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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吃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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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三年前,陆篱就提出想下山走走,但被楚靖一口拒绝了,原因是这世道依旧鱼龙混杂,不适合陆篱这种从小活在山上的人。
所以当陆篱再次提出想下山的时候,楚靖是非常惊讶的,因为陆篱这人是出了名的听劝。
“怎么这么突然?”楚靖问,“要不要为师陪你。”
“不用。”陆篱说:“江衍跟我一起就够了。”
楚靖一愣,江衍这个名字过分耳熟,短短一瞬,他的脑子里起码闪过了十几张脸。
“……”陆篱叹了口气,提醒道:“新招的那个,你还去看过他洗澡。”
“……哦!”楚靖道。
陆篱没再继续说话,只是沉默的站在一旁,楚靖不死心,又问了一遍:“真不需要为师陪你?”
“真不需要。”陆篱说完话锋一转,“不过倒是需要另一样东西。”
这样东西还是司袁提醒他要的。
江衍在陆篱离开后就回去收拾东西了,虽然他才刚来没几天,要学的东西一点都没学会,而且陆篱也没明确说明什么时候才带他下山,但江衍就是按耐不住这种激动的心情,这种心情一直持续到他开始整行李开始。
江衍在他太奶离世后就为了一个非常孤的孤儿,没爹没妈没亲戚,连自己家祖坟在哪都不知道。
所以理所应当的,他没有任何可收拾的行李。
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走。
江衍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脑子不是很好,所以就算被骂也是应该的。
就比如说现在。
陆篱隔老远就听见江衍屋内传来的动静,也许是出于同情,陆篱难得有些赶急忙慌的冲了过去。
他知道江衍的力气很大,毕竟人傻的孩子总有一身使不完的牛劲,但他硬是没料到有人能把牛劲用在这种地方。
江衍在哭,眼泪不停的掉,看样子是很伤心的。
他一只手抬着床的一角,将床抬了个45度,然后另一只手拿着扫把扫着床底。
陆篱呆愣在了原地。
许久,终于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的陆篱问道:“你在干嘛?”
江衍哭的太投入了,直到陆篱出声才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
“我…我有点舍不得…”江衍哽咽道。
“舍不得跟……”抬床有什么关系,陆篱脑子一转,硬是咽下了即将说出口的话,转而继续问道:“所以你在干嘛?”
江衍看了眼手里的扫把,说:“我在扫地?”
“你腰不好吗?”陆篱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床离地面也蛮高的?”
……
好尴尬。
江衍抿着唇,耳尖红了。
有种智障在智商测试上努力表现自己的智商然后脱口而出一句,“苹果如果削了皮就没有苹果皮了”一样尴尬。
“对不起。”江衍缓慢的把床放平,委屈的说道。
“没关系。”陆篱安慰:“起码你还知道要慢慢的把床放平,不算笨。”
“真的吗?”江衍破涕为笑。
假的。
陆篱只敢想没敢说。
“一想到我们就要离开,我就有点舍不得。”江衍揉了揉鼻子。
原来是恋家。
陆篱恍然大悟,“那我们经常回来不就好了?”
江衍:“?”
陆篱:“?”
是哦,又不是不回来了。
在陆篱不解的神色中,江衍的耳朵红了个彻底。
要不怎么说孩子笨呢。
陆篱的行动力很强,也没多少要带的东西,是那种说走就走的类型。
两人告别楚靖,拒绝了再留一晚的请求,赶在天黑之前下了山。
说实话,陆篱是有点兴奋的,就连下山途中遇到上山的师弟也破天荒的打了声招呼。
江衍更是把高兴挂在了脸上,“不愧是长生门,什么点都有考生在考试。”
陆篱脚下一顿,脑子里回想起了刚擦肩而过时不经意间瞥到的那张脸。
那是一张毫无生机的脸。
在追回去和给楚靖传信息之间,陆篱选了后者。
送走了陆篱和江衍后,楚靖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在长生门门口继续待了一会儿。
长生门所处的位置并不偏,但楚靖用结界将整个长生门都围了起来,所以普通人根本看到不到上山的那道门。
自从长生门成立以来,楚靖已经二十年没下过山了,对人间的现貌一无所知,但不妨碍有人给他传递消息。
楚靖等了又等,终于等来了陆篱给他发消息。
令他失望的是,内容跟思念一点都不沾边,反倒是让他当心有东西正在上山。
“居然一点都不想念为师。”楚靖叹了口气,他静静的俯视着台阶,似乎在等待什么。“哒哒哒”声音由远及近,楚靖刚抬起手,那股气息突然间消失了,消失的没有一点征兆,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逃走了,亦或是……示威?”
