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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残缺的线索 ...

  •   “祁遇,在你眼里我是什么?”这个问题,李行之问过无数次,得到的答案也不尽相同。

      从以前互相看不顺眼时的“别人家的孩子”到“玩伴”、“朋友”,他们之间的联系也越来越紧密。宽泛生疏的标签逐渐变为了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专属,可光是这样还远远不够,他想要更多更多。比如,成为唯一中的唯一,让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里永远只装着自己。

      在人类社会中,人们总是用婚姻契约或者孩子来绑住伴侣的心,好像只要结了婚、生了孩子,什么问题都迎刃而解了。建立关系的双方就算死了都要烂在一起,百年之后挖出来早已不分你我。

      李行之觉得这样很好,就算变成了鬼魂,他也照样可以纠缠祁遇一辈子。可惜时代背景限制,他的计划还未实施便胎死腹中。失败从来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不择手段就有的是办法。

      最后一次问这个问题时,病床上的祁遇亲昵地揉了揉他的脑袋,说:“你对我很重要,是我无论何时都想守护的存在。”

      他扣住那只瘦削苍白的手腕,就好像将全世界握在掌心。他以为只要抓得足够紧,就不会失去。可总有一些东西无相无形,好比风中的尘埃、冬日里呼出的白气,无论多么用力地挽留,还是会在不知不觉中飘散。

      “喝下去就好了。”

      “你要辜负我的一片心意吗?”

      “你舍不得我流泪的,对吧?你渴望被需要,想被坚定地选择,这些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不抛弃我。”李行之如同一个溺水的人,死死地扒着湖面上那片窄小的浮木,“善良的、温柔的,我可以扮演你喜欢的所有形象,我会是一个好恋人的。”

      生活就像废弃的老剧院,索然无味,那些艳丽的色彩、欢快的曲调随着祁遇的沉眠一同湮没了。而他成为了仅剩的观众,偏偏那些破败残存的旧物还要锲而不舍地提醒他,曾经的舞台演出是多么精彩、剧院又拥有过多么辉煌的黄金时代。

      一天、两天;一月、两月;一年,两年。祁遇没有再睁开眼睛,哪怕消耗了几百个灵魂维系生命也无济于事,他全身上下已经凑不出几块好地方了。

      明明只要一伸手、一用力,将那道近似于无的呼吸扼杀在气管里,他们两个就都可以获得解脱。可是为什么狠不下心?

      李行之想,也许是他自私地希望爱人永不安息。“你得和我一样疼才可以,你也该尝尝被我丢下的滋味。”薄薄的皮肤下是微弱跳动的脉搏,又轻又缓。

      “你哭什么?”

      一滴清亮的泪珠顺着祁遇的脸颊滑落。只消轻轻一碾,水汽便在他的指尖弥散。

      他不知道这滴泪包含着怎样的意味,是悲哀,怜悯,还是遗憾呢?想了很久也没有答案,他只知道它又咸又苦,令人难以下咽。

      …………

      本以为这种躺在摇篮里的无趣日子还要不断重复,然而当李行之某天再次醒来时,却惊讶的发现——他的温暖小窝没了!

      不,更确切地说,是他长大了。那种东西早就派不上用处了。

      镜子里的他看起来约莫六七岁的模样,蓄着棕色的长发,皮肤光洁如雪,脸蛋白里透红。最重要的是,他遗传了王后那双美丽的绿眼睛,让人想到迷失林间的小鹿和山间清澈的湖水。

      纯真、无害、可爱——这是一张极具欺骗性的脸,哪怕他顶着它做尽坏事,怀疑的目光也不会落到他头上。

      “父王日安。”小公主提起裙摆,微微欠身,“今天可以陪丽姬一起玩吗,我已经好久没见到您啦。”丽姬的眼中氤氲着一层朦胧水汽,似乎是刚睡醒不久。

      起雾的森林。

      ——国王的脑海里莫名其妙冒出了这么个形容。眉眼、发色无处不相似,他仿佛看到微缩版的森正站在他面前,正在冲他莞尔轻笑。

      “咦,您旁边的漂亮大姐姐是谁呀?”李行之竭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柔软甜美,他从那位陌生女子的身上感受到了鲜明的敌意,她正在死死盯着自己的脸。奇怪,那是什么眼神,嫉妒还是怨恨?

