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金珍珠

1、looking for

　　1
　　我和昭蒂是在咖啡厅打工认识的.
　　咖啡厅是我表哥开在商业街的一家店,我高中放寒暑假的时候就来帮忙赚点零花钱.昭蒂是表哥不知道从哪找过来的,她第一天来的时候就已经很利索的把桌台收拾干净了.对于被减少工作量的我来说这简直就是天降下来的天使.她确实像天使,昭蒂白白净净的很耐看,而且身材很好.我想表哥找她来干是有原因的,毕竟好看的人来门店干活比招财猫还管用.
　　后来我和表哥在聊天中得知,昭蒂是他去沐足城给他洗脚的小妹.她很年轻漂亮,自然是沐足城老板的摇钱树,点名特指她来按摩的顾客都不缺钱.后来表哥洗脚的时候觉得昭蒂不应该在这种地方待着,就给了她电话让她来咖啡厅上班.昭蒂起初是不愿意的,因为沐足城她赚的多一些,每一次被点名她都能多两百块钱.至于为什么后来昭蒂又愿意来咖啡厅上班了,表哥也不知道.至此我对昭蒂一直存在着朦胧的好奇.
　　在高中两年我确实不怎么爱读书,靠着自媒体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兼职赚了些钱就老是偷溜出学校玩.后来高三一年被爸妈硬是抓回学校也收敛了点,加上昭蒂比我大三年读书很好,给我猛补学习,勉勉强强考了个民办的本科.
　　高考结束后我就不再咖啡厅打工了,开始尝试其他的兼职.当然这是后话了,还是回到故事吧.
　　2
　　我摸着脖子上的抓痕尴尬地将杯底里的酒一饮而尽.展博给我续了一杯温水:’’说说看怎么打起来的吧.”
　　清吧里的暖灯掩盖了我发烫的脸,可能还在等酒精上头,我不知从何说起.
　　昭蒂的原名叫招娣.嗯,她家里一直期待要一个男孩.后来二胎还是妹妹,又取名来娣,但母亲已经死在难产中了,父亲在听到二胎是女孩的时候留下一个来娣的名字就走了.两姐妹像烂泥般被留在了山里的祖屋.只知道后来招娣十八岁的时候去改了名字,就是昭蒂.她说她要当草根大帝,保护她的妹妹.她在咖啡厅背对着我把杯子洗了好几遍的时候说的,我却看到她颤抖的肩膀.我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说有需要的话可以找我.
　　后来我从咖啡厅离开之后似乎就没怎么联系过了.
　　我是在某天应酬完从酒局中抽身溜回家的时候接到昭蒂的电话的.她抽泣着在电话里问我能不能借她两万,妹妹骨髓移植急着手术.我匆匆赶去医院的时候她还在红着眼打着电话到处借钱.我垫付了几万,随后也来了一个男人.男人轻拍昭蒂的背,沉默着.昭蒂去和医生沟通的时候我从男人口中得知,他是昭蒂的前男友.我猜想她来咖啡厅打工至少是想有一份体面一点的工作吧.不过爱情的分开不需要太多理由,能借钱的前男友不多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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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记得是怎么从医院里出来了,不过回家的路上在想,老天爷像炒菜添油不嫌多一样给一个人猛灌苦难,到底是磨练还是惩罚.再后来,我在ktv的包厢碰到昭蒂.
　　和平时一样,公司里谈成一单客户会组个ktv的酒局来庆祝.
　　我看着房号顺着走廊找,打算碰个杯意思一下就溜之大吉.一打开门,啤酒肚的老男人就揽着个美女在喝.呛到还要被猛灌的女孩很眼熟,是上次在医院离开后就没在见到的昭蒂.我震惊了一下,但还是假装不认识的说着合作愉快的话.昭蒂瘦了很多,但紧身裙还是凸显出她的好身材.她似乎已经喝的蛮多了,不知道有没有认出我.我接过她喝剩的半杯酒,说着违心恭维的话一饮而尽.
　　男人看着手表差不多到点,便搂着昭蒂闹哄哄地说出去吃宵夜.我还是在他们踏出门的时候拦住了昭蒂.她已经晕地有些酿跄了,我抓着她的手赔笑着说,她有些想吐,带她去洗手间处理一下.男人毫不在意的挥挥手说快去吧,等你们哈.一张房卡塞进昭蒂的v领.
　　我搀扶着昭蒂进洗手间,她哇的一下吐了出来,伴随着糊在一起的鼻涕和眼泪.
　　她也好像清醒了点,在沉默良久后说抱歉,让你看到这么狼狈的我.她自嘲地说,眼泪又一滴一滴往下掉.
　　我知道她别无办法,无路可退.安慰显得苍白,我正想打电话给客户找些什么理由推辞,她拦下我的手机,摆摆手说着没事.我放下手机,无力地说不出任何话.
　　’’我想清楚的了.谢谢你.’’她好像又恢复酒局上的笑容,推开门走了出去.
　　至此我和昭蒂又如同陌路般不再联系.或许保持一些沉默也算是维护吧.

