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珠忆》总是黄粱未熟时

16、三人

　　“这小子又带回来人了。”

　　“这次是个小女娃，看着倒挺面善的。估计跟上次那位一样好相处”

　　“红儿！快过来过来”

　　她于是看了我一眼就跑向那群小伙伴们去了。

　　“你这发髻是怎么弄的？还有花”

　　“是那边的姐姐帮我整理的”

　　“这花跟咱们见过的不一样诶”

　　“笨蛋，这一看就是人族做的饰品，跟这山间水里的当然不同了”

　　“就你见识多……”

　　“你说，拿我这羽毛再跟她换一个，她应不应允？”

　　“就你这几根毛？要换也是选我褪下的翎羽。瞧瞧，这多漂亮。”

　　“哼，她要真是看上你这堆玩意儿，那我也不稀罕要她的东西了，眼光太差。”

　　“你！你个肥家雀儿！”

　　“唉！骂谁呢！那……你就是长尾鸡！”

　　“你俩差不多得了，等会儿把文伯喊出来，有你们被说教的。”

　　“可她骂我胖！”“你先说我的！”

　　……看来一时半会儿是插不进这里村民的谈话了，还是先进屋吧。

　　“张大哥，我……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们在说话，这就出去。”

　　“没事，我们也正好提到你。

　　文伯，这位就是秦羽秦小姐。”

　　在张大哥对面的一位老人缓缓起身对我行了一礼。我连忙欠身回应

　　抬头看去，这位老者真是身材高大。哪怕考虑我现在是小学生年纪，这个视角看他老人家大概也有一米七、八。

　　他也不拄拐，着一身褐紫色的外袍在这样的天气下略显单薄，但他表现得硬朗康健，丝毫没有畏寒瑟缩的样子。

　　“崇巍，你先出去，我有些事要与这位秦小姐商议。”

　　（犹豫）“文伯，她……”

　　见他有些犹豫，我附和道：

　　“张大哥，刚才外边似乎吵起来了，你最好还是去看看吧。”

　　于是他只好转身离开，关上了门

　　（示意我坐下）

　　“秦小姐，你应是已经见过红儿了，那也当知晓这村中皆为妖族。

　　既是崇巍带回的，我自然信你没有同旁人一般的偏见。不过世道如此，我们也只好谨慎度日。

　　先前我等隐去身形也是为了保护同族，望你能够谅解。”

　　我连忙摆手：“前辈真是折煞我了。晚辈深夜来此叨扰，本就过意不去。您千万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文伯对我的反应似乎很满意，微微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崇巍这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是个性格正直，品行端正的好孩子，就是不善言辞，有时候又不懂得变通。

　　此次下山远去华沽，也是让他适应你们人族的环境。毕竟人妖殊途，他也不能一辈子留在这深山里被我们这些老家伙拖累，白白埋没了天分。”

　　“您放心吧。张大哥是教导我的夫子，亦师亦友，我自然会为他处处留意。

　　只是您方才的话晚辈有一处不敢苟同。

　　记得路上跟张大哥闲聊，他曾提起自己拥有亲朋，想来就是指村中的各位。

　　您应比我更懂得他的心性，他一定感念大家的养育之恩。即便有种族之隔，以张大哥的性格也绝不会将各位视作拖累的。想来人妖两族共存于这一方天地之间，总会有能够和睦相处的时日吧。”

　　“（正色）秦小姐，老朽谢你的善意，也信崇巍的赤诚。

　　只是若仅凭少年人的意气，纵有天高的本事也难以与大势相抗衡。

　　（叹气）现今皇甫家为求壮大氏族实力，几乎肆意搜捕大妖精怪。

　　我族人百千年修为旦夕之间归于他手，仇根已然深种，如何得忘？如何敢忘？

　　即便我等不追究，世间多的是人妖两族间的纠纷争斗。被仇怨所裹挟者不由得旁人仔细分辩什么无辜言语，更听不得你的细细思量。这现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改变的。

　　崇巍心向大道，他一定会也一定能登入仙门名宗修行，与妖族过分联系对他的前程会有影响。

　　老朽这样讲，小姐可明白了？”

　　“……晚辈明白了，多谢前辈指教”

　　走出屋门，见先前叽叽喳喳吵着的两小妖正绕着张大哥嬉闹，而他一脸无奈又尴尬，两手悬在空中不知如何是好。

　　“雀儿姐，锦儿姐，别吵了……”

　　“小巍你别护着她，看我今天不把这长尾鸡的毛都拔光了！”

　　“你来啊！整天蹦哒都忘记怎么飞了吧肥鸟！”

　　“行了，你俩别把崇巍绕晕了……看，文伯和客人小丫头都被你们吵出来了吧。”

　　“……秦小姐，让你见笑了。”

　　“哈哈没事没事，大家看起来都很热情很有精神，这是好事嘛。”

