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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不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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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世龙神庚辰施雨之时,调动天地元气孕育出九子。
九子形态性格各异,与庚辰从龙蛋里孵化的盘古同出一脉。
他们本沉睡于无尽崖深处,与世隔绝。
但有一天,天雷劈向了无尽崖。
业火灼烧百日不灭,八子陨落。
睚眦也就是在那时醒过来的。
他生来为神,与九重天上历经劫难而成的神格格不入。
伴着他的苏醒,他与生俱来的破坏力,已经让各处福地洞府相继凋零。
因此,他的力量更为众神所忌惮。
睚眦不喜留在天上,却要到凡尘中打滚。
在那里,他遇到了凡人朝解。
高山流水,相见恨晚。
后来也是那个凡人,将他骗到往生莲池。
那是为他量身打造的牢笼。
那里有世间最苦的因果,神狱通火焚尽一切。
自此他被囚数千年,在神狱通火中不断倾倒,又不断重生。
而那人踏着他千疮百孔的尸骨,得道成神。
神君尊号,度厄。
被囚的第一千年,睚眦想,要是度厄来放他出去,他便既往不咎。
被囚的第二千年,睚眦想,要是度厄来向他道歉,他便既往不咎。
被囚的第三千年,睚眦想,要是度厄来见他一面,他便既往不咎。
可惜,度厄度厄,要度的从来不是他。
睚眦终于成了堕神。
天地不容他,他便将它打回无垠虚无。
星移斗转,万物崩塌,睚眦笑得放肆,笑得猖狂。
一个时代戛然而止。
永生的他,是唯一的活口。
他无比清醒地被困在了死寂的混沌中。
这是另一种形式的惩罚。
无形的枷锁,一层一层叠在他的身上,企图将他驯服。
他却偏生出一股念力,誓要不死不休。
不知过了多久,混沌重开。
荒芜的大千世界出现生灵,崭新的轨迹如设定好般铺展开来。
睚眦取了一瓢浑浊,造出一方天地,变成系统。
龙目,龙骨,龙血……他的身躯化归那方天地所有,变成系统里的反派。
反派穿梭于各个世界,破坏是他们存在的意义。
而系统的运行日渐成熟,反派的不断成功也开始引来外界的攻击。
恋爱脑病毒侵蚀系统,众多反派变异,所作所为皆只围绕所谓的爱。
那就是一场明为感化,实为摧毁的骗局。
系统不得不推出考卷模式,设立成就榜单,激发反派的斗志,通过优胜劣汰的方式清理门户。
这一次,系统放出了逆鳞。
那逆鳞就是薛元知。
妫羽脸上的鸢尾花动了动,黑色浓郁得要滴出水来。
“窥天者不能插手所见之事,但既然上天让我拥有了这种能力,我就应该在适当的时候,发挥它的作用。所以我在看见你灭世的未来后,便想办法打通与无相珠的关联,布下预言警示众人。”
“但渐渐地,我发现你的未来变了,而我无法再看见之后的结局。”她从容地笑了笑,“或许,这是神最后的慈悲。”
薛元知的掌心微微出汗:“这就是你在幽河等我的原因吗?”
“没错。因为时机到了。”妫羽将曲凋伞放在她的手里,“我既将天机泄露,大限已至。请你将此伞交给我师弟,并告诉他,他赢不了。”
相延予道:“师姐,你不去见他最后一面吗?他一直在找你。”
妫羽喟然而叹:“不了。不见也罢。”
“你们走吧。”她站起来,转过身去,“我也不想让你们看见我被绞杀的样子。”
两人亦站起来,再次朝妫羽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们离开幽河,日夜兼程地赶去桑弥山。
到了桑弥山,仙门的人正驻扎在山脚,花至钧看见薛元知后表情复杂。
相延予将他拉到无人边,细细说出前因后果。
花至钧憋了半天,最后道:“薛师妹,回去我是要和你好好算账的。”
薛元知举手表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相延予往周围看了一圈:“商云平呢?”
