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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9章 战死 ...


  •   连着几日都阴沉的天穹开了一道口子,重重的、鹅毛般的雪片铺天盖地地倾泻下来。

      大雪之下,积雪盖了萧府朱漆大门前的两尊石狮子,如同披上了两块惨白的孝布。

      往日森严整肃的府邸,如今被死寂笼罩。
      萧晏的棺椁沉重地压在祠堂中央。

      谢云姝就站在祠堂的入口,望着那口黑压压的棺材,久久说不出一个字来。

      死了...死在蓉城?萧晏他不是很厉害么,年少成名,战功赫赫,三日连破七城。连父亲也曾夸赞他有御宇天下之才...昨日,她还收到了他寄回北燕的信,说一切准备就绪,他要赶在年关前凯旋迎娶自己过门。

      他怎么可能死在蓉城?

      角落里,身着着赤甲,头顶缟帽的陈梧跪在一旁,面容悲戚。谢云姝猛地扑过去,死死抓住他的衣袖,“陈军使!这一切,都是假的对不对.....你告诉我,他怎么可能会死?”

      “夫人,少夫人...末将护主不利,致使五百玄铁军遭到了葛威刘显夹击...”

      谢云姝脸上苍白,紧接着问:“卫期将军呢?他有没有与你们合众逼退敌军?”

      陈梧的眼神变暗了些,“我们赶到蓉城时,蓉城东门大开。我们只在现场找到卫期将军的尸首...”

      谢云姝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最后一丝微弱的期盼:“那……母亲和弟弟呢?他们…他们怎么样了?”

      “回少夫人,当日我们自东门进入蓉城后,先与葛威的人经历了一场恶战。不料刘显与公孙袭的联军又从后方突袭……我军腹背受敌,实在无力寻到夫人和公子的下落。就连少主也……”

      他咬了咬牙,心如刀绞,“蓉城…失守。我们……败了。”

      “但是,我们在卫将军的遗体上找到了这个。”陈梧从怀中取出一物,“想来……应是少夫人的旧物。”

      那是一枚玄铁打造的虎符,只有半掌大小,形制古拙,上面刻着细密的云纹,正是谢家独有的信物“玄云令”。

      有了它,就能即刻召集所有蜀地秘密培养的死士。但同时不到千钧一刻的时机,也断然不可驱动。

      谢云姝脸上的泪倏然间止住,她惊惶地睁大眼睛。

      在她离家前曾和卫期将军合计过,以萧晏的性格,若能冲破北燕其他家族的阻碍,大概率他是愿意南下的。

      到时候他们可以佯装开东门,引公孙袭、葛威和刘显三军深入,与萧晏的援兵来个瓮中捉鳖。

      只不过东门一开,蓉城将彻底暴露在萧家军的铁骑之下,他们很有可能顺水推舟控制蓉城,进而一路西下拿下西南十六州...

      因此对待萧家军,他们既要倚靠,也不得不防备。

      好在,蓉城的最后一道防线不在于东门,而在于西门的落崖关。

      落崖关表面是千仞绝壁,可崖底却别有洞天。云烟寥雾之下,有一处严密的军事堡垒,可容纳上万民士兵,且可抵御数十万敌军。

      临行前夕,谢云姝将调动谢家暗军的玄云令交予母亲,叮嘱她一旦情势危急,即率领宗族退守落崖关。卫期将军则提议,为确保万无一失,母亲退守时可将玄云令移交给他,由他率领死士做最后的抵抗,争取时间。

      “母亲,届时无论东门战况如何惨烈,万万不可开关相迎。”
      “袖袖,为娘记住了。”

      ......

      “不可能……这不可能……”谢云姝神魂俱碎,她踉跄着后退,几乎站立不稳。

      “啪——!”

      一记清脆而沉重的耳光,狠狠扇在了谢云姝的脸上。

      徐夫人不知何时已冲到她面前,那双曾经对她流露出些许温和目光的眼睛,此刻只剩下蚀骨的怨恨。

      她盯着谢云姝,一字一句,如同从寒冰地狱出来的恶鬼:“都是你。”

      “若不是你日日忧心,苦苦哀求他南下援兵,我的晏儿……我的晏儿怎么会离开蓟州,怎么会去那该死的蓉城!怎么会死?!”

      谢云姝捂着脸颊,那火辣辣的疼痛远不及心口万分之一。她望着徐夫人扭曲的面容,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眼前寸寸碎裂。

      是啊,是她。
      她千算万算,唯独没有算到,萧晏会在三家合围下战死于东门。

      更不曾想到,正是她对母亲那句“万万不可开关”的叮嘱,断绝了萧晏最后的生路。

      母亲在崖下一定听到了外面惨烈的打斗声,但是她牢记了自己的叮嘱。
      是她,是她亲手害死了萧晏......

