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身红尘半身佛》薛神骏

65、老公再见

　　七天后，段慎独刚从公司总部中阳市回到湖心小岛，发现湖心小岛的屋子上挂满了蓝色的三角形小旗，那是韦郁缇最喜欢的颜色，结婚时也曾挂满蓝色小旗。他一阵伤感，今天是他们8年约定到期之日，韦郁缇一定会作出了重大决定。
　　他通过乌篷船进入湖心小岛时，别墅里已经没有韦郁缇了。韦郁缇在他们睡过的床上留下了一封信，一份离婚协议书。他藏在地下室的保险柜也放在了床上，而且打开了。段慎独拿起那封信，来到别墅二楼，读起来，信上写道：

　　慎独：
　　你看到信时，我已经离开了。我们约定的8年婚姻，到今天为止，刚好走到了尽头。我们相识时，你纠缠于一对姐妹之间，害的人家姐姐变成植物人，妹妹哭成泪人。我很好奇，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插足了，当时真的是无意的。
　　8年4个月的时光里，我们从相识到结婚，再到分离，或许还会成为陌生人，就像8年4个月前。说起来好轻松，但又是多么残忍！对我而言，这些时光刻骨铭心，永难忘记。我要感谢表哥巨小龙龙的策划，本意想撮合你们，却意外让紫瑶姐姐失去了记忆，不然我根本没有这个机会。冥冥之中，仿佛都是天意。
　　我相信我们的相遇是天意。
　　上次湖中枪击事件后，你离开了七天，这七天里，我想了很多，我想明白了。8年4个月的时光，你救过我两次命，第一次是偶然，但也冒着得罪烈日会的风险，得罪烈日会可能是死字。第二次是用你的生命来救的。这说明你至少是履约的，在这8年内，你把我放在比你的生命更重要的位置，虽然未必放在紫瑶姐姐之上的位置，但这已经不重要了。这8年4个月里，你没有辜负我。
　　我有没有辜负你？不知道你怎么认为，至少我自认为没有。
　　我记得和你青帝山攀岩的日子，记得和你在杭州西湖游玩的日子，记得我各种折磨你，记得我们一起段霞山追捕大野猪。我还偷偷地跟随了你一次，你去了段霞寺，当我看到你差点要出家，我好害怕。天不怕地不怕的我，竟然有了一丝害怕。那次之后，我改变了许多。还有很多，我读你的《孤城剑客》《寻隐剑》《神城》《唐土情仇》的快乐和悲伤……还有我们的每一次□□。这些构成了这8年4个月里我的全部。我为你改变了许多，我不再随意伤人，不再轻易杀人，我学会了为别人着想，不再总是捉弄人。
　　值得特别说的是，我很喜欢楚如雪，她深刻影响了我。听说紫瑶姐姐也像她，你可以比较，到底谁像她。但我们永远是我们，不是谁的替身，对不对？
　　我翻看你的保险柜时，才知道你多么爱紫瑶姐姐，才知道你的心。我很嫉妒她，嫉妒她获得你最深的爱。上次我吓唬你说我派人去杀她。其实，我真的去过，7天时间里，我跟踪她，当我要下手时，你给我打了电话，问我在做什么，说想我，我哭了。我没有下手，离开了。我不忍心伤害你最爱的人，我怕她死了，你会很伤心，也许会跟着去死，那不是我要的。
　　我的人生信条是人生无悔。我作过的事，我从不后悔。就像8年前和你结婚，就像今天离开。不过今天离开，我还是真的有点伤心，有点后悔，呜呜……。不过，我终究还是无悔的。离婚协议书我签好了。好吧，我还是签好了，虽然我是哭着签的。大叔，我对你提一个要求，以后别再让你爱的人哭泣。再见了，段慎独。再见了，老公，我最后一次叫你老公。
　　小缇

