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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chapter113 ...

  •   “姓刘,叫刘东亮,”林超生往前倾了倾身子,“明德街的紫来饭店,他点了一桌子菜,让我慢慢吃。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我女儿的案子。刘东亮说他找我只是为了告诉我,现在已经可以结案了,让我改天把林瑾儿的尸体拉回去。”
      初爻:“后来呢?”
      林超生道:“我女儿死得冤,我想给她讨回公道,那顿饭吃得很憋屈,刘东亮说不管我有什么意愿,那两个护士已经被抓了,当时市里在创城,他说我的事已经严重影响了派出所的日常工作,也影响到了市容市貌,叫我最好消停下来,不然他就以妨碍公务的罪名把我弄进看守所。”
      初爻眉头深深拧着。
      林超生似乎是怕他不相信,又说:“我回家之后,怕他真的把我弄进去,就没有再去派出所门口拉横幅了。有一天,我从工地上回家,我老婆突然告诉我胜田路改建,过两天就要动工,拆迁队的已经在附近划好了地方。”
      一切都来得很仓促,胜田路的居民甚至跑去拆迁队闹,但事实就是如此,很快就要动工,大家只能带着怒意搬离,到处找地方住。可胜田路是出了名的贫困,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找到收留他们的地方。
      所有的居民都在气头上,而就在此时,规划局的一位处长来到了胜田路,为了平息大家的愤怒,竟然夸下海口保证拆迁款三天之内能够给到所有居民,这才解决了居民和拆迁队的矛盾。
      “拆迁款真是三天内下来的?”初爻问。
      “是,”林超生说,“我们家是最早收到的……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我们问过其他家,他们拿到的钱都没有我们多,那一笔拆迁款已经足够我们全家活三辈子了。后来,刘东亮又找我去派出所,当时办案的警察都在,美容院的负责人也在,那个负责人说他们愿意出安葬费,希望我在谅解书上签字。”
      林超生一直觉得那笔拆迁款不对劲,因为所有的事情都过于巧合。
      但是他害怕,最终还是同意了谅解,谅解书签好后刘东亮告诉他这个案子就这么结了。不敢说也不敢问的林超生只得联系自己的工友过来一起拉走林瑾儿的尸体,送去医院开了捐献证明,将尸体拉给医院当“大体老师”。
      “我听说结案的时候你把捐献证明的复印件拿去了派出所?”初爻问。
      “是他们让我拿的,说要存起来当什么……凭证,”林超生说,“刘东亮还特意问我胜田路改建的拆迁款有没有收到,我说已经收到了,一想又觉得不对,就问他是怎么知道我们的拆迁款下来的。”
      初爻:“他怎么说?”
      林超生道:“刘东亮说我不用问那么多,还问我……那些钱够不够花。当时我就明白了,是有人想赶我们家走。”
      事情已经很显而易见了,胜田路骤然拆迁,在此之前林超生一直试图把女儿的事情闹大,他觉得只要闹大了就能换来公平,但这个叫刘东亮的人却技高一筹,或许是联系了创城的领导,表述了一番林超生的所作所为,将他的行为与“阻碍公务”、“影响市容市貌”强行关联。
      但这样的钉子户无牵无挂,女儿也没了,真跟他杠上,只能落得两败俱伤的结局,所以胜田路莫名其妙地拆迁大概就是为了堵住林超生的嘴,变相地赶他离开本市,再也不要提女儿的案子。
      初爻颔首:“所以迁居富康县后,你一直住在西街,连胡子都蓄上了,是怕有人找你麻烦?”
      “谁拿着那么多钱心里不害怕,”林超生用手背擦擦额头上的冷汗,“警官,我这些年东躲西藏就是因为从胜田路搬去富康县之后经常有小混混来骚扰我们家,那些人是混□□的,膀子上文了大片大片的花样,知道我住在西街,动不动就来砸家里的东西。”
      初爻皱了皱眉:“你怎么不报警?”
      “我敢吗!”林超生情绪激动。
      初爻:“你这一次搬到养老院附近,也是因为有人骚扰你?”
      林超生点点头。
      初爻问道:“骚扰你的人是谁?”
      “我只知道有个外号叫五花肉的,”林超生说,“我当时说我要报警,他们威胁我,说他们大哥叫郭彪……”
      .
      初爻眼神一凝。
      郭彪?
      他看着林超生:“哪个郭彪?”
      林超生摇摇头。
      时间到了,初爻将笔录打印出来,让林超生签字。林超生胆战心惊地看看初爻,在笔录上签了自己的名字,按了手印,站起身:“我,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后续有要你配合的地方我们会联系你,这期间不要离开粤东。”
      .
