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谋》花艳无蝶

15、第 15 章

　　目光交汇的时候，简维脑中像是过电般呆愣了片刻。
　　这种桥段已经成为电视剧里的经典镜头，男猪和女猪被夹在人群里游荡彷徨众里寻他，蓦然回首那人一定在灯火阑珊处等着跟他四目相对。然后除了两个人还清晰，周围的一切都做模糊处理被无视掉。

　　那一刻简维的确有种飘飘然飞升的感觉，因为她居然看到邵睿眸带柔情对她微微颔首笑了一下。
　　他对她笑了……这是重逢后他对她第一次没有嘲弄带着温柔的正常的笑容吧。简维恍惚了下，顺手在自己挽着的胳膊上掐了一把，立刻听到袁烁的抽气声。
　　“痛啊，老大你干嘛？”
　　“真的会痛？看来不是我的幻想，袁烁，你刚刚有没有看到邵睿对我笑？”

　　袁烁很无奈地皱着脸小声说：“老大，我理解你见了他肾上腺素就分泌失控的事实，但此时还是应该先保持淡定啊淡定，没准他是在对我笑呢。”
　　“你才肾上腺素分泌失控！他干嘛要对着你笑！”简维气得又要掐他，袁烁赶紧捉住她手腕：“嘿，注意形象啊老大，你家邵睿可都看着呢。”
　　简维一愣，乖乖停下动作下意识朝邵睿瞟了一眼。

　　邵睿刚才的微笑本来是很正常的，毕竟是袁夫人亲自介绍的人，他理当礼貌回应一下。尽管，他也没意识到自己在看到精心装扮后的简维时，眼里瞬间闪过惊艳的光芒。
　　但随后看到她和袁烁几个亲昵的小动作时，邵睿像是旁观者一样面不改色慢慢收回目光，等简维再看过去的时候邵睿早就回头继续应酬着身边的袁氏夫妇了。
　　心里的失望又涌上来，简维抽回手有些闷闷不乐地想，即使看到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他果然还是一点都不在意吧。

　　又陪袁烁应付了几个人，简维注意到上次那位康小姐也来了，跟另一位女伴都打扮得极为高雅，站在走廊上一直频频偷看袁烁。
　　“喏，你的老相好来了，我就不打扰你寻花问柳了。”
　　袁烁按简维的示意也看到了康媛媛，看不出高兴居然还有点烦躁地拨了下头发：“老大，你说要在不伤害一个女人的情况下拒绝她该说什么？”

　　“怎么，旧情复燃不好吗？你不是来者不拒？”
　　“你也知道我不会为了一朵花而放弃整个花园。”袁烁摆个忧伤的造型：“可是谁让我这么有魅力呢，媛媛虽然是个好姑娘，但我也不能为了她一个人而让其他美女们伤心。嗯，我果然是属于大家的王子。”
　　“你就一祸害，女性的公敌。”简维鄙视他一眼，也难得说句良心话：“袁烁，你总这样子放任自己，以后遇到真正喜欢的女人时会惹上不少麻烦。”

　　袁烁也难得听进耳里，想了想说：“或许吧，不知道将来哪朵鲜花有毒倒我的本事。”他朝康媛媛那边看了下，又露出游戏人间的痞笑：“不过，像媛媛这类盲目认真又娇贵痴情的小姐我还是真吃不消，得早点撇清关系。”
　　简维真想抽他：“你身在福中不知福，人家痴情有什么错？”
　　“嘿嘿，我怕她要是像老大你这样一缠上我几年都不放手，那不成了世上最痛苦的事？”

　　“哼，你这是在暗讽我？”简维双手抱拳把关节捏得啪啪响。
　　“哈……老大，我开玩笑别当真。”袁烁在简维爆发前赶紧开溜，远远地跟康媛媛打招呼：“康小姐，能在这里相遇真是有缘，哦，这位美人儿又怎么称呼……”

　　简维收了气场，慢慢走到长廊的自助餐桌前，端起一杯橙汁轻啜一口。在人群里寻到那个还在忙于应酬的身影，她有些消沉地晃着杯子，尽管知道袁烁刚才的话是玩笑，却禁不住想：自己对邵睿的纠缠，真的会给他带来痛苦吗？

　　她总以为只要坚持下去就行了，即使邵睿永远不会在再给她机会。爱情也可以是一个人的事，她就是这么想的，只要顺着自己的心就够了。
　　可是如果有一天，她发现邵睿已经有了喜欢的女人，自己还有权利继续纠缠他吗？她从未想带给邵睿任何麻烦和痛苦，但是如果某天他亲口要她别再纠缠他，她能做到吗？