　　段慎独流着泪看信，看完早已泪流满面，信纸也湿了大半。他从胸口拿出她送给他的，他们拥抱的玉雕，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他哭自己辜负了她，辜负了她的真心，可是他没有办法。如果不离开她，他没法和郭紫瑶在一起，不能和郭紫瑶在一起，他就等于死了。
　　哭了很久后，他站起来，眺望群山，群山无语。高霞平湖依旧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他没想到这一天是这样到来，她是这样走了，他是如此悲伤、如此痛苦。他发现自己其实也深爱着她。他打她的电话，已经是空号，发微信，发现也发不出信息了。他知道他们彻底分了，彻底结束了。
　　恍惚和绝望中，他开始理解一沙为何要出家，理解勇悟为什么要坐在玉佛洞中，封闭自身。他开始理解什么是红尘，红尘是美，花花绿绿，姹紫嫣红，但是充满痛苦，锥心的痛苦，充满无奈，极度的无奈，撕裂自身也无法拯救的痛苦和无奈。
　　段慎独想起金基德《春去春又来》里面那个老和尚临终的一幕。他一个人坐在一条船上，用写满“闭”字的纸条封住自己的眼睛和嘴巴，把自己完全封闭起来，然后自焚、涅槃。段慎独纵身一跃，跳入湖中，不断沉沦……沉沦……沉沦。
　　他沉到水底，直到自己快要憋不住才浮出来。刚刚浮出来，他就看见勇悟的脸，他一摇头，勇悟又变成了一沙。
　　“我很痛苦，一沙。”
　　“我带你去个地方。”一沙道。
　　一天后，段慎独和一沙来到苏州悼念青州城外。在苏州市一处公墓里，安放着青州城外的骨灰。寒鸦声声，段慎独倍感凄凉，想起青州城外临死前和他以及一沙的对白：
　　……
　　青州城外道：“叔叔，你会和紫瑶阿姨在一起吗？”
　　段慎独道：“叔叔不知道。”
　　青州城外道：“我不懂你们的红尘世界，我想知道，紫瑶阿姨会不会也像你一样想她。”
　　段慎独道：“叔叔也不知道，叔叔和她分手了。”
　　“为什么要分手？”
　　段慎独一时语噎。
　　“既然你这么做梦喊她的名字，为什么不去找她？”
　　段慎独道：“红尘世界……不是想去就能去的。”
　　一沙道：“红尘的事，你不要问那么多。”
　　青州城外道：“红尘世界真复杂。其实我还想和你们一起玩，为什么佛祖要这么早召唤我去？”
　　一沙道：“一切都由因果决定。”
　　青州城外道：“叔叔，等你和阿姨在一起的时候，给我点一炷香吧，我会知道的。”
　　……
　　一沙的木鱼声让段慎独从回忆中醒来。
　　一沙道：“你看见了死亡，还是你心中的美人？”
　　“对不起，我舍不下她，但我全身都是罪恶。”
　　“放下吧，如果放不下，就去追求吧。佛祖出家之前也有过妻室和家庭。”
　　“谢谢你，一沙。”
　　“阿弥陀佛！”
　　一天后，段慎独回到中阳市。他带着段用希和两个保镖，开着两辆车，来到中阳市东郊靶场。他这些年来，经常来这里打靶，训练自己的枪法，为了防身和报仇。这一天，他疯狂射击，打了几百发子弹。
　　段用希一开始不问为什么，最后还是说话了。
　　“哥，你做什么，我都支持。”
　　段慎独拿起枪，对着自己。
　　段用希着急了，道：“哥，你别想不开。”
　　“我是百身莫赎啊。”
　　“嫂子离开了，这不是你的错。你给了她8年美好生活，你并没有辜负她，她不会恨你的。”
　　“可我伤了她的心。”段慎独举枪砰砰砰地射击。
　　“伤口可以弥合。再说嫂子的个性，她很快会快乐起来的。你不能再辜负自己了！”
　　辜负自己？段慎独砰砰砰地射击，辜负自己？辜负自己？辜负自己？我到底如何才能不辜负自己，不辜负别人？
　　“更不能辜负紫瑶姐姐了！我记得9年前，你们多么开心，你们本应该是一对，天设地造的一对！是霍攻逼你们分手，是霍攻以诈骗手段获得了紫瑶姐姐的心！过了9年了，你不该再临阵退缩，是该你往前冲的时候了！往前冲，赢得姐姐的爱！”段用希说的斩钉截铁。