      林超生离开以后,初爻眸底暗了下去,紧紧攥着拳。
      这个郭彪,怎么哪儿都有他!简直是阴魂不散!
      初爻整理好笔录之后抬脚走出讯问室,正好撞见一旁等待许久的江汜:“你干什么?”
      “我没事儿就不能找你吗,我都蹲你半天了,”江汜说着,递给他一份尸检报告,“喏,你要的东西,加班加点赶出来了。”
      初爻目光下移,落在毕秀刚的名字上:“谢了。”
      江汜一手叉着腰,一手忽然搭过他肩膀:“哎,那个……”
      初爻正在看尸检报告,头也不抬:“嗯?”
      “我说,你别太累啊。”江汜揽着他,两人一起往前走。
      初爻神情有些茫然,脚步一顿:“你什么时候对我这么挂心了?”
      江汜尴尬地咳嗽一声:“啊,嗐。那什么……我都听说了,你也挺不容易的,呃,就是,石头的事——”
      初爻微微抿唇,眸光里的调侃淡了下去。
      江汜生怕惹他难过,便拍拍自己胸前,一脸悲壮:“兄弟,我理解你!”
      “你还是算了吧,”初爻应付地笑笑,“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你接连相亲失败吗。”
      “为什么?”
      初爻:“因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说完他快步走了。
      江汜愣在原地,脑袋一嗡,表情僵了僵,最后对着他的背影比了个中指:“我靠,我就多余跑来慰问你!”
      “不需要!”初爻站在楼上,在扶手边探身喊道。
      “哎你这人,”江汜快步追上,愤愤不平地拍了把他的背,“你损不损啊!”
      初爻:“你别挨着我,真讨厌啊你,跟你沾边没好事。”
      .
      江汜闹了他一会儿就脚底一抹油溜进了法医室,初爻摇摇头,拿着尸检报告推开调查组驻点办公室的门。
      孟霜和几个警员在里头琢磨别的,沈淮也在里面。
      初爻拿着报告进来:“毕秀刚确实是自己跳楼死的。”
      “看来他还真是想玩儿献祭,”孟霜接过报告扫了一眼便放下,“你今天给林瑾儿家属做笔录了?”
      “嗯,他抖落出来不少东西,”初爻环视一眼办公室里的人,道,“明德街派出所的所长问题很大。”
      花韬双手背在身后:“刘东亮?”
      “对,就是他,”初爻说,“林超生讲述的案情细节跟派出所结案报告上的不一样,大体能够对上,但是时间线和事件先后有差别,派出所的结案报告上说家属闹了很久,最终却突然与美容院方面达成和解,自己拉回了林瑾儿的尸体并将捐献证明复印件拿去派出所。”
      花韬若有所思:“实际上呢。”
      初爻道:“刘东亮请林超生吃了顿饭,后来林超生所在的胜田路被划进创城改建区,拿到了一笔相当大数量的拆迁款,之后刘东亮再次让林超生前往派出所,美容院的负责人也在场,负责人口头道歉后,林超生才签署了谅解书。捐献证明的复印件也是派出所让他拿过去留档的。”
      “嘶……”
      “而且因为这笔数额高于其他居民好几倍的拆迁款,林超生不得不搬离市内,在相当偏远的富康县定居,但即使是这样,他也一直饱受□□人员的骚扰,”初爻话锋一转,“骚扰他的人威胁他不许报警,而且告诉他,自己的大哥叫郭彪。”
      气氛瞬间凝固下来。
      好一会儿后,孟霜与花韬对视一眼。
      孟霜道:“郭彪之前是不是报复过你一次,后来逃去东南亚了。”
      初爻颔首。
      一直眉开口的沈淮忽然出声:“这么看来他倒不是真的去了东南亚,很可能回来过。”
      “为什么?”孟霜说。
      沈淮;“出差找林超生的时候我和初队长了解过他从原本住着的西街搬到现住址的时间,西街周围的人反映说他是两年前妻子病故后搬走的,但是他到现在依旧不敢露面,过着东躲西藏的生活,就连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都以为我们是来要他命的。”
      孟霜沉思下来,初爻有些疑惑:“他一直被号称是郭彪小弟的人骚扰,这也不能说明郭彪回来过。”
      “不,之前来骚扰他的人只是来耀武扬威恐吓他的,这一切如果真是郭彪授意,那他被恐吓就不单单是因为拆迁款了,”沈淮淡然道,“唐大鹏被我们抓住了把柄,连带着贺加和胖子这两个中间人都被我们逮住,能够威胁到的只有杨氏集团这个核心。”
      末了,原本靠坐在桌沿上的沈淮直起身。
      沈淮:“唐大鹏被抓势必会拔出美容院这么个大萝卜,当年的案件肯定会再次重启,以杨氏集团这帮人的德行来说,林超生当年之所以闭嘴是因为被‘警告’之后不敢闹大,但现在呢?接管案子的可是省里下来的调查组和市|局的精英啊,林超生这一环节一旦没有处理好,杨氏集团可就彻底摔了个大跟头,毕竟那是人命关天的事。”
      说到这里,初爻也明白过来了。
      他紧紧捏着手里的尸检报告:“所以……郭彪一定回来威胁过林超生,甚至想杀了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杀成。”
      “因为我们也在找林超生,”沈淮叹了口气,“你出的是公差,就算没有通知富康县配合找人那也或多或少闹出了点儿动静,郭彪又不是不认识你,这么大个活人出现在富康县,而且当地又有他的势力,他当然不敢轻易动手。”
      初爻忽然道:“那毕秀刚之所以跳楼,就是为了转移我们注意力的!”
