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僻与凉薄》蝉声阵阵鸣

5、讨厌

　　“晚点回家？”
　　“嗯，有点事情要做。”何白临站在拐角处，歪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前行的少年，轻声解释，“不用等我吃饭了，爸。”
　　“好，晚上注意安全。”
　　“知道了。”
　　何白临收好手机，在少年的背影快要消失不见时，慢悠悠跟了过去。
　　他始终保持着最安全的距离，眼睛直勾勾盯着远处的少年。
　　就这样约莫走了又二十分钟左右，他看到少年在一处巷子停下了脚步，转身望向里面。
　　何白临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19：56
　　不过片刻，何白临隐约听到了少年说话的声音。
　　“听说想断我的手啊？”
　　何白临掀起眼皮，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甚至连平时一直挂着的浅笑都不见踪影。
　　他看着少年活动手腕，走了进去。
　　何白临垂下眸子。
　　19：59
　　他按灭屏幕，向着巷子走去。
　　…
　　李顾不可能让兄弟一个人去干架。
　　刚放学，他就鬼鬼祟祟溜达了到了四班门口，像个偷窥狂一眼监视着自己兄弟收拾书桌，装作业，最后单手拎起黑色书包离开教室。
　　李顾偷偷跟着，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到他的好兄弟向着左边的街道走去。
　　他好像知道是什么地方了。
　　李顾混进人群里，又在后面跟了一会，看到他的好兄弟先进了一家奶茶店，把书包撂下后就离开，继续向着东走。
　　“原来是那里。”李顾担心在跟下去会被发现，于是在池遇走远后进了奶茶店，那家奶茶店是他们常去的地方，服务员姐姐能认出不久前来的男同学和这位同学是一块的朋友，所以看到这位同学拿走那位男同学的书包时，也没有说什么。
　　李顾就在这里坐了一会，点了一杯他兄弟爱喝的果茶，决定五分钟后再去一看究竟。
　　如果那边待的人不多的话，五分钟，够池遇收拾了。
　　但如果超出五分钟，那就是池遇要揍的人很多。
　　为了能让兄弟感受到的友谊的可靠性，在池遇认为那些人不好对付的时候在闪亮登场是最明智的选择。
　　事实上，五分钟后，李顾还是没看到池遇从奶茶店这条必经的回头路走过。
　　“卧槽…”他待不下去了，背上兄弟的书包，拎着果茶就跑了过去。
　　很快，他就看见了他不想看到的人。
　　那位年级第一的学神就靠在巷子拐角，低着头看手机。
　　“你怎么在这？”李顾心里很不爽。
　　何白临闻声望去，露出了友善的笑容，“帮忙报警。”
　　“用得着你？”李顾没好气道，“怎么，我兄弟同意你来了，还让你在这等着？”
　　何白临莞尔，大方承认，“我是偷偷来的。”
　　“你还他/妈偷偷来…啧。”李顾咋舌，只觉得更不爽了，因为他也是偷偷来的，两人没啥区别。
　　“很不放心池遇，就跟来了。”何白临将手机揣进校服裤兜里。
　　“…我不需要你跟我解释。”
　　“不是你问我怎么在这？”
　　“……”
　　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没再开口。
　　池遇从巷子里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的干儿子跟他的新同桌站在拐弯处，互相看着对方，一句话也没说出声，就像是在玩什么你不说话我不动的木头人游戏。
　　池遇叼着烟，皱起眉头，“你们干什么？”
　　李顾一看好兄弟出来了，立刻凑过去，把果茶塞进池遇手里，“我担心你打架打的口渴，就主动去给你买喝的了，你看啊，这是你最喜欢的口味，兄弟对你好吧？”
　　池遇没出声，又看了一眼何白临。
　　何白临微微一笑，语气真诚，“还是很不放心，所以想及时给你打120。”
　　池遇：“……”
　　李顾冷笑一声，“你是真的一点都不了解我兄弟啊，他怎么可能需要120呢，需要120的是…”
　　李顾扭头看了一眼巷子里的惨状，乐了，“是里面的两个人吧？”
　　寸头勉强爬起来，听到动静，抬头一脸无辜。
　　李顾顺便给了寸头一个中指，又过去跟池遇勾肩搭背。
　　“怎么说，这次是直接解决了吗？”
　　池遇没什么表情，“没有。”
　　“明天还要打？”李顾热于推销自己，自告奋勇，“这次带着我吧，不会让兄弟失望的！”
　　“不打了，他们是被雇的。”
　　李顾顿住了，“被雇的？”
　　“嗯。”
　　何白临一言不发静静地听着。
　　“谁…？”李顾忽的想到了什么，他吊儿郎当的嘴角拉了下来，声音放轻，“是那傻/逼吗？”
　　池遇没说话，默认。