　　文伯朝他们走过去，两个小姑娘一下子就不再作声，乖乖地站到一旁……啊不对，她们的手好像还在暗暗掐对方来着。

　　红儿也小跑到我身后，探着头看文伯在远处说教她们。

　　“秦小姐，是吧？”

　　“您是……”

　　“我姓于，这儿的孩子们都叫我于叔。听崇巍刚才说，他这次下山是去帮你的忙。

　　你们人族有一句话好像是什么‘来而不往非礼也’

　　叔我也不跟你客套，就厚着脸皮拜托你也帮我们一个忙。”

　　“于前辈您言重了，有什么我能效劳的，秦羽一定尽力相助。”

　　“嗯……是这样，虽说是第一回见面，但我看红儿也挺亲你的，不如你就带她也顺道一并走了吧。”

　　“这……还是要问本人的意见吧”

　　我回头看看红儿，她低着头让人瞧不出神色来。

　　于叔倒有些着急，连忙说：

　　“诶对了，你们华沽地界离海也近吧。红儿这孩子一直想去看海，这下不是正好嘛。”

　　“你们在说什么？”

　　啊，张大哥来了。文伯似乎也训完她们了。

　　“小于，你这是胡闹！”

　　“文伯，可她总不能一直躲在咱们这里吧，您也知道……”

　　“唉唉？怎么今晚小巍要走，红儿也要走了不成？”

　　“快闭嘴吧你个傻鸟”

　　“我就说她早该离开的，唉不对你说谁傻呢……”“嘘……”

　　虽然不清楚到底还有什么隐情，不过红儿应该也是有一段故事的。

　　带她回去我个人是没什么问题，只是怕她妖族的身份会给家里招来麻烦啊……

　　想到这里，我侧头往红儿的方向瞥去，却模糊看见她后脖颈处有几道长长的疤痕，似乎还延伸到后背

　　难道这孩子还遭欺负了不成？

　　回想起来，既然这儿的村民一开始对我有防备不肯现身，又怎么会让红儿出现来试探呢？

　　连刚才那两个小姑娘吵架，红儿也是被晾在一旁。这里有那么多妖族村民，她偏偏躲在我一个初识没多久的人类身后。

　　现在见到于叔她一直低头不敢回话，这人也似乎极力地想把红儿送出去。

　　难道红儿在这里不受待见吗？

　　唉，算了，那大叔说的也没错“来而不往非礼也”，不然我就帮他们这个忙好了。

　　正想着呢，张大哥却先行插入到两人的对话中。

　　“于叔，秦小姐的事是我个人想要相助，您不要以此为难她。

　　文伯，您看不如这样，由我来照顾红儿，带她在华沽安置下来。”

　　两位面面相觑，于前辈自是满意，但文伯看着红儿，只一直止不住地叹气。

　　“唉，也是我这老东西年纪大了心软。按道理她是合该走的，你也是该走的，都走罢，走罢……”

　　看来文伯也无心再为我们送行了，收拾好东西，我就打算连夜回到华沽镇上。

　　“不休息一下？你走了一天的山路了。”

　　“放心吧张大哥，我心里有数。倒是红儿那边，你有什么打算？”

　　（思考）“红儿是鱼妖，按理说不能离水太久。

　　这次她临时加入我也没什么准备，只好现作了几张驭水符。

　　我先前为她打听过适合的法宝器物，也不知黄兄那里有什么进展。”

　　“那个，张大哥，我一直想问这位黄兄到底是谁？这里的村民们似乎也认识他。”

　　“他是我的友人，说来也是他写信叫我下山的。最近据说在忙宗门里的事，不过估计他是会去华沽指导你们的。”

　　（敲门声）

　　“请进。红儿？你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点头，拿出自己的小包裹）

　　“都在这里了……”

　　“好，红儿真乖～

　　应该没什么落下的，张大哥？”

　　“嗯，走吧。”

　　“那个……”“怎么了，红儿？”

　　“刚才我听见锦儿和雀儿姐姐在商量要叫醒其他人，大家一起为山哥哥送行呢。”

　　（跟张大哥对视一眼）

　　“要不……等等他们？”

　　（皱眉）“只是等到她们叫醒所有村民，恐怕要花上一段时间。”

　　“也不会太久吧，你们村里有多少人？”

　　“现在的话，除去在这季节向南迁走的几百，现在村中大概还有三四百的村民。”

　　夺少？？？

　　“啊，应该不只有村里，雀儿姐姐说要把所有照顾过山哥哥的大家都叫过来热闹热闹。”

　　“……………………”

　　“张大哥？”“走。”

　　就这样，我们带着红儿悄悄地溜出了村庄。

　　在确认没有人追来后，我拿出缩地符，张大哥调运一丝灵力将我们三个圈在一起，再轻点符纸。

　　顷刻之间，华沽镇的界碑就出现在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