      沈淮打了个响指:“聪明,不然他为什么好端端地寻短见呢,能说动他的人权力真的那么大吗,当年潘景因为他,整整八年都没敢抛头露面,现在他怎么又会因为省里的人发了份文件就动辄要去死?八成是我们在查的东西很有可能牵连出什么更大的新闻,毕秀刚是为了给背后的人挡刀才跳楼的。”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免脊背发凉,初爻道:“背后的人……”
      “目前我们只知道他老婆在床底发现了用保险柜装着的大量金条和购物卡,除此之外,他生前曾给一个陌生号码打过电话,但那个是虚拟号码,查不到源头,”孟霜双手撑着桌面,“由于当事人已经死了,所以我们的线索从毕秀刚这里就彻底断了,也查不出是谁给他送的那些东西。”
      沈淮道:“没事,他既然跳楼,就说明背后肯定有人支使过他这么做。一方面呢,是为了给转移我们的视线防止我们过度关注林瑾儿的案子,想让我们被毕秀刚跳楼的事情缠住——而另一方面,是为了灭口。”
      大家面面相觑,觉得有理。
      初爻叹了口气:“照这么说的话,可见背后的人也担心我们真在毕秀刚身上查出什么。”
      如果初爻和沈淮没有出这一趟差。
      郭彪说不定就得手了,但由于两个人都在,郭彪劫持过初爻一次,总不可能次次都干得那么如鱼得水,再加上他正在被通缉,为了稳妥起见不翻船,只能让市局的人带林超生走。
      毕秀刚的死某种程度就是掩盖林超生“遇害”的烟雾。
      假如毕秀刚没死呢?当省里烧的水开以后,毕秀刚这样贪婪的人指不定会背信弃义,把自己身后的人供出来,连带着说出当年潘景被唐大鹏威胁而修改薛山案尸检报告再到莫名其妙出车祸的全部内幕。
      所以在某个人的眼里,他必须死,也不得不死,他不自己跳,总会有人去做掉他。
      .
      初爻看着孟霜:“林超生现在既然已经被我们找到了,还交代了当初那笔拆迁款的事,我觉得现在应该趁热打铁,把刘东亮也放进我们的调查目标里。”
      孟霜没有表态,看向花韬。
      花韬琢磨了一会儿,说:“但是这样的话,影响会不会太大了。”
      “受害人家属如果没有得到一个能说得过去的公正结果,影响只会更大,”初爻视线与他对上,“快九年了,林超生只是一个走投无路的父亲。”
      花韬摸了摸自己圆润的地中海:“嘶……要真这么搞下去,怕是不好收尾啊,你这一拔接二连三带出那么多泥,到时候惹一身骚。”
      初爻眉头轻轻拧着:“可美容院的命案牵连到的是杨氏集团,哪怕林瑾儿的死确实是一个意外,但也足够说明杨氏集团为了能让华宝倒台费了多大的心思,更何况杨志培手下的唐大鹏、郭彪,每一个都跟□□有牵扯,甚至已经沾上了毒|品犯罪,当初郭彪可是亲自向郭龙要了一大批流通于黑市的麻药,想靠这个扳倒华宝医疗,就连唐大鹏自己也是个瘾|君子。”
      见花韬有些踌躇,初爻明白调查组这一趟下来估计没想过把事情搞得这么大,当时调查组可能觉得市局的警察能力不行,在这儿呆上个一段时间和和稀泥就能拍屁股走人了。
      但事态既然已经发展成这样,案子是必须得查下去的。
      初爻垂在裤缝边缘的手微微攥着拳:“花主任,我徒弟是被郭龙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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