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桴且恁浮于海（群穿）》萧闲

23、第 23 章

　　回去路上，路过果子铺，覃书淮顺手买了些黄柑。

　　“我不想吃。”九方舒这几日吃太多，不好意思说道。

　　覃书淮故意看九方舒自作多情：“谁说是给你的？”

　　他们走到刚才看到的田间老农跟前，递给他：“老伯，种粮食，为天下人谋福利，辛苦你了，吃个黄柑吧。”

　　那老丈正要拒绝，覃书淮剥了一个走到小孩旁边，孩子乐呵呵地放下书本，嘴甜地叫阿姊，惹人怜爱。

　　“你是覃大人的妹妹吧，覃大人为我们着想，直言官家，大家都很感激他。这几日又要为祁家阿郎办鹿鸣宴，你们真是难得啊。”

　　覃书淮也靠在树下坐着，阳光稀碎落在她脸上，明眸皓齿更显清澈：“我们本就要办开府宴，顺便的。”

　　九方舒剥了一个黄柑，顾自吃，一边好奇地问：“老丈，这祁家是什么境况？”

　　那老丈长叹一口气，满脸沟壑纵横，缝里夹杂着泥土，眼里也是悲凉：“祁家大郎去世的早，只有一个寡母带着他长大，乡里谁家有富余了也会给他们接济一下，祁家阿郎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可他从小就认真，也是像这小儿一样，挂在树上学了好些年，后来又偷偷去学堂听课，被打回来好多次。竟然寒窗苦读，，也读出了些名堂来，属实不易啊。盼着我这孙儿，能有他一半出息就好了。”

　　“祁家阿郎听说一心想为村里办个乡学，一定会好的。”覃书淮听得感慨，怅然说道。

　　“我家这头牛老的走不动路了，这次你们鹿鸣宴，宰了它吧。让贫寒子弟们也看看，读书出头了，是有造诣的。”

　　远处田间停着一头黄牛，一动不动，像是定格在那里，与这田间的一切，像这为老丈一般，迟迟舍不得离开。

　　“这可不行。”九方舒急忙拒绝，牛肉如此奢侈，老丈能换好些钱呢。

　　三人推脱数下，覃书淮还是将钱袋塞在了幼童的背篓里。这次宴席，一定能不同凡响。

　　宴会便于丝竹之乐中欢乐开场。

　　孟济楚上门已经轻车熟路，蹭吃蹭喝，不在话下，覃书淮气鼓鼓将覃善时带到他偷吃的厨房，覃善时却只顾着哈哈大笑，一点不介意这位友人，如此不雅的举动。

　　“小姑娘不要这么小气嘛，我加冠礼定在中秋，你们来吃回来就是，请你们全府的人都来，都来。”他一手拿着一只鸡腿，满嘴是油地说。

　　富贵人家的宴席可太多了，自从覃家受了圣恩后，家家有点喜事就请他们，覃书淮不知道已经推脱过多少个了。人情社会最初的模样原来是这样，诗酒宴千年，果然不假。

　　九方舒受不了这么多人来人往，说是想出去转一会儿，席兰心和杜宇两个忙得不可开交，又不敢与他乱来，只能以炙热的眼神，目送他离去，并且出门踩狗屎。

　　覃府被这么一通打理，还是有模有样，往日里被闲置的后花园里挤满了达官贵人，虽然覃书淮大部分都不认识，但心里这虚荣心，是非常满意。

　　她带着杨雁舒逛了一圈，从覃书淮的角度，是让这些人看看自己与郡主府千金的关系，日后该放恭敬的，就放恭敬些。卿远知见她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恨不得装作不认识她，偏偏又专门上前与自己找话：

　　“卿入年 ，吃的怎么样？这位是郡主府杨娘子，认识一下？诶，你躲什么躲？”

　　卿远知迅速行完礼后，拂袖而去，留下覃书淮不知所以。

　　一旁的杨雁舒笑开了花：“阿姊，你这么大声地介绍卿大夫，是怕大家不知道是他，不找他看病吗？”

　　席兰心端着盘子凑过来：“卿大夫本不屈与权贵，不屑于看小病小灾，刚为了不扰乱宴会，硬生生看了两位夫人的不孕不育之症，一位小郎君的蛀牙，一位嬷嬷的老花眼和一位郎君的，嗯，隐疾。”

　　覃书淮带杨雁舒的另一个目的，站在杨雁舒的角度，就是找孟济楚，刚才，她其实是想问卿远知，孟济楚在哪里，真是得罪了，得罪了。

　　宴席上既有皇宫贵戚，也有祁家等寒门子弟，各家有各家的深仇大恨，覃书淮来不及了解那么多弯弯绕绕。为了不起冲突，后花园给权贵们咏花咏柳，前院留给读书人聊理想。

　　分设两处投壶，各个地方的都以投壶决定座次，这样谁与谁坐到一起，就不是她覃书淮的问题，是这些冤家运气的问题了。

　　刚巧碰见孟济楚在选座席，一对男男女女在围观，这孟指挥使，一脸无奈，随手一丢，便中了湖心亭上座。

　　旁边的杨雁舒见着心上人，突然扭捏了起来，红着脸躲避，将自己的决定权给了覃书淮。这可不太行，她去公园射气球，套圈玩具，一次没中过，这不是让她棒打鸳鸯，做千古罪人嘛。