      “这是你的新母妃蕾娅,她也是一位实力强劲的巫师。”国王像是在例行公事地宣布对某位官员的任命,甚至没有对蕾娅投去多余的视线。

      事情开始变得有趣起来了。

      “姐姐好。”李行之撩了撩耳边的碎发,并没有改口叫她母妃,甚至连行礼都没有,“父王娶了蕾娅姐姐后,还会喜欢丽姬吗?如果父王都不在乎我的话……”

      他装模作样地挤出了两滴眼泪,没有感情全是技巧,连眼泪滑落的时机都控制得恰到好处。这张与王后肖似的面孔就是他的最大杀器,便宜老爹绝对扛不住这波攻势。公主得意地欣赏着那位继后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国王果然不出所料地哄起他来。

      “怎么会,丽姬永远是我的小公主。”

      国王居然没有把他的实际性别告诉这位新王妃吗?真是令人意外。是不信任、不愿意,还是缺乏诉诸于口的机会呢?

      李行之一步步试探着这位继后的底线。直到他离开宫殿,这位蕾娅小姐虽然神色不虞,但依旧在强颜欢笑,不得不说一句真的很能忍。

      …………

      “琳娜,父王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他说要娶蕾娅小姐为妻,可我根本不想要新妈妈。”公主赌气地揪着玩偶兔子的毛,好好的一只玩偶都快被揪秃了,“她是大坏蛋,就连父王对我仅剩不多的关注都要抢走。”

      “嘘,殿下别这么说。那位女士是默克尔侯爵的次女,王后的亲妹,有这一层血缘关系的纽带在,她定然会对您多加照拂的。”

      “可是她和母后的长相全然没有任何相似之处,金发和棕发、蓝眼和绿眼,这差别可大了去了。若非琳娜你告诉我,我都要以为她是个冒名顶替的家伙呢。”李行之琢磨出了一丝不对味,截然不同的相貌、充满敌意的注视,还有国王对新王妃漠然的态度,他隐约摸到了一根能把这些违和点串联起来的线。

      等等,说到故意顶替……莫非用了假身份的是王后?他需要印证一下这个不成熟的猜测。

      “蕾娅小姐很喜欢父王?”

      “是,陛下和蕾娅小姐是青梅竹马。只是后来……”

      “那父王和母后不也算是自幼相识吗?既是亲生姐妹,没道理父王只见过蕾娅小姐,没见过母后呀?琳娜,你该不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

      “……没有。”面对连串的发问,女仆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慌张。

      “你肯定在瞒着我什么。”李行之的疑问句变成了肯定句,没想到诈一诈还真被他发现了点东西。

      …………

      波络国。

      剿灭鬃狗帮盗贼的事迹让祁遇收获了威望和商人们的友谊。

      这几年来,他把那些死者的孩子都聚集起来,给他们最好的教育和衣食,同时也在他们幼小的心灵里埋下了复仇的种子——他需要一批忠诚的、愿意为自己奋战至死的勇士。

      波络国并没有官方独立的武装军队,多数由民兵和雇佣兵组成。长久的和平麻痹了民众和国君的神经,再加上大巫高强的法力,没有人担心战争会到来。

      过度放松可不是什么好事。若非这里的土地实在贫瘠,也许早就沦为了群狼的盘中餐。玫瑰帝国、白雪之都、桫椤城邦——目前副本地图里最具威胁性的三个大国。

      从位置上看,玫瑰帝国毗邻波络国,威胁性最大;而白雪之都和桫椤城邦各自位于地图的最北部和最南部。但这不意味着他们的手就伸不过来,那伙劫掠商队的强盗就来自桫椤城邦,被他顺藤摸瓜查到了。

      “白雪之都”又称“雪国”,终年极寒。不同于玫瑰、桫椤两国野心勃勃的掌权者,雪国的女王显得非常神秘,几乎没有在公开场合露过面,多数时候是委派代理女巫前去处理外交政务。能翘班则翘班,一副对任何工作都毫不在意的模样,堪称当代咸鱼之王。

