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梦记》李玉珍

2、第二章：梦境

　　微弱的月光下，头戴斗笠，身穿白衣黑裙的少女孤身行走在一条阴森森的小路上。她的身后背着一把巨大的剑，脖子上的白玉吊坠散发着淡淡的光。
　　路的左边是一条湍急的河流，河水像墨汁一样漆黑。路的右边是一片被迷雾笼罩的森林，令人不安的魅影在森林深处若隐若现。已经走了很远的路，少女看上去有些疲惫，但她的眼神依然非常坚定。
　　少女进入了大雾弥漫的森林。
　　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许多双饥饿的眼睛盯上了。当狼伸出锋利的爪子，扑向她的喉咙的时候。情急之下的躲闪让她的身体重重地撞在了坚硬的岩石之上。
　　少女强忍疼痛，迅速站了起来。贪婪的，发着光的眼睛在雾气之中若隐若现。少女拔出身后的剑，准备迎战。口水顺着狼尖尖的的牙齿流淌下来。狼跃跃欲试，等待着少女露出破绽。
　　少女举起剑，敏捷地避开了第一次攻击，果断挥剑，狼头瞬间落地。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第二头狼已经扑了上来，这次少女用剑刺穿了狼的腹部。少女从容不迫地迎接着一波又一波的攻击，接连斩杀了十几头狼。头狼毙命之后，余下的狼四散而逃。
　　少女在战斗中消耗了大量的体力，脸也被狼爪划伤了。她的衣袖被森林中的荆棘撕裂，胳膊和小腿上布满了细小的伤口。她站在迷雾弥漫的森林边缘，目光急切而迷茫。
　　少女把剑放在树旁，坐了下来。很快，她就靠着树睡着了。睡梦中，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拽她的衣袖。
　　她猛地睁开眼睛，下意识地伸手去拔背后的剑。抬头时，却看到了一只身形巨大的熊猫，静静地站在她的面前。少女将已经出鞘的剑放了回去。
　　“你究竟是怎么进来的？你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吗？”
　　熊猫的额头上有一道显眼的伤疤，像是被猛兽抓伤的，他的声音听起来浑厚而沧桑。
　　“快走吧，这里非常危险。”
　　“我一定要找到他，我要把他从这里带出去。”
　　“他现在属于这里，并且也不想见到你。你们已经是不同世界的人。你不是在昆仑山修行吗?忘掉他吧，这对你有好处。”
　　“他亲口这么说的？”
　　熊猫没有说话。
　　“我要亲口听他说才肯离开。”
　　熊猫叹了口气，说道：
　　“你又何必如此固执呢？”
　　“跟我走吧，我带你去见他。”
　　熊猫伏下身子，少女身形一掠，轻巧地跃上了它厚实的背脊。熊猫巨大的身躯轻盈地穿过狼群横七竖八的尸体。
　　迷雾森林深处，白雾缭绕，树影幢幢，一切都笼罩在神秘与危险的静寂中。
　　忽然，少女的眼神远远的，看到了一个人倒在了湿润的泥地上。
　　“快！”她低急切地催促着。熊猫加快了脚步。而少女几乎在下一刻便从它背上纵身跃下，飞快冲向那个躺在岸边的人。
　　她的神情紧张，眼中浮现出不安。她尽力压抑情绪，却难掩心痛。无疑，对她而言，这个人极其重要。
　　倒在河边的那人身体半透明，像是即将被风吹散的幻影。少女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轻轻扶起。
　　他的手腕和脚踝被粗重的锁链缠绕，铁环深嵌入皮肤，血迹斑驳。他的衣服早已被河水浸透，身上布满了瘴气侵蚀的痕迹。他瘦得可怕，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
　　少女抚着他满是伤痕的脸颊说：
　　“我来了……对不起，我来晚了。”“再这样下去，他会灰飞烟灭的。”
　　“醒醒。”
　　“快醒醒，锦夏。”
　　她焦急地呼唤着。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微微张开干裂的嘴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他太虚弱了，所以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他们怎么敢这样对待你？”
　　少女愤怒地拔出剑，将他身上的锁链斩断。断裂的锁链立即变成被切断的丑蛇的身体，在河岸上痛苦地扭动着。
　　断蛇迅速逃入河水中，河床上的黑色淤泥开始咕嘟咕嘟地冒泡。河底的细沙和淤泥被翻起，河水渐渐变得浑浊。岩浆从地面喷涌而出，落入河水中，发出阵阵巨响。
　　“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熊猫焦急地说。
　　他的身体看起来摇摇欲坠，少女只能紧紧地抱住他。黑色的飓风越来越近，席卷一切。飓风经过的地方，大树被连根拔起，砂石被吞噬，河水被吸干，河床裸露无遗。熔岩从地面涌出，像巨大的怪兽般在他们身后追赶，整个世界弥漫着火焰与烟雾。
　　“快，红叶。”
　　熊猫开始奔跑，风在少女的耳边呼啸而过，模糊的风景不断后退。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现了一道高耸的悬崖，悬崖的顶端被浓雾遮掩，无法看到。碎石和灰烬不停地从悬崖上坠落，熊猫气喘吁吁，停下脚步，他们已经无路可走。
　　“当心。”
　　少女伸出手，挡在他的头顶上，碎石不断从空中落下。一股灼热的气浪猛地席卷而来，将他们抛向高高的天空……
　　一阵优美的钢琴曲响了起来。
　　姜寒月没有睁眼，她的脑子还沉浸在刚才的梦境之中。手掌在枕边胡乱摸索了一会儿之后，她还是不情愿地睁开了眼，挣扎着坐了起来。
　　时间是星期天上午七点钟。姜寒月本应享受惬意的假期，但不幸的是，今天是她兼职的日子。
　　姜寒月觉得，自己似乎因为这份工作，正在慢慢变得不幸。
　　每次出勤，她都要骑行半个多小时，才能抵达最近的电车车站。接着换乘普通电车，再转快速列车，才能到达兼职的地方。来回路上，就要花去近三小时。
　　她时常觉得这样的奔波是一种对人生的浪费，但又无法放弃这份工作。毕竟，在荒川，要找到一份薪资相当的工作，几乎比登天还难。
　　两小时之后，姜寒月准时站在了J店的员工入口。好一会儿，她眯着眼睛，面向太阳，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早上好。”
　　最终，姜寒月还是鼓起勇气，拉开了门。
　　办公区空无一人，看来今天这个时间出勤的只有她一个。她松了口气，脚步也轻快了几分。

