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颂》一只橘子的桔

79、夜色灯影人无踪，青锋血剑染修罗

　　燃灯节已至尾声，喧嚣渐歇，观灯的人潮渐渐向四方散去。宋凝霜几人亦与孟承蠡在望阳阁前作别，汇入归家的人流。

　　夜色如墨，长街灯火阑珊。行至半途，另条巷道深处，一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悄然伫立。那人的目光幽冷，先是掠过宋凝霜，最终，却如同锁定猎物般，沉沉地落在了陆才瑾身上。

　　杨光旭道: “明日书院休沐，可得好好休息一番。”

　　陆才瑾笑他: “你呀，就是一头懒猪！”心念微动间，似有所感。她不经意地侧首回望，恰好对上暗巷中那双阴鸷狠厉的眼睛！

　　刹那间，她浑身一僵，瞳孔猛地收缩！下一秒，那双澄净的眸底，竟诡异地泛起一层妖异的暗红色光泽。

　　她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脚步倏然一转，竟不再理会身边的同伴，梦游般直直朝着那幽深巷道走去。

　　“欸？丫头，你去哪儿？往这边走。” 一旁的杨光旭见她脱离队伍走向黑暗，心头不禁困惑，扬声喊道。

　　然而陆才瑾对他的呼喊充耳不闻，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身影迅速被巷道的阴影吞没。

　　“瑾丫头！” 杨光旭不禁情急，此刻周遭虽人流渐稀，但仍有散乱的人群阻挡视线。只是他看了眼隔了几步远仍继续走着的宋凝霜两人，一时顾不得许多，先朝着陆才瑾消失的方向追去。

　　巷道内此时无人行走，只有远处一盏灯笼投下摇曳昏黄的光，勉强映出前方陆才瑾僵直的背影，以及更深处那道几乎看不清轮廓的……黑影。

　　杨光旭冲进巷道深处，只觉一股穿堂风扑面而来，寒意森森。他开始心急如焚，一边疾步向前，一边扯着嗓子喊：“瑾丫头！陆才瑾！你在哪儿？！” 声音在狭窄逼仄的巷道墙壁间碰撞、回荡，却得不到丝毫回应。他来回搜寻了几遍，却连半片衣角都没找到。

　　“不好了！”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杨光旭的心口。他猛地转身，发疯似的冲出巷道，朝着宋凝霜姜书梨的方向狂奔而去！

　　夜风吹得他衣袂翻飞，额上冷汗涔涔。他顾不得撞到了几个路人，也顾不得自己此刻的狼狈失态，眼中只剩下前方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终于，他气喘吁吁地追上了宋凝霜，一把死死攥住她的胳膊，力道之大，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安子！安子！”他声音带着剧烈的喘息，脸色煞白，“瑾丫头…瑾丫头她不见了！”

　　宋凝霜被他猛地拽住，身体不由一晃。待听清那带着急切惊慌的话语，他脸上的温润瞬间褪尽，化作一片冰冷的凝重：“什么？！”

　　姜书梨也立刻停下脚步，敏锐地察觉到事态严重，倏然转向杨光旭，不由问道：“怎么回事？”

　　杨光旭狠狠咽了口唾沫，努力平复急促的呼吸，但声音依旧不稳：“我…我们原本就跟在你们后面，走着走着，她…她突然像丢了魂似的，转身就朝旁边一条巷子走！我怎么喊她、叫她名字，她都跟没听见一样！”他指了指那条巷道，“我……我立刻追了过去，可等我冲进去，那巷子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瑾丫头……就这么转眼就不见了！”

　　宋凝霜顺着杨光旭颤抖的手指望向那条巷道，一股寒意直透脊背。她再不多想，转身便朝着那条巷道疾步冲去！她一边焦急地呼唤着“小瑾！陆才瑾！”，一边借着微光仔细搜寻每个角落、每处阴影，期盼陆才瑾能有所回应。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死寂的空旷。与杨光旭所见别无二致，陆才瑾仿佛人间蒸发，不留半点痕迹。

　　紧随其后的姜书梨甫一踏入巷道，脚步便是一顿。一股若有似无却带着阴冷气息萦绕在空气中，虽极淡，却让她瞬间警醒！

　　这气味……

　　她心下一凛，暗道不妙。抬眼见宋凝霜面色苍白，眼神焦灼地扫视着空巷，显然已方寸微乱。

　　姜书梨强自压下心头惊疑，快步上前，抬手拉住宋凝霜冰凉的手腕，声音冷静而清晰，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子安！莫要乱了心神！时间尚短，小瑾妹妹定然还未走远！当务之急，我们需立刻分头搜寻！” 她目光如电，迅速扫视周围，“以此巷口为中心，三人分三路扩大范围，仔细探查，半个时辰后，无论有无发现，务必折返此地汇合！”

　　宋凝霜被姜书梨清冷而坚定的声音和腕上传来的力道一激，混沌的头脑瞬间找回了一丝理智。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上姜书梨冷静的眼眸，点了点头：“好！” 随即转向一旁同样六神无主的杨光旭，与他道：“光旭，你沿这条主街向东搜寻！我去西面！”

　　“明白！” 杨光旭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应了一声，拔腿便朝着东边人流稍多的方向冲去，身影迅速融入夜色。