　　“听上去她过的很艰辛.”
　　展博转动桌上的酒杯,我皱了一下眉头,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太冲动了.我打她的那一巴掌.”
　　“缺爱的人没有底线.她或许做过什么难以理解的事吧.”
　　嗯,我想她的底线早就在酒局里被扯下衣服时候撕碎了.
　　展博略有思考的说, “你不是会袖手旁观的人.”

　　在那场酒局之后偶然认识一位搞直播的朋友小马.我向他推荐了昭蒂,她的形象很好,卖个女装应该不成问题.小马也很快和昭蒂联系,我想她应该也答应了,因为无意刷直播的时候已经在看见她卖力的报价了.
　　我在微信上问昭蒂最近过的如何,她给我发了一个可爱鬼脸的表情,说,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终于想起她这个泥巴点也是个人了,给了她一个机会.有一个搞直播的人找她来面试主播卖衣服.她说她很幸运,工资不算低,现在已经可以给妹妹换好一点的药了.我说那就好,祝愿你更上一层楼.
　　我暗自祝福她生活上正轨.不如说是庆幸,至少苦难也能有花开.
　　搞直播的小马也很识趣,在昭蒂的个人账号也时不时给点流量小火一把.在某视频平台上看见她已经是个小网红了,我点赞了她一条作品:穿着白色的裙子在书店里看书.虽说是宣拍,但这本来就是她这个年龄该做的事情.
　　再次接到小马的电话是因为昭蒂辞职了.我很意外,但还是问她发生什么事.小马说,昭蒂的妹妹快不行了,想多陪陪妹妹.我托小马给她留个工位,以便后面她还有工作.
　　开车去拜访昭蒂的路上恰好碰上了她们。
　　昭蒂推着坐轮椅的妹妹，轮椅底下挂着尿袋还有一些药品。我把车停在路边，和昭蒂一起慢慢走回家。
　　“真是麻烦你了，专程跑过来看我们。”她笑起来是很温婉的感觉，头发丝都在衬托着她干净的侧脸。
　　“没有的事，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和妹妹去旅游，听说厦门的海特别漂亮。你去过厦门吗？”她转过头来望向我，眼睛亮亮的。
　　“嗯，去过了。那里拍照很出片。你这么可爱，要多拍点漂亮的照片。”我帮她挂起耳边的碎发，风又吹落了几根发丝。

　　我喝了口水润嗓。
　　“你不恨她的对吧。”
　　展博总是能很容易看出我的想法。
　　我不恨她。
　　我只是生气，生气她重蹈覆辙。
　　在厦门待的一个星期里，妹妹还是走了。葬礼那天天气出奇的好，好到让人觉得哭泣很败兴。来葬礼的除了我和表哥，昭蒂以外，还有妹妹两个关系很好的病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