　　进入卖场大约半个小时后，她接到了耳机中传来的通知，是店长提醒她可以去午休了。今天是假期的第一天，再过一两个小时，正是外国游客最多的时候。
　　“一会儿就拜托小姜啦。”
　　店长的语气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事实上，姜寒月已经向他提出了离职。这是她反复思考后的决定。
　　因为肚子还不太饿，姜寒月一个人来到了车站的南口。这里同样是商业街，却与北口鳞次栉比的高档店铺不同，街道安静而古朴。她喜欢这样随便走走。
　　披萨店的红房子前停着五颜六色的山地车，绣着可爱花朵的连衣裙和飘逸的围巾随意地挂在服装店的房檐下，色彩明亮的房子前面摆满了漂亮的花盆，金发碧眼的姑娘在二楼的阳台边拉着小提琴，曼妙的乐曲在潮湿的空气中轻盈地漂浮着。
　　一位行人经过的时候，姜寒月注意到了她手里拿着的的花雨伞。
　　“嗯？今天会下雨吗？”
　　就在她掏出手机的时候，一滴雨已经落在了她的脸颊上。雨点变得越来越密集，路上的行人纷纷撑起伞，姜寒月连忙跑到了一家饭店的屋檐下。
　　暗红色的幌子在风雨中飘扬着，姜寒月这才注意到这是一家中华饭店。抬头一看，牌匾上写着四个飘逸的大字：“福天饭店”。
　　雨越下越大。雨水从顺着房檐流淌下来，连接成了细细的线。店主门纷纷出来把摆在门口的商品收进屋里，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又过了一会儿，整条街都在磅礴大雨中变得朦胧。雨水落在地面上，砸出无数细小的水坑。
　　一只黑色的猫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斜着眼睛，懒洋洋地看了姜寒月一眼，之后无精打靠着她的腿坐了下来。姜寒月蹲下身，轻轻抚摸着猫咪的脑门。
　　“欢迎光临。”
　　姜寒月的耳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她抬起头，看到一个年轻男子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雨伞架，微笑着看着她。
　　“雨越下越大，客人不进来坐吗？”
　　他将手里的伞架放在门口。
　　他的个子很高，头上戴着淡蓝色的头巾，蓬松的碎发温顺地贴额头上，穿着绣着虞美人花的对襟盘扣上衣和黑色裤子，腰间系着一条黑色短围裙。
　　“我只是在这里躲雨。”
　　“再说，很快就要开始上班了。”
　　雨水顺着房檐落下，溅起的水花落在了姜寒月的白色运动鞋上。
　　“客人没带伞吗？”
　　姜寒月注意到，他有一双特别的眼睛，眼神清澈而温暖。有那么一瞬间，姜寒月突然产生了一种奇妙而朦胧的感觉。
　　“天气预报明明说今天不下雨的。”
　　“这个季节的天气可说不准。”
　　“请您等一下。”
　　说着，男子进了屋。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把花雨伞。
　　“用这把伞吧。”见姜寒月有些迟疑，他又说：
　　“库房的伞都快放不下了。全都是客人们忘记拿走的。”他挠着头，一副很伤脑筋的样子。
　　“那……那就谢谢了，我会再来还伞的。”姜寒月从男子的手中接过了伞。
　　“倒也不用还了，再过几天，小店就要搬迁了。这伞客人拿走就好，就当是帮我的忙了。”
　　“搬迁？要搬到哪里呢？”
　　姜寒月回过头。透过玻璃窗，能看见里面爆满的客人和在桌子之间端着托盘来回穿梭着的服务生。这家店的生意明明很好。
　　“倒也不是很远，但不在清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