      最诡异的是,这样一个环境恶劣的大国居然从来没有和外界通过商,就好像所有东西他们都可以自产自销似的。冻土是无法种出任何作物的,民众不可能几十年都不吃不喝。祁遇甚至都疑心,雪国除了那位女王和代理巫师没有其他人活着。

      若有机会,他还真的挺想会会这位女王,互相交流下职场摆烂摸鱼经验之类的。

      …………

      “王子,你看,我们猎到了一只沙狐!”猫和老鼠三人组,不,斯派克他们又来找他炫耀新得的战利品了。

      “嗷嗷,这小家伙可狡猾得很。”汤姆提溜着沙狐的后颈皮,甚至还颇为得意地摸了摸它油光水滑的皮毛,“殿下您用它做披肩或者当宠物养都不错,总之一定要叫这个馋嘴偷吃的小混球付出应有的代价!”

      “老天,你在开什么玩笑,沙狐可不兴养!难道没听说过沙狐假意顺从结果暗中噬主的悲惨事故吗,好哇,你这个酒鬼又想坑害王子!”杰瑞好像永远和汤姆不对付,他生气地叫嚷起来,“要我说还是把这只包藏祸心的狐狸杀了算了。”

      “多一张吃饭的嘴又有何妨。”祁遇从汤姆手中接过了沙狐,它有一双楚楚可怜的琥珀色眼睛,如同融化的蜜糖。

      也许是看出了这几人中王子最有话语权,它的喉咙里一直发出呼噜呼噜的讨好声,红色的小爪使劲扒拉着祁遇手臂上的金钏,仿佛下一秒就要开始控诉猫和老鼠三人组对它犯下的恶行。

      “哦,该死的,这只狐狸可真是个坏东西,明明是它先吃了我们的干粮。”杰瑞嘟囔着,“现在反倒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

      “它居然还敢还朝我呲牙!王子您瞧,留着它就是祸患!”侏儒气得满脸通红,恨不得立即将狐狸套进麻袋里乱棍殴死。

      “杰瑞你冷静,它刚刚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沙狐在祁遇怀里打了个懒散的哈欠,满脸无辜。它甚至还故作害怕地“嘤”了两声,颇有种小人得志的嘴脸。

      就这样,狐狸凭着一副欺下媚上的奸臣做派,轻松将王宫编制收入囊中。

      …………

      “俄尔普斯,你说玩家有可能不小心穿到非人生物身上吗?”祁遇看着那只靠在他胸口安睡的毛绒动物,陷入了思索。

      “怎么可能,你问的什么鬼问题。”

      “哦,好吧。那你更得看着点这只沙狐了,万一它临时起意想开开荤,你就全白忙活了。”祁遇的语气带了几分失落。

      “所以你为什么要把一只爱吃人的小怪物放在身边?”俄尔普斯大为不解,“想活的我见多了,自己找死的还是头回见。”

      “不知道,鬼使神差吧。”

      沙狐在睡梦中还喜欢不停地砸吧嘴,发出噪音的同时,那条蓬松柔软的大尾巴还会无意识地抖两下。肚皮上的毛是温暖的鹅黄色,让人想到秋日傍晚的夕阳。

      金蛇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狐,居然明目张胆地用皮毛引诱人类,而祂的眷者还乖乖上当了。好不容易送走了绿茶蝴蝶,又来了只手腕了得的狐狸精,这日子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

      玫瑰帝国,王宫。

      “魔镜魔镜,请您告诉我国王最爱的女人是谁?”蕾娅将手覆上镜子,它的表面瞬间形成了银色的漩涡。

      一位雍容华贵的女子浮现在镜面上,她有着一头长而卷翘的棕发,宝石般晶莹剔透的绿眼睛。眉不画而黑,唇瓣莹润丰腴,比七月的玫瑰更艳丽。——赫然是因病亡故的王后。

      “现在帝国最美丽的人是谁?”