　　宋凝霜也欲转身，却在迈步前猛地顿住。她回头看向姜书梨，眼中是未散的惊惶与深切的担忧。她下意识地紧紧握住姜书梨的手，指尖冰凉却用力：“书梨，你也千万小心！”

　　姜书梨感受到她掌心传来的微颤和冰冷，心中一暖，面上却只沉稳地回握了一下，力道短暂却有力：“放心，你也是。” 她松开手，目光深深看了宋凝霜一眼，不再多言，转身便朝着北面一条较为僻静的小道疾行而去，身影很快被幽深的夜色吞没。

　　郊野荒径，道旁枯枝上悬着的一盏盏残灯在夜色中幽幽亮着，投下斑驳的光影。烟花大会早已散场，满地狼藉的烟花残骸如同褪色的红屑，在冷寂中静待天明清扫。

　　此地已杳无人迹，姜书梨循着那一丝若有似无的阴冷妖息，追踪至此。夜，死一般寂静，连一丝风声也无，她足尖刚点地，身形未稳，一道幽蓝的寒芒毫无征兆地撕裂黑暗，自斜后方激射而至！

　　姜书梨眸光一凛，身形如轻鸿般骤然飞起，避过那致命一击！寒芒擦身而过，击在后方一棵枯树上，瞬间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焦痕。

　　“反应倒是快。”一声带着戏谑的冷哼响起。雪域苍狼的身影从浓墨中现出，周身萦绕着冰冷的妖气。他未给喘息之机，双爪凌空一划，数道如冰刃的爪风撕裂空气，再次罩向姜书梨周身要害！

　　姜书梨身若游龙，辗转腾挪，衣袂翻飞间，避过所有攻击。她稳住身形，冷冽的目光如冰锥般刺向雪域苍狼，声音寒彻骨髓：“果然是你这孽畜！”

　　雪域苍狼喉间滚出低沉的笑声: “这么快就追过来了，比本君想的还要快。”

　　“雪域，小瑾在何处？！”

　　雪域苍狼侧首，眸中闪过一丝戏谑，抬手随意地指向侧后方: “喏，不就在那儿么？”

　　姜书梨顺着他所指望去，只见陆才瑾僵直地立在阴影里，双目空洞无神，仿佛一尊失去灵魂的傀儡。

　　“小瑾！” 姜书梨心下一沉，厉声质问，“你控制了她的元神？！”

　　“不错。”雪域苍狼一笑: “放心，她的小命还在。”

　　姜书梨心思电转，看着他：“你到底有何目的？”

　　“目的？”雪域苍狼冷哼道，“本君的目的，自然是取你性命！”

　　“杀我？”姜书梨嗤笑一声，“找死的是你！”

　　话音一落，姜书梨周身气势骤然攀升！她玉腕一翻，掌心幻出一柄通体银色、剑身隐有蛟龙盘绕虚影的长剑，懒得多费唇舌，直朝雪域苍狼面门而去。

　　雪域苍狼见状，庞大的身躯却反应极快！就在剑尖即将靠近的刹那，他后肢猛然发力，巨大的身躯如同被无形巨力拉扯，向后暴退！

　　“嗷呜——！！！”

　　他刚停稳，便一声令下，四周景象骤变！枯树虬枝的阴影深处、荒芜土面的褶皱之后，七八道浓墨般的黑影从裂隙中无声析出！他们动作迅捷如鬼魅，落地无声，瞬间便占据了姜书梨前后左右所有方位！

　　一个个皆是身形矫健、外形与人无异的狼族精锐！他们手持的兵刃寒光闪烁，刃口在远处灯笼幽光的映照下，流淌着令人心悸的冰冷杀意！

　　另一边，长街之上，人潮已然散尽。方才的喧嚣仿佛一场幻梦。宋凝霜的心在焦虑与不安中翻涌着，她强迫自己冷静，眼眸不放过任何一处可能的阴影角落和岔路。她呼喊着“小瑾”的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晰，却也格外无助，每一次都只换来空洞的回响。

　　这时，一点微弱却异常熟悉的流光，猝然撞入了她的眼帘。她脚步猛地顿住，小心翼翼地将那支蝴蝶朱钗从冰冷的尘埃中拾起，正是陆才瑾今日里戴在发间的那一支！

　　“小瑾……”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弥漫上她的心头！她霍然抬首，目光越过空寂的街道，看向了郊外野地的方向。

　　杀机四伏的漩涡中心，姜书梨的神色却依旧清冷如霜，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甚至不见丝毫波澜。

　　“杀——！”

　　随着雪域苍狼那声饱含杀意的命令，数名狼族人手持兵刃，带着凄厉的尖啸，从不同角度，朝着中心的姜书梨狠狠绞杀而下！

　　一连串密集的金铁交鸣之声响彻荒野！速度快到极致！只见姜书梨手中的青色剑光精准无比地迎上每一柄袭来的兵刀！火星在刀剑碰撞处疯狂迸溅，如同夜空中炸开的细小烟火！

　　凄厉的狼嚎声划破夜空，一声声哀鸣在荒原上回荡。

　　隐约的铁器交击声，狠狠传入宋凝霜的耳中！那股不祥的预感瞬间化为实质的冰寒，攫住了她的心脏！

　　“小瑾！”她脚步却不敢有丝毫停顿，当她跑至野地，眼前的景象让她如遭雷击，瞬间僵立当场！

　　此时的野地，已化作一片修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