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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钱芸的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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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是这样,钱县令意下如何?”秦光婉放下茶盏,茶雾从她眼前飘走,露出一双清明的眼睛。
钱县令有些激动,却又有些犹疑,“这样真的可行吗?要是谢家那边发现我们骗婚……”
“这个钱县令不必忧心,我们这边自有办法全身而退。”秦光婉又抿了一口茶,补充道,“王家无非是为了和谢家联姻,想让人代替王小姐携八字拜月老,只要达成他们的目的,想必上头不会过多追究,您的女儿也不用做妾。”
“这……”钱县令几番思索,终于下定了决心,“好,只要事成,必有重谢!”
这时,侧厅忽然喧闹起来。
“小姐,您不能……”一个小丫头弱弱地说。
可是话音未落,一个女子便从屏风后闪出,“咚”地一声跪在二人跟前。
秦光婉不动声色地打量这名女子,垂鬟分肖髻,发间只系一根青色绶带,清扬婉兮,身着青衫裙,腰系鹅黄丝绦,外披竹影绣纹褙子,整个人如同仕女图上的竹影仙子。
“芸儿,你这是做什么!快回去!”钱县令最先反应过来,大声呵斥。
“爹!芸儿有一不情之请!”
“你!”
秦光婉打断他,“钱县令,这位……便是令爱了吧?”习武之人耳力极佳,秦光婉刚早已觉察到屏风后有人偷听,“事关令爱婚姻大事,何妨听她说说呢?”
钱芸感激地看了秦光婉一眼,随即开口:“爹,女儿愿意嫁给谢蓝衣。”
钱坤一听,怒气上涌,“你愿意什么?!你给我滚回房去!茯苓!”
“老爷。”方才躲在屏风后的丫头快步走出。
“把小姐送回房去。”
“是。”
钱芸一把挥开茯苓的手,“不!爹,女儿和谢公子是真心相爱的!”
“真心相爱?你可知道那谢蓝衣是个怎样的混账!前月他奸污家中奴婢之事你忘了?那奴婢被处死了!”钱坤气得指尖发颤,他指着钱芸的鼻子,“且不说他那个娘,尖利刻薄,刁难人有一套是一套!就说待嫁的王家大小姐,能容得下你?你去了少不了苦头吃!”
钱芸哪儿受过这样大的阵仗,眼泪扑簌簌就落下来,“爹,谢公子不是这样的人。而且我名义上是替王小姐过八字的,王小姐总没有理由明面上为难我。”
“没有明面儿理由,背地里有的是手段搞死你!我平日里真是将你娇纵惯了,竟容你说出这样的话来!茯苓!”
眼见茯苓又要上前来抓她,钱芸一下子跪坐下去,一咬牙一狠心,“实话告诉您吧,爹,你知道为何王郡守会找上您吗?”
“你……”几是须臾,钱县令便反应过来,双目泪流痛心疾首,“是你?你糊涂啊!”
二人不言,徒泪流。
静默片刻,钱芸微微放缓了语气:“爹,谢公子会待我很好的。”
三月三上巳节,各家儿女踏青郊游。钱芸便是那时与谢蓝衣相识。
头一夜淅淅沥沥下了些雨,空气中扑满泥土与草叶的清芳,植被们像是都知道美丽的上巳节即将来临,特地用雨水洗去浮尘,透露出郁郁青青、含羞待放的一面。山路间草叶抻出头,踏青时不免衣襟带露。
钱芸注意力全然不在结识男子身上,任凭少男少女们从她身侧或快或慢地走过。她只自顾自地欣赏着山间的一草一木,时不时和身旁的茯苓闲聊两句。不知什么时候,有几人的脚步似乎恰与她同频,回过神时,她已将几个男子的声音收入耳中。
“谢兄,人皆言你风流成性,今日可有看上眼的姑娘?”此人轻佻。
被称作谢兄的人哂笑,漫不经心地答道:“各花有各色,各色皆入眼。”
“啧啧,真不愧是你,都跟王小姐订亲了,还这么……”
"少打这话,本公子还得怕她不成?"
一群孟浪之辈,钱芸暗自腹诽。
于是她不知不觉走到道路边缘,放慢了步子,想等他们走到前面去。谁知身后那男子忽然道,“谢兄,你不是说各色皆入眼吗?我看前面那姑娘慢步等你许久,不如你去入入眼,好了断人家‘相思之苦’呗。”
钱芸心头咯噔一下,莫不是在议论我?真是无礼傲慢的言语。
“不过又是个想攀高枝儿的,身段看着倒是不错。”另一个男子轻嗤一声。
那位姓谢的公子没应答。
“哟,该不会真怕了那王家大小姐,连女人都不敢勾搭了?”
一群男人哄笑。令钱芸感到极度不适。
随后,便响起那位谢公子慵懒的声音,“行,哥哥我要跟女人谈心了,你们要在这儿瞧着?”
“哟,不敢不敢。”说着,几个男人便快步走到前头去,路过钱芸时,还不怀好意地瞥眼。
钱芸心下登时慌了,抬步也想走。
“姑娘留步。”她听身后人叫住她。
钱芸略微侧头,却不去看他,“我并非特意等你,我与你不相识。”
“我知道。”
“我无意掺和你们的玩笑,抱歉。”
“抱歉。”这句抱歉几乎与她的同时落下,钱芸微微吃惊。
钱芸这时候才转过身来,“你……”
“在下谢蓝衣。”眼前人的身材高挑秀雅,衣服是墨绿的上好蜀锦,银线滚边,衣襟上绣雅致的竹枝纹样,与他的竹木簪子相得益彰。他的笑容风流佻达,他的姿容却又如此端方和煦。
“方才……友人唐突了姑娘,实在失礼,还望姑娘原谅。”
这就是谢蓝衣。如果说先前钱芸还不理解传闻中的谢家独子放荡成性顽劣不堪,为何还有女子受他欺骗,今才明白,一副风度翩翩的好皮囊,和故被风流掩饰的端方有礼,让人忍不住想探寻他内里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不管后来怎样,她记得她当时就是应了一句:“我名唤钱芸。”
钱县令像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瘫坐在椅子上,“罢了,我管不了你了。你便去吧。”
“女儿告退。”
钱芸青绿色的背影渐远,秦光婉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
真是让我看了好大一出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