　　中庭里的灯光忽然一暗，紧接着上方亮起一串串五彩缤纷的灯网，轻柔的音乐也随之响起。不知道站在哪边的司仪甜美的声音传来，说是到了自由舞曲的时间，请诸位有兴趣宾客尽情欢跳。
　　因为举办的不是正式的舞会，舞池也被设在露天的中庭里，但看得出今晚的气氛很好，不一会儿宾客们就都纷纷露面，热热闹闹聚在了中庭。
　　随之音乐也换成了欢快的华尔兹，不知道谁先引舞，很快场地上一对对的男女都自发地结伴跟着乐曲跳了起来。

　　在大学时因为系里有各种定期的联谊会，简维为了充门面只学了简单的国标，后来要陪袁烁参加一些商业舞会，她又被迫去学了华尔兹和拉丁。早预想到今晚可能会跳舞，可是她能等到预想中那个的舞伴吗？
　　旋转的人影间，她一时找不到那个身影，有些急促地张望起来。

　　腕上一紧，简维一转身正好撞进某人怀里，摇晃了下鼻子一阵发麻。
　　“我还没开口邀请，倒是让简小姐主动了。”
　　这个让人厌倦的声音简维自然很熟悉，抬起头一双美目燃着不明显的幽火：“上官尧，你属莽的是不是？”
　　上官尧愣了下，浅笑：“那我为自己的莽撞道歉。”

　　简维冷哼，视线下移到他扶在她腰上的手：“可以拿开了。”
　　“一起跳个舞吧。”上官尧没放手，反而一用力扣住她细腰，让简维来不及拒绝地被带进了旁边的舞池里。
　　“简小姐今晚真是光彩照人。”
　　“过奖，上官总监看起来也是人模人样。”简维不情愿地配合着上官尧的舞步，“可是做起事来就让人不敢恭维了。”

　　“看来我又有什么地方得罪简小姐了。”
　　“我懒得跟你废话。上官尧，我进邵氏跟安琪儿到底有什么关联，还有她的背景你究竟知道多少？既然你要我做同盟，这些基本情况没理由不让我知道。”从发现邵氏那几个厉害角色都是安琪儿的关系户时，简维就觉得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了。

　　“不是什么大事，简小姐想知道的话我就解释一下。”
　　上官尧在说话的时候，舞步依然分毫不差，简维本来跳得并不算好，在他的带动下竟也越跳越顺畅。她一边听上官尧回答，一边趁旋转时暗自在人群里搜索着邵睿的身影。

　　“据我所知，安琪儿是邵睿小时候老家那里邻居家的孩子，不过很早就全家移民了。”
　　怪不得查不到安琪儿的背景。简维一顿，脚下慢了半拍：“这么说她跟邵睿……是青梅竹马？”果然成了她当初猜测的最坏的情况。安琪儿跟邵睿共有过美好的童年，她却足足迟了好几年。

　　上官尧眼角轻眯：“很紧张吗？”
　　简维揪紧他衣服不悦：“要你管！”
　　然后上官尧看着她低声笑起来。他低沉的笑声让简维很不爽：“有什么好笑的！就算他们是青梅竹马又怎样？只要邵睿一天没结婚，我就不会放弃他！”
　　“我是笑你平时那么聪明，现在居然想不通。”上官尧见简维要发火，忍住笑解释：“邵睿大安琪儿六岁，你觉得一个小学生跟一个刚学走路的幼儿怎么青梅竹马？”

　　事情一跟邵睿有关简维就失了往常的理智，现在听上官尧一解释老脸也有点挂不住，狠剜他一眼，“那我进邵氏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我记得六月份简小姐好像参加过邵氏的招聘会。” 上官尧带着她旋了两个高难度的转，成功让简维头晕的没机会再抱怨。
　　“那次很巧让我看到了，所以我只不过是稍稍在琪儿面前夸了你几句，如果你能被邵氏录用也算是替邵睿在招揽人才。我知道以她爱表现的性子，一定会把你弄进去，再向邵睿炫耀她的慧眼。”

　　简维想起安琪儿那天的确跟她耳语，要自己好好干替她长脸什么的，而且她已经被邵氏不少人认定是安琪儿安排进去的人了。不过让简维更加心惊的是看起来这件事是上官尧早就计划好的，这男人的城府有多深她很清楚，策划这么周全，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虽然上官尧强调过帮她是为了互利，但简维更担心的是上官尧的目的会不会对邵氏不利，她绝不肯为了自己的私欲给邵睿带来意外的麻烦。