“一个个都是不省心的。”说起他,花至钧更气不打一处来,“他害死了我们大师兄,正在桑弥山和伏阶狼狈为奸呢。”
原来不只是清浮台的封印有松动,桐花谷的也有。
枯骨刺被抢后,破妄钩的封印更是急需加固。
封印一直是由无涯尊者及座下弟子看管,也就是司佑海、花至钧还有相延予。
长老们思虑过后,决定派花至钧前往桑弥山,留下司佑海和相延予加固封印。
为了防止两人之中有叛徒,长老们还在禁地布下了警报。
这也是为什么薛元知要拿破妄钩时,他们能立马带着弟子赶到。
要不是半路跑出个乾荒,薛元知一时还真未必能冲出去。
殊不知那天,司佑海本来就打算盗走神器,然后诬陷相延予。
结果薛元知先一步抢走神器,整个计划全乱套了。
后来司佑海又主动申请去桑弥山,为的就是和商云平会面,商量后续事宜。
不料两人密谈被花至钧撞见,商云平要灭口,司佑海不肯。
于是就打了起来,最后司佑海被商云平的逢人弓重伤。
商云平见动静太大引来了仙门弟子,忙逃进了桑弥山。
而司佑海见事情败露,终于说出了真相。
当年末路冢还没被乾荒掌管,缥缈峰向末路冢上供弟子的丑事,被他和夏常生无意中发现。
他们一路跟着缥缈峰的人,潜入到末路冢中,准备解救那些弟子。
结果被前冢主察觉出来,前冢主将两人吊在血炉上,让他们看着所有弟子的血被放干吸净。
然后前冢主递给他们各一把刀,让他们背对背砍掉对方的绳子,称只留一个人,掉下去的那个做血炉的祭品。
若是两个人的绳子都没断,那就两个人都去死。
脚底的血炉里,翻滚着已逝弟子的被腐蚀到面目全非的头颅。
他条件反射地砍掉了夏常生的绳子,却在夏常生掉下去之前,看见了那把已经被丢入血炉的刀。
事实是,夏常生把生的可能让给了他,而他根本就没有选择夏常生。
他眼睁睁地看着夏常生,在浓黑的血水中拼命挣扎,最后渐渐平静,渐渐消失。
前冢主并没有说话算数,抬手准备将他也丢下去,手下却急报乾荒杀进来了。
于是,他就这么被遗忘在了血炉上。
等他狼狈地自救,逃到乌罗大现门时,那里已经打得热火朝天,他趁乱赶回仙门。
他将缥缈峰和末路冢的事一一禀告师长,却没有勇气道出夏常生的真正死因。
他说,夏常生是被前冢主所杀,自己侥幸逃了出来。
桐花谷上下悲恸,他这个大师兄尤甚。
人人都以为,是因为他们师兄弟关系好。
却不知,他到底在哭什么。
只有他知道,在许多个晚上,他是怎样被夏常生的脸惊醒。
这一瞒,便成了他的一块心病,也让伏阶的幻术有机可乘。
他是师长器重的大弟子,是同门尊敬的大师兄,他舍不下这些身份。
只能无耻地苟活着,生不对,死不敢。
所以商云平能用伏阶给的信息,将他牢牢控制。
是他放出后山的应急爆破球,准备炸死阿翦。
是他在看管神器的时候,偷偷对封印下手。
薛元知的试炼也是他动了手脚,所以她才会到句垢所在的废墟之境。
还有未净化过的明镜泉水,是他帮伏阶留的。
他也知道这样不对,但一步错步步错,他早就停不下来了。
司佑海忏悔完,无颜再面对大家,挥剑决绝自刎。
听了花至钧的讲述,相延予面露悲痛之色。
薛元知安慰道:“至少大师兄他最后还是做对了一次。”
花至钧看向桑弥山上:“还好商云平没来得及动续里峰的神器,否则他们一联手,也不知道这场动乱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薛元知道:“不一定,我猜他们各有各的小算盘,并非一条心。商云平设计我放出伏阶的半枯元神,伏阶去清浮台抢枯骨刺,这些他们都互相不知道,所以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听她这么一说,相延予倒是想起一桩事来:“你不是还答应了伏阶,要用重荆帮他斩断枯枝吗?当时在沈府,你是不是故意要放他走的?”
薛元知讪笑道:“我那不是和他结了灵契,没办法嘛。”
“你是怕他被我抓回去,把你也供出来吧。”相延予无情拆穿,“你当时和他交换的什么?”
薛元知摸了摸鼻子:“我让他不要动桐花谷的人,我留着有用。”
花至钧恍然大悟:“难怪几次交手,伏阶都特意避开我们桐花谷的人,我还在纳闷他这是不是什么迷惑我们的举动。薛师妹,看来与虎谋皮还是你在行。”
薛元知问:“你是在夸我吗?我怎么听着像在骂人?”
“我说得不对吗?”花至钧举例道,“你看啊,伏阶,你和他有灵契,商云平,你和他有约定,乾荒,你和他有交情。三大恶人,被你合作了个遍。”
他指着远处的仙门弟子:“这要是传出去,仙门至少得拉你上刑台走一遭。”
“我知道啊,就算没有这些,夺神器这一条就已经是不得了了。现在他们忙着对付伏阶,且要用我体内的神器之力,所以放我一马,事后估计得另说。”
薛元知没被他吓唬住:“我会对我所做的事负责,接受审判。”
看她这没心没肺的样子,花至钧只觉得头疼:“相延予,你能不能教教她,什么叫害怕。”
相延予笑道:“她不需要学会,这样挺好的。”
“你不对劲。”花至钧盯着相延予脸上的笑容,“我都没见你笑得这么荡漾张扬过,你非常不对劲。”
他雀跃地按住相延予:“你们两有情况!”
相延予牵起薛元知的手:“如你所见。”
花至钧搂着相延予的脖子道:“来日成亲,我定给你送份大礼。”
相延予锤了他一拳:“你想得也太远了。”
“还有更远的,孩子名字我都想好了。” 花至钧笑着跑开。
相延予追着他打:“你闭嘴。”
薛元知亦笑看着他们,心里想着,要是谢双华此刻也能分享这份喜悦,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