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2：侧写师》八月灯火

122、chapter122

　　派出所的人说，叶招娣是孤寡老人，她的丈夫早在十四年前就因病去世了，不久后，她的女儿也死在了医院的病房里。
　　初爻和小六来到城南的时候，按照郝旭给的地址来到叶招娣家门口。
　　这里是城南的一处老小区，曾经是所有人争着抢着都住不进去的学区房，而叶招娣却在这里生活了大半辈子。
　　初爻一走进二楼楼道里就闻见一抹似有似无的排泄物味道，混在潮湿的空气中。
　　他皱了皱眉，抬手，轻轻敲门。
　　无人回应。
　　他再次拨通对方的电话，依旧无人接听。
　　正当两人踌躇之际，对门的邻居听见动静开了门。
　　初爻转过身去。
　　那人是个上了些年纪的老人，手里摇着蒲扇，穿着一件老头背心，脚踩黄色橡胶拖鞋：“你找谁哇？”
　　“您好，我们是市公安局刑侦队的，”初爻出示证件后看一眼叶招娣紧闭的铁门，“您认识叶招娣吗。”
　　老人有些耳背：“啊，谁啊？”
　　初爻：“叶招娣，住在对面的，是个医生。”
　　老人：“什么弟弟？”
　　“叶招娣，”初爻声音大了些，指着对面的门，“您邻居。”
　　“噢，”老人终于听清，“那个人啊，那个人好久没出门喽！”
　　初爻眉心一跳：“很久没出门？”
　　考虑到叶招娣的年纪，初爻不免担忧，冷静问道：“那您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老人摇着蒲扇，佝偻着身子想了半天：“最后一次……有两个月喽，她开门出去刚好碰见我，我还以为她去买菜呢。”
　　初爻与小六对视一眼。
　　老人就像随机刷新的NPC似的，没一会儿就关门进屋了。
　　初爻对小六道：“只能靠人力了。”
　　“什么人力？”小六有些犯傻。
　　初爻：“挨家挨户问问有没有人见过叶招娣。”
　　叶招娣住二楼，一楼不是住房，而是两个给居民放东西的杂物间。
　　初爻和小六抬脚往楼上走去，敲开三楼住户的门。
　　三楼左侧住着的是一个带小孩的年轻母亲，开门的时候见是个陌生男人和一个看着不怎么聪明的小女生，很是防备，但在两人表明身份和来意之后，那位母亲抱着孩子，仔细回忆一番，道：“二楼好像是住着个老人，不过我也是才搬来的，跟她不熟，只知道她每天都雷打不动出门买菜，家里养了条泰迪，天天傍晚带狗出去散步。”
　　右侧没有人来开门，大概是上班去了。
　　四楼只有一户人住，来开门的是个学生，他说今天肚子不舒服请假在家休息，爸妈出去上班了。
　　小孩哥说道：“二楼那个奶奶家里就她一个人，据说以前是个看病很厉害的大夫，楼上楼下有什么不舒服小病小痛的还经常找她看呢。而且只要不下雨，她每天晚上都和我妈去广场上跳舞。”
　　五楼住着的是个网络主播，说起二楼的叶招娣，也很有印象：“那个人之前有个女儿，后来她女儿生病死了，她就开始迷上了麻将，动不动就去麻将馆搓一顿。不过最近好像没看见她，不知道是不是搬走了。”
　　初爻问：“你经过二楼的时候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异味？”
　　“没有啊，就是……”女人有些难以启齿，“她家狗的味道太大了，屎臭屎臭的，还老半夜叫唤。”
　　“这种情况以前有吗？”小六有些好奇。
　　女人摇摇头：“以前她家狗半夜也叫，但还挺干净的，楼道很少有狗的味道。就是最近这几天排泄物的味道比之前大多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唉，可能是天气潮湿吧。”
　　.
　　待从居民楼下来，初爻站在树荫下拧开矿泉水瓶，一口气将水全部喝完。
　　从居民的表述来看，叶招娣作息稳定，爱逛菜市场，爱打麻将，爱跳广场舞，家中养了一条卷毛泰迪狗。
　　“初队，有人说她家狗的味道比之前重，”小六仔细回味了一下刚才在二楼闻到的那股若有若无的味道，“你说，会不会是尸臭啊？”
　　初爻否决了她的想法：“尸体的味道跟粪便不一样，我闻得出。她这种情况，估计是人不在家里，狗狗的排泄物长时间无人清理，或者狗已经饿死——泰迪的体型很小，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有太大的味道，但如果是人死在这种老式居民楼里，两个月下来浓重的尸臭早就飘到各家各户，不可能没人报警。”
　　小六胆怯地咽了咽口水：“您的鼻子……真灵啊。”
　　她又说：“对了，叶招娣少说有六十岁了，一个孤寡老人出门两个月都没回家，不太可能。要不我们调监控看看？”
　　“行。”
　　.