　　简维当下就说明了自己的所想：“上官尧，我本来对你的目的不感兴趣，但如果现在你要我相信你不是为了对付邵睿的话，就明确告诉我你要干什么。”
　　在音乐渐渐达到高`潮时她忽然停下，露出以往在谈判桌上跟他唇枪舌剑争论时顽强而凌厉的眼神：“否则，我们的同盟关系马上宣告解除，我会立刻去向邵睿坦白一切。”哪怕之后会完全失去接近邵睿的机会。

　　上官尧依然保持着她擅自停下舞步时俯身靠近她的姿势，细长的眼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忽而笑起来：“简维，我果然还是最喜欢你这副坚不可摧的表情。”
　　“好吧，我就破例告诉你。”
　　上官尧牵着她的手一扯，再次带她跟上音乐节奏跳起来，在旋转时低头伏在她耳边缓慢而清晰地说：“我的目的其实和你一样，都是为了让琪儿离开邵氏。你要的是邵睿，而我要得到她。”

　　简维一时被上官尧“要得到她”那几个字的含义震住，脑子跟着身体一起转啊转，原来这位BT的总监喜欢那位傲慢任性天真青涩的辣椒小天使啊……本来还想再强调一句“此话当真”，但过度剧烈的旋转让简维头昏脑胀实在停不下来，像陀螺一样被上官尧控制着一圈又一圈地飞旋着。
　　“要调换舞伴了。”隐约听到上官尧在她耳边提醒了一句，简维只来得及看到他眼里那抹狡诈的笑意，腕上的拉力忽然一松，就那么像陀螺一样由着惯性被甩了出去。

　　被甩出去的瞬间简维想了两件事。第一，绝对要宰了上官尧那混蛋。第二，她跌倒的丑态会不会被邵睿看到？
　　本以为今晚会出师大捷的，没想到居然流年不利犯了小人。
　　简维索性闭上眼，干脆地等自己落地出丑那一刻，同时计划着怎么让上官尧那厮不得好死。
　　一直到跌趴到不算硬的地面时,简维还忙于估算着有多少人会看到她狼狈的惨样偷笑。该死的音乐也继续响着，就像这世间无论你是悲是喜地球都会照转不误一样。

　　“你想这样闭着眼到什么时候？”
　　耳边那一句清淡的声音带着些微呼吸的热度，让简维一个激灵差点弹跳起来。
　　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看一遍，再看一遍。
　　简维觉得再这样跌十次都没问题。没错，她居然——居然被不偏不正甩进了做梦都梦不到的邵睿怀里，以趴伏的姿势紧紧抱着他。
　　而邵睿身体微微后仰，一手抓着她手腕，一手微微搭在她腰间，完全是一幅交换舞伴后继续华尔兹的姿势。

　　周围的人仍在欢快地跳着，根本没几个人注意到她这里。
　　简维这才想起刚才上官尧那个狡诈的眼神，看来完全是故意把她甩过来的——好吧，她收回诅咒他的那些话，承认这一甩甩得太有水平了。
　　窃喜之余她抬头再次看了下邵睿，却察觉他似乎已经等她等得不耐了似的。心里顿时就凉了一下，赶忙想从他怀里站起来，脚下一痛低呼着又扑在他身上。

　　“怎么了？”邵睿微微皱眉，及时稳住她身体。
　　“脚……有点疼。”简维怕他怀疑自己是故意的，又窘又急想重新站好：“没事没事，可能鞋子不太合脚。”
　　邵睿低头看了下她提起的右脚，沉着脸说：“我带你回厅里看一下。”
　　简维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不高兴了，大概又以为自己是演戏吧……但右脚一沾地就疼，估计是刚刚转得太快扭到了，其实这双三寸高的淑女凉鞋还是她特意为今晚准备的。

　　邵睿沉默地扶着她往大厅里走，路过正携着新舞伴轻舞飞扬的上官尧时，他暗暗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仿佛在夸她“干得不错”。
　　简维脸上一热，偷偷看了邵睿一眼怕他发现，却见他脸色似乎更阴沉了。简维心里也越发拔凉，怎么办啊，看来邵睿真的生气了。

作者有话说

　　想了想先把上官尧那段写出来吧，不然怕大家疑问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