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上屋》蛋奶包

12、一种决心

　　自那之后，连着好几天方芳都住在小波的宿舍，每天下了班就跟着小波坐公交车回她的宿舍。即使这样，她还是时不时觉得后背阴恻恻的，有一种被盯着的错觉，小波作为唯一的知道来龙去脉的人，建议方芳直接报警，这是恐吓，威胁。方芳最早冷静下来不是没有想过报警，可当她脑海里浮现出周丰凉亭红着眼眶看着自己的样子，咬着鸡蛋糕的样子，海岛里路灯下直直地望着自己的样子。那股升上来的劲儿又囫囵泄了下去。但她不愿去想，想是谁送来的这封信，她不敢，只是冒出这样一个念头，那股熟悉的胃里翻涌着的感觉她就忍不住恶心。

　　上午，她来到店里，围好围裙，煮着芋圆，珍珠这些材料，正要把过了水的芋圆用漏勺放置芋圆的碗盆里时，手肘突然被人一把按住，

　　“哎呀，方芳，你怎么把芋圆放到装珍珠的碗里诶。”小星突然说，方芳盯着过上的水汽发着呆，闻言一瞧漏勺里果然盛着芋圆，不是珍珠，她嘴唇一抿，忙把芋圆倒进一旁的碗盆里。方芳被拉着和小星换了一下，泡茶汤去了，没一会儿，小星又打断她，怎么把冰块往里加啊，这天气还没人喝冰的吧。方芳把冰块倒回冰桶里，连忙道歉。这样的事情一天发生了许多次。

　　她趁着间隙要上厕所，她跑到卫生间，在洗手池前，掬起一捧凉水，就往脸上甩，又接了好几次凉水，她扶着盥洗台，大口喘气。手机突然响了一声，她点开看了一眼，周丰问她有没有吃早饭，千万别空着肚子干活。她抿着唇，脸上有些水珠沿着脸颊往下淌，她回\"吃啦，你到办公室了么。”对方回了句嗯。这几天周丰都按时上下班，他知晓自己父母对这方面很是固执，担心他们会趁机调查自己，所以有意减少与方芳的见面，所以时不时会用微信和她沟通。对方说自己今天做了几个小蛋糕，问他要不要吃。周丰盯着这条消息，来回看了看，嘴角一扯，下意识就想笑，可碍于周围都是同事，他在手机前小幅度点点头，发了个点头的小表情过去。

　　方芳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这几天她就如同往常一样同周丰聊天，企图让事情就这么过去。可她发现，越是这样，她心里越空虚，那封信像是病毒一样，引发了埋藏在她身体里许久的病菌，牵一发动全身，她甚至在干活的时候都容易走神，愈加心力交瘁，如今她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回家，回到那个只有温暖没有危险猜疑的地方。她给店长发微信，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请假，店长很爽快答应了她，毕竟她对方芳还是挺欣赏的，肯吃苦又不出风头。方芳用衣袖抹了一把脸，起身离开。

　　方芳坐着公交车从城北回到城南，只是在城北呆了小半年，看着沿途变换的风景，她要仔细回忆一番，才能确定，那个是她和曲娴静常去的奶茶店，这个图书馆是上次曲娴静约自己让自己爽约的那个，恍如隔世。她看见不远处就是爸妈的小餐馆，连忙下了车。她垂着眼，在这条每一砖每一棵树都熟悉的路上，即便此时她不会遇见以前的同学，老师，但她还是紧张的抓着背包的背带，只有这样她才可以显得镇定一些走完这条路。她放缓脚步，看见餐馆大厅此时没什么人，方爸正从库房把啤酒箱一件件搬出来，放在门口，又接着往回走，很快冰柜旁就叠放了几列啤酒箱。方爸放下手中酒箱子，回头应了一声，往后厨过去。

　　方芳抄小路，绕道可以看见后厨的地方，看见方妈端着炒好的菜，放在厨房外一个小木桌上，方爸把端来两碗饭和筷子，两人坐在临时搬来的凳子上吃饭。方芳离得远，听不他们说些什么，可她想了想，应该就是今天天气不错啦，哪里的菜场的菜更新鲜便宜啦，以前她在餐馆吃饭时常常在旁边边吃边听，那时候总觉得大人可以聊的事情是神秘又重要的，她总是竖起耳朵来听，一边又舍不得放下手里的碗筷，想到这里，她忍了忍笑。忽然不知是耳背还是幻听，她听见方芳两个字从谁的口中说出来，只这么一下，明明后面的什么也没听见，她就忍不住鼻酸，靠着石墙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她捂着嘴，丝毫不管自己如今头发还沾黏着耳鬓有多狼狈，只想千万不要发出声音，让别人瞧见。

　　等到方爸方妈清洗好碗筷，准备往前厅走去，她驻足在角落，又看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方芳走着那条熟悉的路，回了家。即使知道家里没人，她还是想回来看看。方芳上着楼，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每一步迈得有多轻，她打开门，换好鞋走了进去。上次那些被摔烂的台灯和花瓶已经消失不见，一地的碎片和垃圾也被干净的发亮的瓷砖代替。她叹了口气，走到自己房间，房间一切如旧，窗帘微微敞开着，一点阳光透进来，打在床被上。书桌下塞满了课本试卷，她以前总是坐在书桌前，在台灯下做题，脚时不时就要打到整齐堆叠的书角，然后吃痛的收回来。她规矩的坐在客厅沙发上，家里除了时钟指针的走动声，再无其他声音，她盯着时钟看了一会儿突发奇想觉得自己会不会被人当作贼，她忍不住觉得好笑。

　　客厅静悄悄的，她神情一怔，看见门缝下有东西钻出来，往里面延伸着。她瞬间四肢僵硬，胸脯剧烈地上下起伏，她瞪大眼睛，知道看清是一封信，和那天宿舍的信一模一样。她五指成拳，一股怒火不知从哪里直直烧到了头上，她一个箭步往门那里走去，咚地一声，一脚踹在门上，整个客厅的瓷砖和家里的玻璃都颤抖的晃了晃，凭着一种直觉，门外好像真的站着一个男人，隔着一扇门，方芳深呼几口气，这是她的家，她从小住到大的地方，绝对不允许。她深呼吸几口，一把拽着门把手，把门往外面狠狠一推。方芳从沙发上惊醒，一旁的手机正不停发出响声，她先是瞥了一眼正对面的门缝，什么东西都没有。随后她脑袋感到一阵疼痛，好似有人在她头顶用力捶了一下，她用手一摸，又没有明显的伤口。

　　她把手机点开，周丰连续给她发了几条信息，还弹了语音通话。她滑倒底下，点开键盘，手指在上面，迟迟没点下去。也许是身体不舒服，或者是不习惯午睡，一股怒火不知从哪儿而来，她现在就想把全部的事情都囫囵告诉对面的人。她又不是她妈，替他瞒这个瞒那个，她只是处对象，不是要占他的便宜，或者居心不良，她想要的不多，她自己会努力创造。况且这么恶心的事情......她抿了抿唇，眉头皱缩，把手机一关，扔进了背包里，准备离开。她想如果真的要说，也不应该在电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