖力不断淬炼躯体，将自身打磨成人的模样。
因此，哪怕是修炼了上千年的妖物，与人类修士争斗时也未必能胜。毕竟，为了修成正果，可能千年功力都在用来日夜打磨躯壳维持人形了。
毕竟只有人才是天地灵长，为天地所钟爱。
可狐族不同，它们似乎对修成人形没有太多执着，它们更倾向将法力积攒在尾巴上，尾巴数量越多，法力越是强大。为了自己的尾巴，它们选择幻化而不是打磨人躯。
狐狸想要幻化成人形，便只能选择顶骨拜月这种方式。头骨越优质，蕴含的灵性越强，越有助于狐狸们幻化的躯干稳定。越稳定也就意味着越能吸收更多的灵气打磨尾巴。
这也是小狐狸愿意帮助孤魂的原因。一颗灵性高强的头骨往往都是修行之人羽化后的遗骨，很是难得。小狐狸虽然不知道孤魂的来历，但骨内蕴含的灵气它却认得，自然不肯放过。
孤魂看着小狐狸对河自照开心的模样，他也好心情地来到河边，一边走，一边运用体内奇异的力量。
那些被自己/吸/干/的动物躯壳无风自燃起黑色的火焰，在黑焰中，那些动物弱小的灵魂如蒲公英一般随风飘荡，洒向远方的植物中。
植物本身是没有灵魂的，能够修炼成精，是因为有灵附着在了植物上，这也是为什么佛家讲求不杀生却还食素的原因。
孤魂吸收了它们的血肉，也还了它们一场修行，如此也算两清了。
他好心情地踱步到河边，然而俯/身/的刹那，他裂开了。
虽然前世种种记忆不全，但他依旧一眼看出，水中倒影，根本不是自己记忆中的脸……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