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过去》莹若寥寥

2、第一章

　　第一章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四周是一望无际的黑。什么声音也没有，静极了。我四周张望，沉沉如墨一般的黑色屏幕上我什么也看不见。这是怎么一回事？内心惶惶。这是梦中还是现实？
　　竟是这样的黑，这样的静，心中纷繁复杂，理不清头绪。迷茫中我忽然想，在母亲的子宫里也是这样的黑暗吧，不过听说那里很嘈杂，什么声音都有。
　　啊，妈妈，真的很想你呢。我突然眼眶湿润。
　　心一点点的沉寂下去。我想，人其实并不害怕黑暗，人只是害怕漫漫黑暗中不明的未知。
　　我站起来。我决定不能这样坐以待毙，我得找到出口，这样的等待是毫无意义的。等待别人的求助，不如依靠自己。这话早听他说过千万次了，不是么？为什么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他呢？我苦笑。大概这就像上瘾，是难以戒掉的吧。我像个盲人一样摸索着前进，一点一点前行。这样的安静，仿佛是处在一个黑洞之中，所有多余的声音都被吸收掉了。我听见自己轻轻的呼吸声，和着心跳的声音。“扑通扑通~~”我将手放在心口，感受着它的力量，这样蓬勃的生机，它还在跳跃着，我还活着，真好。
　　前方忽然开阔起来，有一丝光线穿来，像陶潜笔下《桃花源记》描写的那个人通过了窄小的洞穴，找到世外桃源一般，我的视线豁然开朗。眼前一片光亮，我眨了眨眼睛，还是不能适应，亮的有些刺目，我闭上眼睛。
　　等睁开眼时，却发现天色已经黑乎乎，肃穆天际上空一轮明月高悬。不远处昏黄的路灯下，一个小小的黑色身影蜷缩于一旁。根据身形，我判断这是个孩子。我不知道夜已有多深，可是路上行人已然稀稀朗朗，车辆也稀稀拉拉快速滑过。这样一个夜晚，一个孩子逗留在这里，无疑是危险的。
　　昏暗的灯光下，她小小的孤单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这是个寂寞的孩子。不知为何，我心中对这个孩子起了一丝怜惜。不自觉的，我微笑着，向那团小小的阴影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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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走近她。她低着头，左手抱膝，右手在地上无意识的画着圈。黑色的上衣的下摆拖到地上，随着她轻微的动作微微晃动着。我想了想，坐到她的身旁。她似乎意识到我的存在，抬头瞥了我一眼，又低头做着自己的事。我震惊的快要跳起来，这个孩子，这样的眉眼，长的怎么这样像我？特别是眼角的那颗黑痣，只是她比现在的我要黑瘦，身量也不足。我不自觉的摸了摸眼角。我不敢相信，盯着她仔细看。大概是我的目光太过强烈，她又抬起头，瞪了我一眼，然后又低下头。这一眼，这样熟悉的眼神，叫我更加确定，这个孩子就是我。可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望着她头发上的发夹发着呆，一时安静无言。不知过了多久。“喂，你老盯着我看干吗？”她终于开口，只是带着些许恼怒的语气。我晃过神来，看见她因为愤怒而微红的脸颊。我微微一笑：“没什么，你怎么不回家？已经很晚了呢。”“你管的着么？”她冲我。我摇摇头，对啊，我管不着。这个时候，我所能做的，只能是等待，陪她一起等待。
　　路灯下飞来一只绿色蛾子，大概是被亮光吸引而来，它盘旋着低飞，围绕着灯光不停的追逐，一次次的失败也不愿意离去。我想，它应该是冷极了吧，所以即便是虚假的温暖，也不愿意放手。一次次的伤害，一次次的挫折，也不能使它放弃。幸好它没有自我意识，不然，它倘若知道自己不顾生死尽力追寻的只是一场镜花水月，会是怎样的伤心啊。这也许是大自然的唯一的仁慈了吧。可是，没有自我意识，这于它而言，真的是好的么？小非，你自作主张，到底有没有问过我的心意？我苦涩笑笑。
　　“爸爸喝醉了，我和他吵了一场，然后跑出来了。”她先开口，只是声音很低沉，情绪有些消沉。是了，我终于想起来，是有这么一件事。那还是我们才到城里的前几个月，爸爸在城里找到了一份工作。只是，毕竟是异乡人，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孤独感如影随形。他工作上的事情不顺心，于是便借酒消愁，每天喝很多，醉了才回到我们租住的房子，我所做的只是每天给他留门。
　　那是十月份的某个夜晚，他还没回来，我待在屋子里觉得气闷，于是走到院子中央。临近中秋，屋子上方的月亮又大又圆。身后灯火通明，传来嘈杂喧嚣声，那是房东一家人在热热闹闹的吃晚饭。右手边是另外一家房客，虽然不如后方热闹，但是灯光温馨，等待着迷途的夜归人。我的天地这样小，方块之地却让我惶惶然不知所措，可是没人可以在我身旁安慰我。我一直等一直等，接近凌晨了，爸爸还没回来，我真怕他出什么事情了。可是我不知道他人在哪里，那时家里只有爸爸手里有部二手手机，所以只好干着急，暗暗祈祷他没出意外。这样糊里糊涂间睡过去了。朦胧间，我听见窸窸窣窣的似乎是脱衣服的声响，他回来了。我睡眼惺忪的瞄了眼电子表，接近一点钟了，竟然已经这样晚了，我终于昏沉沉的睡去。
　　然而第二天下午他便回来了，只是仍旧是醉的，他又喝醉了。嘴里似乎在骂骂咧咧着什么，无非是骂自己的处境遭遇，诅咒着某些人，然后往床上倒去，醉生梦死。我只觉得愤怒，我说：“你怎么能这样？”。我一定是愤怒到了极点，因为我将东西砸到他身上。他被砸的惊醒了一下，又将东西扔回来，嘴里含糊不清：“滚，你给老子滚。”说完又倒下。我逃一般的离开现场，然后一路沿着马路往前走。我在等，等什么呢，我也说不清。等他过来找我么？他喝醉了，还在睡着呢。等妈妈？她还在乡下呢。她不会知道，也不可能知道我此刻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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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抬头望天，月亮还是那么圆那么亮，那个当年的女孩还是一样的寂寞孤单。
　　“月儿弯弯照九洲,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高楼饮美酒,几家流落在呀嘛在街头,在巷口。”
　　我们皆是匆匆过客，不是归人。万家灯火合家欢，却没有一盏是属于我的。我在这个城市生活，可是我融不进去，总是与它有一层隔阂，像是雾里看花，仿佛一个边缘人悄无声息路过，静静的观赏了一番它的喜怒哀乐，然后远去。
　　我朝她伸出手，“你该回家了。”她望我，满眼的戒备。我笑了一下，“别怕，我认得你，晏莹如。”“你知道我的名字？”是的，我认识你，我也了解你，知道你的所有故事。你放心，以后的岁月，你必然不会这么孤独了。我瞥了一眼她头上的发夹。“你头上的发夹是你妈妈在你来这里前买给你的，你很喜欢。”她摸了摸发夹，默不作声。我了然，继续劝说：“你妈妈现在不在身边，所以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教她担心。”她点点头，径直往前走。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然后深深叹气。我的身后是一片光亮，没有一丝半毫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