　　段慎独有几分触动。
　　“真爱无罪！”段用希喝道。
　　段慎独下定决心，重新追求郭紫瑶，不顾一切追求郭紫瑶，哪怕他死在追求她的路上。他疯狂地射击，将靶子彻底打烂，然后离开了靶场。
　　路上，他给巨小龙龙打电话，解释了所有事情经过，表明自己一直深爱郭紫瑶，暂时的离开，都是霍攻所逼迫，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段慎独特意请求巨小龙龙原谅，原谅他故意那样辱骂他。
　　巨小龙龙道：“你彻底伤害了我，还伤害了我表妹，8年多了，你现在一句话就让我原谅你？”
　　“对不起，可是这一切我也无法掌控，8年时间里，我从未伤害你表妹，我还两次救过她的命，冒着生命危险。对不起，我只能这样了。”
　　“只能这样？别把自己说的那么无辜！”
　　“如果当初不是因为紫瑶嫁给霍攻我气昏了，嫉妒极了，想报复；如果不是你表妹拿着枪指着我，说要么娶她，要么她杀了郭紫瑶；如果我和你表妹不是约定好了在一起8年，我和你表妹就不可能结婚。事实发展到今天，的确非我能够控制。小龙龙，我是一个凡人。我承认，我一度爱你表妹，她那么像紫瑶，也那么刁蛮任性，但我更爱紫瑶，我从未放弃紫瑶。为了爱紫瑶，我离开她，含辛茹苦9年，卧薪尝胆9年，我的心每天都在泣血，但我都忍了，就是为了这一天，你明白吗？”段慎独说着流泪了。
　　“你编的这话还的确让人有点小感动。”
　　“编？我句句都是真的。小龙龙，我为何要辱骂你？我从未那样骂过你，就是为了让霍攻不怀疑我，就是为了和霍攻决战！”
　　“行了，我知道了，谁叫我不忍心看着紫瑶妹妹受苦呢？”
　　“眼下最需要明白的是紫瑶，我调查了，她一直服用一种损害她大脑功能的药，这是霍攻的安排，目的是为了让她彻底失去对我的记忆，并顺从他！”
　　“难怪她显得怪怪的。”
　　“可以请求你帮我解释吗？我特别需要你！”
　　“为什么你自己不去找她？”
　　“也许是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我期待这一天太久了，这一天来了，我很害怕，害怕做不好，会失去她！让我冷静一下，我最终会去的，好吗？”
　　巨小龙龙答应了。
　　段慎独给顾闵静打电话，同样做了解释，请她向郭紫瑶说明情况，乘她还有些记忆。顾闵静心善，同意了，并告诉他郭紫瑶新的手机号和微信号。放下电话，段慎独的手全是汗，还有些发抖。他看着郭紫瑶的新电话号码，却不敢打。
　　“哥，我觉得你应该直接飞过去，当面和紫瑶姐姐说。”
　　段慎独沉思着，没有回答。
　　“我和将猛咨询过律师了，紫瑶姐姐和霍攻的婚姻，是无效婚姻，可以通过起诉解除，因为霍攻使用欺骗方式骗的紫瑶姐的信任，他实际上冒充的是你，他还非法使用药物控制紫瑶姐。”
　　“知道了。”
　　“哥，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我想请你帮我带一件东西给她。”

　　几天后，段慎独、段用希带着保险柜和6个保镖来到天城，留下李将猛处理公司事务。段慎独没有出面，由段用希出面，找到郭紫瑶的新经纪人巨小龙龙。原来的经纪人赵小蛮在霍攻出事后离开了，巨小龙龙刚好去找她，所以暂时当起了她的经纪人。为了防止火徒门的人报复，段慎独和段用希都化了妆。
　　郭紫瑶正在天城国扬医院接受治疗。她因为霍攻被捕、陆德太博集团受到警方调查的事受到刺激的大脑，更加受不住了，几度晕倒。医生将她抢救回来后，全面评估她服用的非法药物对她大脑的损害。她的大脑处于混乱和恍惚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