　　“覃书淮你投不投，后面一群人等着呢。”孟棠见下一个是她，站在旁边观摩。

　　“投，不仅投，还投你的那桌。”

　　覃书淮在心里把儒释道，佛家，耶稣都给求了一遍，酝酿半天。旁边的孟济楚一会儿说左边一点，一会儿右边一点，一会儿上下的指导。

　　竟然，瞎猫碰上死耗子，射中了。孟济楚以为覃书淮与自己同坐，正欲满意离去。覃书淮欢呼着叫出杨雁舒：“雁舒，你中了，这是你的签。”

　　她款款走出人群，向孟济楚屈膝行礼：“孟棠哥哥，好久不见。”

　　孟济楚满脸疑惑，瞪了一眼覃书淮，又大大咧咧说道：“杨娘子越发出挑了，不像小时候顽皮。”

　　覃书淮见这人这么不会说话，怼他道：“杨娘子你们不是幼时玩伴吗？快去入席吧，对了，雁舒，你得帮我投。”

　　没想到这大家族的姑娘，投壶自是不差，轻而易举，就投到湖心亭一桌，覃书淮唏嘘，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原来这么大。

　　卿远知原来也在这桌，应该是奋力丢了一个最难的，拜托“病号”们的问道。他狼狈地坐在覃书淮对面，覃书淮投去抱歉的目光，像个小兔子一样不停点头致歉。

　　万象为宾客，诗酒趁年华。

　　儒生们起立，站成一排，跪拜恩师，而后在孔子像前，再行跪拜之礼。这些礼节，覃书淮全是听杨雁舒说的，此时亲眼看见，看得目不转睛。

　　孟济楚举杯：“祝家国平安，再无战事。”

　　卿远知接着说：“愿风调雨顺，百姓安乐。”

　　杨雁舒接着举杯：“愿人生尽欢，诗酒年华。”

　　覃书淮肚子里可没这么多墨水，该祝的他们都祝了，便也举杯：“祝我们都平安，都开心。”

　　对面一人将在沙场拼搏，生死未知，另一人心里梗着过去，不能忘怀。还有九方舒，他应当是雄鹰，是微风，不应被局限在此，希望所有人能开心。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外头这些人年华正盛，正是少年壮志好时候，歌舞升平，其乐融融。

　　杨雁舒的话匣子也打开了，大家一同欣赏了锤儿，不堪回首的过去，学习成绩倒数第一，整日被先生撵得鸡飞狗跳，好不欢乐。

　　席兰心突然急急忙忙跑来，说是当地县令带着衙役上门来，覃善时正在与他们周旋。

　　覃书淮一行人听后立马起身赶去，门口已经吵闹不堪，索性将有权有势的放在后院，不然又丢了面子，还不会帮忙。

　　那县令指着桌上的牛肉说：“覃家仗势欺人，抢我村老丈的牛，杀之，烹之，触犯我朝律例，罪不可赦。”

　　怎么每次大型活动都有幺蛾子啊，覃书淮真的是累了，这些人不勾心斗角就不会做其他的事了吗？阳光，绿色，蓝天，白鸟，多么美好的地方，真不懂得珍惜。

　　儒生中有人站起来：“这是老丈家快要老死的牛，是老丈送给覃家这次鹿鸣宴的，覃家娘子还多给了好些钱。”

　　“哦？可是这老丈却自缢于家中，不是被你覃家逼得无路可走，才舍下黄口小儿，难道是感念你覃娘子给的银钱，才报恩的？”

　　县官长得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指着覃书淮的鼻子骂。那老丈不可能自缢啊，覃书淮难以置信，被吓地退后两步。

　　卿远知赶上来，将将轻握住她手臂：“那老丈在何地，你们不急着救人，反而来覃府闹事，是地方父母官的做派吗？”

　　“管你何事，你是覃家何人？”

　　孟济楚气不过，两步上前，乘人不备，给了那人两拳，将将打在他脸上，不一会儿就青了一大片：“快说。”

　　那人哎哟一声，见是孟济楚，又不敢碰瓷，难受地说：“当然在他家中，刚放下来。”

　　“入年，能救吗？”覃善时低声问。

　　“看情况，一般能救。”

　　“跟我来，侧门有马。”

　　两人疾驰而去，县官被孟济楚死死拖住，屁也不敢放，所有人在前院焦急等待，听着后院歌舞升平，饮酒作乐。

　　覃书淮从没如此焦急过，除了等待，她什么都做不了是最难受的。卿远知，你一定要行啊，想起他那小孙儿，挂在树上背书的样子，她感觉是自己害了他们。

　　渐渐的马蹄声盖过了丝竹声，覃善时来报信，老丈被救过来了，众人都松了口气。

　　宴席恢复正常，孟济楚跟着这县官回府衙问个清楚。覃书淮才发现，老丈家里，除了卿远知，就是县衙的人。他在开封本就被虎视眈眈地盯着，今日简直大好机会。

　　她狂奔出门，飞身上马。卿入年，一定要没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