　　“这个阴魂不散的傻/逼，我草他大爷的，你以前对他还不算好吗，他是脑子抽了还是发疯发贱，非得找你的不痛快是吧！”李顾冷着脸，“行啊，他不是上赶着找打吗，我明天就带人成全他…”
　　“没事，不用。”
　　“爹你不会还放不下吧！”
　　池遇瞥他一眼，“早忘了。”
　　“那你…”
　　“只是觉得没意思，耽误我写作业。”池遇把自己书包拎过来，“我回家了。”
　　他刚迈出第一步，手腕又被突然抓住。
　　池遇回头，没出声。
　　何白临对他露出笑容，“同桌，明天见。”
　　…
　　“因为我讨厌你。”
　　躺在床上的少年翻了个身，手指下意识抓紧床单。
　　穿着洁白校服的男生拍下一张照片，对池遇轻笑一声，“就是这么简单。”
　　“那你就要和这些人混在一起吗？”池遇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有什么不好的么，跟他们做朋友，我感觉自己得到了真正的放松，想干嘛就干嘛，想欺负谁就欺负谁，想骂你就骂你。”男生低头翻看手机图库里的照片，“我就是这样的，你只能自叹倒霉了？”
　　池遇看到穿着初中校服的自己默默攥紧了拳头。
　　“是想动手了吧？”男生抬眼，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那就再打我一次吧，让你姐姐再来一趟学校，我感觉不仅是你欠骂呀，你的姐姐也蛮欠骂的，幸好有我朋友们的爹妈收拾你姐…啊对了，你爸妈到底是怎么死的？”
　　“……”
　　“动手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还不明白吗？”
　　“……“
　　“哦，我差点忘了。”男生失笑一声，“忘了你是个精神病，打起架来就变成疯子了，哪还有时间去思考动手能不能解决这件事呢？”
　　“王琮旭。”
　　“生气了？”男生走过去，用手机拍了拍池遇的脸。
　　“那就打我啊，敢吗？”
　　池遇从床上坐了起来，面无表情拿起了床头柜上放的烟盒和打火机。
　　这时，手机传来一声微信提示音。
　　池遇叼着烟，捞起枕边的手机。
　　02：53
　　［何白临］申请添加你为好友，是否同意。
　　［你已经添加了何白临，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遇］：？
　　“大半夜不睡觉…”池遇喃喃自语，吸了一口烟。
　　［何白临］：突然想起还没有加你的好友
　　［何白临］：打扰你了吗，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遇］：提示音吵醒我了
　　［何白临］：抱歉
　　［遇］：没事
　　［何白临］：新同桌，今早见，我去睡了
　　［遇］：哦
　　［何白临］： *v*
　　［遇］：？
　　［何白临］：是睡了的意思，晚安
　　没想到何白临看起来蛮正经的，发消息还用这种…可爱的颜表情。
　　池遇抽了一会烟，等到困意上涌时，他将烟碾进烟灰缸里，躺回去闭眼继续睡。
　　…
　　“你昨晚干嘛去了？”方珉茶也不喝了，顶着疲惫的双眼打量站在他旁边的池遇。
　　池遇面不改色，“回家写作业。”
　　“少来这一套，人家隔壁班班长都看到了，特意给你拍了张照片，还跑我这里来举报。”方珉掏出手机，恨不得把那张照片印在池遇脸上，“你站在巷子口那看里面的两个人，还走进去，你跟我说你写作业去了？”
　　“……”
　　“我说了多少遍，不要打架，不要打架，你这是左耳进右耳出全当耳旁风了是吗？！”
　　池遇被吼的一顿，“…下次不会了。”
　　“你这臭小子，我拿你怎么办才行，你是真的要气死我！”
　　“2000字检讨，今晚之前交给我，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
　　方珉闭眼不想看他，“回班去。”
　　“嗯。”
　　池遇刚迈出几步，方珉叹口气又道，“下次再有这种事情，就叫你姐姐来，知道没？”
　　“……”
　　“听见了没啊？“
　　“…嗯。”
　　池遇出了办公室，向着班级所在处前进。
　　…叫姐姐来？
　　他真的不想，也不能再让姐姐担心了。
　　只要想起以前姐姐孤零零站在办公室内，被其他学生的家长围在中间指责的样子，他就觉得心疼，那些家长嘴下不饶人，站在道德制高点合伙起来欺负姐姐，可姐姐只能赔笑道歉，忍受着工作上的辛苦，请假过来被那些人欺负。
　　池遇心神不宁回到班级，坐在了板凳上发呆。
　　半响，一颗粉嫩的糖果突然出现在了他的桌子上。
　　池遇低头一看，怔住。
　　何白临对他微微一笑，又从口袋里掏出了另一颗绿色的糖果，放在了池遇的面前。
　　“池遇，是不是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