      镜子上映出了她自己的模样,这也稍稍冲淡了她先前的不虞。

      [不过,公主的容貌很快就会胜过您的。]
      魔镜表面又慢吞吞地浮现出一行字,[无数的男女都会为之倾倒,甚至不惜通过流血决斗的方式来获得垂爱。那是足以掀起战争的绝色美人,没有谁能……]

      “砰!”——继后愤怒地砸碎了镜子,尖锐的碎片深深嵌入她的手掌,她却像感觉不到痛一般。

      “哈哈哈,公主?只要她长不大,我就永远是最美丽的。总有一天,国王会爱上我的,就像他当初爱上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一样!”蕾娅时而哭泣,又时而狂笑,简直像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会在乎我的,只是需要时间,对,时间……”

      …………

      “奇克大人,商队已经在等您了。”

      “知道了。”女巫随手将镜子揣进了袖袍,“快带路。”

      谁也没料到,曾经重伤被搭救的三级巫师,如今已成为了继大巫后地位最高的人。那位侍从青年毕恭毕敬地为她引路,眼神中还有按耐不住的好奇。

      “你看我做什么?”奇克面露不悦,侍从直白而不掩饰的目光对她俨然是一种冒犯。

      “您的镜子里好像有个发疯的女人……”

      “你想和她一样吗,嗯?”

      青年瞬间不吱声了,温顺得如同一只鹌鹑。这位奇克大人的性格实在乖僻,至今没人能琢磨明白她的所思所想,上一秒言笑晏晏,下一秒挥刀相向的事情时有发生,有脑子的都不敢随便招惹她。

      “和我说说你们的殿下吧,最近他可是大出风头,作为波络国的巫师,总要提前了解了解未来新君的执政风格。”

      “是、是。”

      …………

      “所以你是说妮可化名为三级巫师‘奇克’,在执行任务途中撞破邪恶召唤法阵,不幸遭遇了那群人的追杀围剿?问题是,目前线索断在中城区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儿。”秦深挠了挠下巴,“她受了伤,照理没法离开玫瑰帝国的。”

      “不可能,我们翻遍了整个国家都没找到。”所罗门和茜茜异口同声道。

      “我还特意和巫师协会申请,大老远地跑到外城区去管辖执勤,各种犄角旮旯都来回搜了好几遍,一无所获。”这几年来,茜茜已经混到了骨干位置,靠着吃苦耐劳和高情商话术得到了领导的重用。

      “呐,内城区肯定是没有了,也不在巫师协会里。那些老东西虽然肉质不好,但脑子还算能用,魔神们逼着他们好好回忆了一遍,得到的结果都大同小异——奇克出任务回来后像被夺舍了,与之前判若两人。”所罗门慵懒地半挂在秦深肩膀上,像只睡眼惺忪的大猫。

      “任务目的地在中城区,痕迹全被某股势力给抹掉了。她最后被目击的地方是舍馆附近的商业街,但那里已经翻不出什么花儿来了。至于舍馆,涉及的国家太多太杂,搜查受限。”

      藏起一片树叶最好的方法就是将它放入树林,人多的地方最是鱼龙混杂,也最适合摆脱追捕。街上的商贩彼此熟悉,伪装难度较大。但如果是那些几年才来一次的他国使臣团呢?没有人会刻意去记这些人的样貌特征,因为每次来的可能都不是同一批人,换完物资就回国了。

      “公主降生宴前和宴会举行期间,哪些国家的舍馆里是有人的?”秦深隐约抓到了一点头绪。

      “被邀请的十二国,以及丢了王子的波络国。蟾国可以排除,他们全死光了;风谷国的巫师温迪因涉嫌协助暗杀,被关进了地牢,他们国家的使臣团同样无一幸存。”

      “雪国只有一个女巫来,排除;桫椤城邦个个人高马大,妮可的身材条件扮不了,总不能穿个三四十厘米的增高鞋和全套肌肉紧身衣吧?”所罗门掰着指头数,“也就是说,可能的国家只剩下九个。”

      “范围还是太大了。”秦深愁眉苦脸,“这要找到猴年马月啊!”

      “会长,你忘了[魔王]预知的结果了吗,从妮可的视角出发,他看见了公主成长的点点滴滴。当时,我们都觉得她也许会扮演女仆侍女之类的角色。”

      “但会不会我们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假使她不是人,而是一件物呢?”

      茜茜的话点醒了秦深,他想起妮可的秘闻确实和某个物件有关,它随处可见,甚至每天都会用到。

      ——是镜子!

      童话故事中的继后恰好有这样一面魔镜,也许只要顺着它,他们就能找回失踪已久的队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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