　　武夷路派出所就在叶招娣家附近，左不过几步路的事，初爻去派出所表示自己要找叶招娣的时候，社区民警一听叶招娣有可能走失，忙带着初爻进了监控室。
　　小六在一旁聚精会神地筛着监控，初爻眼神落在监控画面上，表情有些凝重。
　　小六忽然注意到了什么，忙按下定格：“初队，你看。”
　　三月二十一日早晨七点，一头银灰色短卷发、微微弯着腰的叶招娣打开家中的门，在楼道内碰见了散完步回家的邻居老头，老头跟她打了声招呼，而叶招娣却魂不守舍似的，胡乱回应着往楼下走。
　　初爻：“有点不对劲……追踪一下。”
　　于是小六退到一边去，社区民警上前将监控画面中的叶招娣用线框起来，利用人像追踪搜寻着城南区域内叶招娣当天的动态。
　　社区民警道：“她这个方向不是去菜市场的路，应该是往公交车站去了。”
　　“当天中午十二点之前武夷路的公交车运行线路都有哪些？”初爻双手撑在桌上。
　　“我们这儿的公交车少，中午十二点前经过武夷路的只有601、603和608三趟，”社区民警说，“公交车从早上六点半开始运行，十分钟一趟，监控里这个时间点应该是608。”
　　果不其然，监控画面已经追踪到叶招娣上了608路公交车。
　　上车之后就无法追踪了。
　　初爻道：“麻烦联系一下交通公司，看看她是在哪站下的。”
　　“好嘞。”
　　派出所里忙忙碌碌，刚才那个社区警转身抱起座机对着墙上的电话表给交通运输公司打去了电话，在这样的嘈杂中，电话被人接通，对方听说了派出所的意图后很爽快地答应了调监控的要求，没一会儿，三月二十一号608路公交车中午前的监控视频就被联网发到了派出所。
　　初爻拿过鼠标，在冗长的视频画面中将进度拉到叶招娣上车的时间点。
　　这趟车经过的站点很多，再加上当时正是早高峰，上学的上班的买菜的全部挤在了一块儿，公交车内挤满了人，叶招娣站在公交车前门处的扶手旁，紧紧抓着铁杆，车辆一站一停，她时不时就要避让上车的人。
　　二十五分钟后。
　　——“前方到站，城郊老医院，请即将下车的乘客从后门下车，注意带好您的行李物品，遗失概不负责……”
　　——“城郊老医院到了，请要下车的乘客带上您的行李物品从后门下车，其他乘客不要随意在车厢内走动，以免因车辆急刹造成人员受伤……下一站，医科大学……”
　　叶招娣终于下车，但人太多，她一点一点挤到后门，而后门已经快要关闭，只见她狠狠撞开身边的人，在车门关闭的一刹那冲了下去，差一点被车门夹住。
　　初爻瞳孔微缩。
　　这趟公交从城南开到城郊，终点站是城郊公园，叶招娣下车的站点正好是终点站的前两站，城郊老医院，也就是城郊清华路693号，粤东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旧址。
　　旧址早在零四年就废弃了，后来医院大换血，叶招娣作为仅剩的老职工被提拔成了新院院长，此时也早就退休，她去旧址干什么？
　　旧址监控稀缺，道路监控只拍到了叶招娣进入废弃老医院的身影，此后再也没有她的消息。
　　社区民警抬眸看向初爻：“只能查到这儿了。”
　　“没事，”初爻很冷静，向他道了声谢，又说，“对了，我记得你是分管社区的，周边邻居反映叶招娣已经两个月没有出现了，你们有空的话最好注意一下，走失事小，要是出事可就不好跟所长交代了。”
　　社区民警连连点头：“我一定注意。”
　　.
　　离开派出所后，小六看着阴沉沉的天，抱怨道：“刚才不是还出太阳吗，现在又要下雨了。”
　　初爻拉开车门钻了进去，小六紧跟着坐上副驾驶，扣上安全带，车辆缓缓发动，车载导航上显示的目的地为城郊清华路693号。
　　小六：“初队，你也觉得叶招娣八成是……”
　　初爻嗯一声：“周围的住户都说叶招娣这个人生活作息规律，上了年纪之后注重养生，从她每天的行动路线来看，她几乎每天都要去菜市场买新鲜的东西回家自己煮饭吃，中午去旁边的麻将馆跟朋友打牌，下午吃完饭又要出门遛狗散步，晚上还得跳广场舞。这么懂生活的独居老人不可能动辄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
　　“也是，二十一号的时候她一反常态坐公交去了城市的另一边，”小六侧眸看初爻一眼，“这个地方还是她曾经的工作单位——她为什么要去医院旧址呢？”
　　现在他们还没有权限调查叶招娣的手机通信记录，只能通过摸排的方式确认叶招娣到底是走失还是出事，或者是什么事都没发生，去了朋友家里。
　　但很显然，叶招娣的交友圈子并不广泛，她的朋友大多都住在城南。
　　初爻：“先去693号看看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