这是陆篱从未见过的场景,入眼是来来往往的人,入耳是熟悉又陌生的语言,入鼻是乱七八糟的气味,最重的是香辛料,淡一点的有花香和甜甜的糖香。
“师兄快看!”江衍指着不远处卖糖人的摊子,只见那个摊主一边给糖吹着气一边手里不停的捏搓揉,眨眼的功夫,一个栩栩如生的小猪就出现了他的手上。
“师…”江衍的话戛然而止,陆篱转头,正巧与他来了个四目相对。
“师兄,开心吗?”江衍问道。
陆篱没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师弟。
江衍依旧面不改色的笑着,对陆篱的变化熟视无睹。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连路人都忍不住往这边侧目。
“要吗?”陆篱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江衍看了看糖人又看了眼身边的师兄,用力的点了点头,“要!”
陆篱瞥了眼恢复正常的江衍,拉着他往人堆里走。
“客官,来个糖人吗?只要两文钱哦~”摊主热情的招呼道。
“来一个吧。”说着,陆离从口袋里掏出两文钱递了过去,“你要什么?”
“太奶!”江衍秒答,“给我吹个太奶吧!我想她了。”
“你砸场呢?”摊主道。
陆篱实在没忍住,轻轻拍了一下江衍的后脑勺,道:“认真的。”
江衍左思右想,“那给我吹个马吧!”
“好嘞!”
制作糖人的过程可谓是百看不厌,江衍正看的起劲呢,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条狼来了!”
刹那间,原本吵闹的街道突然间安静了下来,只是一瞬,又恢复了之前的吵闹,各摊主慌忙的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急匆匆的推着小车跑路了。
“诶!我的糖!”江衍惊呼。
“对不住了小哥!”摊主一边往回推车一边喊:“等下次赔给你!”
“什么情况?”江衍拉住了陆篱的衣袖,对此处逃窜的行为很是不解。
“不知道。”陆篱说:“不过不用怕,我特意准备了东西来的。”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就被人团团围住了。
为首的上前一步,用命令的语气道:“是城里人吗?出示一下证件。”
“这个可以吗?”陆篱从腰侧拿出了一个令牌,这个令牌非常简陋,除了周边那一层银丝外,只有中间硕大的“生”字。
条狼相互对视了一眼,眼里流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陆篱一抬下巴,正打算说什么,就听为首的那人道,“什么玩意儿都拿出来,脑子秀逗了吗,带走!”
直到进了监狱,陆篱都是震惊的。
江衍双手握着铁杆,不解的问道:“这也是计划中的一环吗?”
“……”陆篱无语了。
一瞬间,什么“这绝对好用”、“人人都认识”、“谁都要礼让三分”的鬼话在陆篱脑子里依次响起。
诈骗,赤裸裸的诈骗!
连以情绪稳定自称的陆篱都快绷不住骂脏话了。
“求求你们…给我一点吃的可以吗?”
陆篱循着声音望去,一个瘦小的身影窝在角落,正一脸祈求的望着他们。
那是一个骨瘦嶙峋的男孩,由于过分营养不良,导致很难从外表上分辨出他的年龄。
江衍摸了摸口袋,别说吃的,他口袋干净的连个线头都摸不出来。
陆篱也摸了摸口袋,除了钱也摸不出别的,连那个没用的令牌都被缴了。
“抱歉。”陆篱说道。
“你们看起来不像没钱的样子。”男孩说。
“我们确实有钱。”陆篱从口袋掏出了一把铜币递过去,问道:“那你吃吗?”
男孩:“……”
见他不说话,陆篱又从口袋掏出了银子,“或许你吃这个?”
男孩:“…………”
良久,男孩道:“抱歉。”
见陆篱没有理他的意思,男孩继续道:“我叫斐青,你叫什么?”
江衍瞥了眼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陆篱,有些尴尬的挠了挠鼻尖。
“你们也是被抓进来的吗?”斐青问道。
陆篱还是没搭话。
“这几年一直这样,已经抓了不少人了。”斐青自顾自道。
江衍快尴尬疯了,但是陆篱不说话,他也不会主动去答话。
见人还没有理自己的打算,斐青忍不住道:“你还蛮小气的嘛。”
陆篱笑了一声,终于开口道:“是小气,不然我就会问你吃不吃金子了。”
说完,还从兜里摸出金子递过去,“吃吗?”
斐青:“………………”
服了。
江衍实在没憋住,笑出了声。
“对不起。”斐青叹了口气,“我没那个意思,很抱歉让你感到不愉快了。”
陆篱:“哦。”
“不想知道吗?关于皇宫的信息。”斐青问。
陆篱诚恳道:“不想,还真不想,不好意思哦。”
他话音刚落,监狱的门就被推开了,传旨的太监在一圈人的簇拥下疾步向陆篱走去。
“贵宾,皇上有请。”
陆篱一愣,下意识的回头看了斐青一眼。
斐青笑了笑,道:“现在想知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