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房这件事说来话长》尔火

2、被温水煮着的青蛙

　　和自己同期进公司的同事们，一个个都买了房，郝兹也只能感慨，“真有钱啊。”
　　买房的同事，还有在售楼处见的那四位男销售，都是家里帮衬着给了首付。
　　郝兹也想过“要不就让爸妈给钱？”
　　但，家里没那么多家底，而且还有个一直被催婚的老哥。
　　虽然家里不是重男轻女，郝兹也不是什么男尊女卑的想法。
　　可万一老哥真要结婚了，买房、彩礼、三金、婚礼什么乱七八糟的，爸妈肯定也要花不少。
　　“因为自己买房，就把家里都掏空？”郝兹不敢想。
　　一开始，郝兹还会羡慕别人托生的好，有个有钱的爹妈。
　　后来这个想法就变成了“还不是自己没本事，挣不到钱，买不起房子。”
　　相当长一段时间，郝兹都处在这种想法里，想要跳槽，人家不要；想着搞钱，没有门路。
　　只能天天看着自己那远低于房价的工资干着急，越想越难受，越想越烦燥。
　　再加上工作不顺心、家里又催婚，自己又心高气傲，搞出来个抑郁症。
　　直到有天，突然大彻大悟——毫无所求的话，岂不就没有任何烦恼？
　　那自己“只要不想买房，不就屁事儿没有了？”
　　于是果断续租，继续在鸽子笼一样的小公寓里住着。
　　一个人，一居室，一张床上躺一天。
　　一顿外卖吃到撑，手机一直充着电。
　　打个嗝，翻个身，挠挠痒，放个屁。
　　这，就是郝兹平平淡淡的休息日。
　　没有搬过家、没有换过工作，活动范围除了公寓和公司，就只有以前上大学时附近的一些小吃店。
　　有时候她也会反思“自己是不是被温水煮着的青蛙？”
　　但再一想“可温水也是蛮舒服的啊”，反手就上号新开一把游戏。
　　正大腿翘二腿上，在泉水等复活的时候，弹窗孟萌发来了消息：“有没有空，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孟萌是郝兹的同事，比郝兹大一岁，早进公司一年，两人不在同个部门，没什么竞争关系。
　　因为同一个项目有了简单的交集，又因为吐槽领导加深了联系，偶尔吃吃饭，关系保持不错。
　　看看外面已经黑了的天，摸摸自己两天没洗的油乎乎的脸，再看看马上要复活的倒计时，郝兹有点迟疑。
　　“要不改天？”的话还没发出去，孟萌新的消息就又发了过来，“我离职了。”
　　“啊？”游戏已经复活，但郝兹思绪已经不在此，“为什么？不是干的好好儿的么？”
　　在郝兹眼里，孟萌属于实力派的记者。
　　新闻专业出身，毕业就进新闻公司，先在医疗口线跑了相当长时间，做出过不少爆款。
　　又去难度更高、专业性更强的深度部门，专挖长线的深度报道，一步步走得相当扎实。
　　还做着自己的短视频专栏，写着不少自己擅长的小文，拍拍自己喜欢的小故事。
　　和孟萌相比，郝兹显得平平无奇，甚至有些小辣鸡。
　　虽在同一家公司，但郝兹的工作，相比孟萌这种记者而言，要轻松许多。
　　除了重大活动和年终时，会有连续熬夜的大加班，其余时候按照排班，也能正常上下班。
　　刚入公司，实习结束双向选择部门的时候，有几个前辈找过郝兹，建议她“年轻人就得多跑跑前线。”
　　但郝兹有些抗拒，“我见到好多跑前线的记者，连着十天都没休息了，我不想这样。”
　　“那你想什么？现在不都这样？哪有不加班的？”前辈听完直发笑。
　　“我想自己的活儿干完，到下班点我就走了，不想一直加班。”
　　前辈虽颇无奈地感慨“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啊。”但也放手，让郝兹自己选了后期部门。
　　一直在前线跑新闻的孟萌，有能力有想法。
　　在郝兹看来，要是坚持坚持，再冲刺几个新闻奖，完全可以深耕下去，做更好的新闻。
　　但再一想，新闻公司离职的，也不在少数，便也淡定了许多，问孟萌“是跳槽还是去读书？”
　　“读书。”
　　“在哪儿？”
　　“香港。”
　　“读几年？”
　　“一年。”
　　“还是新闻专业么？”
　　“这么多好奇，不打算和我一起吃顿饭慢慢聊？”孟萌说，“我马上就不在水南市了。”
　　“啊？不是九月份才开学么？”说话这时候，才三月份。
　　“我打算去南方转转。”孟萌正在办公室里收拾工位。
　　没有影视剧里抱个纸箱就走的简单和潇洒，反倒又是扫地，又是还设备，还得到处交材料的狼狈。
　　因为经常需要加班剪片子、写稿子，办公室里还有孟萌买的折叠床和小毛毯。
　　孟萌是本地人，家里在水南市也有房子，离公司半小时左右公交车程，也不算远。
　　但为了上班方便，孟萌还是又在公司后面租了个小单间。
　　忙到飞起，来不及回小单间的时候，就把小床一铺，被子一盖，闭眼睁眼凑合一晚，醒来就去赶下一个采访。
　　“你今天来大姨妈了么？”原本躺着的郝兹也坐了起来，摸到眼镜戴上，靠在床头。
　　“啊？”郝兹这突然的提问，让孟萌一惊，“没呀，这和咱吃饭有啥关系么？”
　　“没来咱就去喝酒吧。”郝兹想到一家小西餐吧，氛围很适合聊天，鸡尾酒味道也不错。
　　之前和郝兹搞暧昧的一个弟弟，带她来过。
　　那弟弟小郝兹三岁，点上杯龙舌兰日出，没喝几口脸就发红，不胜酒力。
　　郝兹原本对这弟弟的好感，也随这份脸红，变成了慈爱，觉得他“就是个小孩儿。”
　　俩人那顿饭之后没再见过面，但这家店确实不错，郝兹带着同事、同学、朋友，来了好几次。
　　这次，她打算带上孟萌，边喝酒边慢慢说。
　　“说走就走！”
　　“好！我二三十分钟那样能到。”郝兹直接扭身下床，打车走起。
　　见面就点餐，坐下就聊天。
　　原来孟萌一直在考雅思，这次分数一够，就申了学校。
　　她原本打算读社会学，人类学这种专业，“但没过面试，就继续读新闻。”
　　“那你读完打算干什么？”问出这个问题时，郝兹意识到自己变老了。
　　以前的她，只会考虑学的专业喜不喜欢，好不好玩，从来没想过学完之后怎么就业这回事。
　　“不想再当记者了。”孟萌耸了耸肩。
　　“那做公关？”
　　“有这个想法，或者做别的。”孟萌有很多想法，“都接触一下，再试试。”
　　“你妈知道你要去读书么？”
　　“知道啊。”
　　“支持你么？”
　　“反正没反对。”
　　“找好在香港住的地方了么？”
　　“和一个女生联系好了，到时候我俩合租。”
　　“你的学费怎么办？”
　　“这几年工作攒下来的钱呗。”孟萌一句话说出来，风轻云淡。
　　郝兹喝了口酒，停了停。
　　郝兹挺佩服孟萌的勇气，敢拿着几年攒下来的工资去读书，她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