      谢云姝眼眶中蓄满的泪水终于决堤而出,她瘫跪在地,额前在地上重重地磕着,暗红的血迹在地面晕开。可罪孽如影随形,缠得她几乎窒息。

      不知是谁“哇”地一声痛哭出来,满堂的啜泣声很快汹涌地连成一片,此起彼伏。

      “不,我儿不会死!”徐夫人眼中迸发出一丝近乎疯狂的光芒,“我儿征战沙场多年,从未有过败绩,他怎会死?”

      她的目光如刀锋般扫过灵堂,“都把眼泪给我收回去!我儿没死,谁敢再哭,立刻给我滚出萧府!”

      满堂仆从纷纷低头,强忍悲声。

      静默片刻后,徐夫人缓缓走向棺椁,摸着上面的纹路,轻声道:“来人,开棺。”

      这声命令轻如耳语,却让整个灵堂为之一震。

      “夫人……”萧府最年长的管家踉跄上前,老泪纵横,“使不得啊…按制,逝者为大,您就让少主...让少主安心地去吧...”

      徐夫人沉静地转身,重复了一遍,“我儿不会死,我叫你们开棺!”

      压抑的抽泣在梁柱间回荡,久久,却不见人敢动手。

      “你们……竟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徐夫人捂住胸口,声嘶力竭。

      “住手!”
      这时,一声苍老的喝止从门外传来。众人抬眼看过去,只见一道蹒跚的身影在嬷嬷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进灵堂。一夜之间,萧老夫人已经满头银丝,病痛已经将她折磨得枯槁,如今又经此噩耗....

      “母亲...”徐夫人下意识地向老夫人行礼,手却被人稳稳抓住握住手心里,“要不是陆家丫头告诉我,你们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老夫人话音未落,已是泪如雨下。
      徐夫人终于崩溃,扑跪在婆婆面前痛哭失声。婆媳二人相拥而泣,灵堂内悲声再起。

      待情绪稍平,萧老夫人强撑病体转向陈梧:“陈军使,我问你,你是否亲眼看到我孙儿殉身?”

      陈梧欲言又止,随后红着眼眶上前,将一方染血的布包郑重捧上。老夫人颤抖着手揭开,里面是一柄玄铁短剑,这是萧晏及冠时她亲手所赠的佩剑,平时他从不离身。

      如今剑鞘已碎,剑身布满裂痕...另有几片主将残甲,甲片边缘焦黑卷曲,深褐色的血渍几乎浸透了金属纹理。

      “老夫人,末将该死,没能,没能....”
      未尽的言语,是陈梧哽咽到无法继续说下去的话。

      老夫人指尖抚过那些残甲,仿佛还能触到当日战场的惨烈。她又问:“陈特使,晏儿在战场上是否勇猛,是否拼尽全力?”

      陈梧哭得很大声,“少主他…身陷重围仍死战不退,手刃数十敌将,直到最后一刻……”

      “这就够了...”老夫人闭目良久,再睁眼时,眼中已是一片死寂的平静。

      “蕙兰,你已经守了好几日,”她转头拍了拍儿媳冰凉的手,声音枯哑,“让晏儿……安心去吧。”

      这一句,卸下了徐夫人全部的气力,她怔怔地望着棺椁,眼中干涸得再也流不出一滴泪。哀莫大于心死,莫过于此。

      “来人,扶夫人回去歇息。”萧老夫人不容置疑地吩咐。在被人搀扶下去之前,徐夫人经过了萧翊的身边。

      “我儿死了,从今往后,这个家...都是你的了。”徐夫人说得那样平静,眼神空洞着。

      萧晏的死,带走了她全部的执念与生机。那些年处心积虑的防备,那些明里暗里的较量,在这一刻都成了最苍白的笑话。

      在徐夫人那心如死灰的平静面前,谢云姝被彻底击溃。她的额头深深埋入掌中,哭得几乎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另一滴泪滚烫地低落在谢云姝的手背上。在无人注意的阴影里,谢云姝看见萧翊猛然别过脸去。

      灵堂烛火摇曳,映照着他脸上转瞬即逝的湿痕。

      --

      晚间时分,萧老夫人即刻召见了陈梧。
      “陈梧,你老实对我说。既然晏儿蓉城一战勇猛如常未曾懈怠,怎会身死?”

      陈梧俯身跪地,止住心中的悲愤,“回老夫人...末将怀疑,是蓉城守将那边出现了叛徒。”

      “你如何确定?”

      “回老夫人,我们从刘显将下一名参军的尸首上搜到了一枚玄云令,方才...少夫人已经认过,这是她的东西。”

      “你说什么?”身形一晃,脸上血色尽褪。倒不是说是谢云姝勾结外敌,给萧晏设套。

      她没有理由这样做。

      “晏儿可以死于战场,敌人的刀剑之下,却绝不可以丧命于自己人的冷箭之下...”萧老夫人急得直咳嗽,“查!”

      “在查清楚害死晏儿的凶手之前,此事不可声张,但也决不能让她离开北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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