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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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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在手术台上看见他的时候,柳生比吕士有一瞬间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
银色的长发,即使沾染上了血污,也在手术台的灯光下泛着漂亮的光泽。
那么熟悉的,念念不忘的银色长发。
柳生比吕士知道自己不会认错。
仁王雅治。
那个……自己从来都不曾真正遗忘的人。
“车祸,重伤,目前失血过多,急需输血。因头部受到撞击……还有可能脑震荡……”
身侧有人简短地叙述着病者的情况,然而柳生比吕士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遥远得如同字天际传来的话语,到达他耳边时已化成了嗡嗡的低鸣。
柳生沉默地望了手术台上的人片刻,收回有些缭乱的思绪,低声吩咐一旁的护士将一会需要的手术用具准备好。
仁王雅治。
他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微舒了口气,调整好心态,侧头与身旁的医生商议手术细节。
而当手术终于结束时,伴随而来的是深刻的疲倦。
看着护士将他推离手术室,柳生比吕士独自留下将手术用具整理好。
第一次有了无力的感觉。
历经了无数次手术,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那个自己曾如此重视的人,那样安静地躺在手术台上……
柳生比吕士不知自己是怎样坚持了下来。
几小时的手术,恍若隔世。
仁王恢复得比意料中的快。
不过3天就似乎从车祸的伤痛中彻底恢复了过来。
所谓的脑震荡似乎也没有发生的迹象。
查房的时候会停下来聊几句。
懒散的样子,漫不经心的笑容。
所有他特有的属性,都与记忆中的一起吻合。
然而逝去的岁月……终是逝去了,再无法重来。
“注意点,还处于观察期,说不定之后会并发后遗症。”
坐在床上的人抬头望他,笑得一脸无谓:“puri~竟然会有医生动不动就和病人说要小心后遗症?不都是劝病人放宽了心么……啧啧。”摊了摊手,笑着躺倒在床上。
柳生比吕士例行公事地记录完情况,伸手调整了下眼镜:“雅治……”
“比比……我想吃超市转角那家料理店的烧烤。”看着对方微微沉下的脸色,仁王迅速地接了下去,语调轻快,“我知道我现在不能吃……所以,我要吃蓝莓蛋糕。”
“是么?”柳生挑了挑眉,似笑非笑,“我在上班。”
“我知道。”床上的人点点头,“不过翘班和以往的翘训练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么?”仁王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似是早就预料好了结果。
柳生合上档案,顺手敲了下毛茸茸的银色脑袋,只在转身的时候留下三个字。“等一会。”
望着对方离开,仁王坐起身,伸了个懒腰,将手枕在头下,笑得十分灿烂地又躺了回去。
柳生比吕士再次回到病房前,听闻里面传出了仁王与女生对话的声音。
Niou。
雅治。
对方如此称呼他,态度亲昵。
柳生在门外站了一会,终是不曾敲门,转身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离午休还有一段时间,随手自CD架上拿出一碟,伴着轻缓的音乐开始看书。
“叩叩”。
当敲门声响起,柳生的书已经看了大半。
柳生抬头,看见逆着走廊光线站着的银发少年。
“我说……”少年斜倚着门,懒洋洋地开口,“午餐时间都快到了,不知某人答应我的蛋糕身在何处?”
柳生端坐着,没有回话。
少年上前,手撑在书桌的另一端,毫不避讳地与其对视。
片刻之后,少年伸手摘下柳生的眼镜,退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把玩着眼镜,目光转了一圈又回到了依旧坐在书桌前的人身上,近乎挑衅。
柳生将手中的书盖上,微眯着眸子往少年的方向注视了一会,起身走近。依旧未曾言语,只是平静地伸手。
抬首望了对方一会,仁王雅治宣告阵亡。
他站起身,帮对方戴上眼镜。“puri。这么多年,比比你还是一样无趣。”
柳生调整了下重新回归的眼镜,后撤一步,退开那有些过近的距离。“你的蛋糕。”随意地指了指摆放在书桌一侧包装精美的盒子,柳生将书拿起,放回书架。
“我看见了。”无所谓地瞟了一眼,侧头望了下挂在书架边侧的时钟。“不过午餐时间到了哦~嘛,比比,我可是来蹭饭的。”
抬眼看了眼时间,柳生没有多说什么,微微点了点头,“走吧。”
期间没有谈论一句话。
安静地一同吃完饭,安静地一同回医院。
过于沉闷的气氛让仁王稍显得有些百无聊赖,却也只是独自打着哈欠,不曾主动开口和柳生说些什么。
柳生亦不曾问。
不曾问起他这些年的事,不曾问起有关他之前站在病房前,所听见的有关那个女孩的声音。
他知道自己失去了询问这些的资格。
不,或许这些资格,他从未得到过。
柳生比吕士和仁王雅治曾有过一段“同居”的日子。
相当平淡且琐碎的时光。
“诶……比比,听说今天有人和你告白。”朝夕相处的搭档间,这无疑是讨论得最多的话题。
正在看书的柳生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嗯。”
仁王瞥了下搭档,继续问了下去:“你不会拒绝了吧?”
柳生推了推眼镜,反问道,“你说呢?”
“唔……”仁王没有回话,径自计算了起来。“第几个了……可怜的遭到无情拒绝的女生……第几个了……”
柳生没有理他的无聊行径,只是在低头看书的间隙加了一句,“别把你拒绝的女生算进去。”
“……”仁王有些无趣地撇撇嘴,然后起身坐到了他身侧。
“比比……你这么无情地对待我没有关系,不过……”毫不客气地勾过对方的脖颈,仁王凑近了去摘他的眼镜,“不过如果你对待前来告白的女生也是这副样子的话,可是很伤人的呐……”
明显的玩笑话。
然而柳生一侧头,欺诈师的呼吸近在咫尺。
他伸手,想要夺回已经落入了对方手中的眼镜,却被轻易地躲开。
对方的手仍环绕在他的脖颈上,限制了他的行动。
鬼使神差地,他脱口而出:“我喜欢你。”
没有丝毫铺垫,突兀的,丝毫不符合他绅士风格的话语。
在空气中扩散,清晰得近乎可以看见声音波动的痕迹。
欺诈师有了瞬间的怔忡。
他趁着间隙取回自己的眼镜,戴好。平静地拉开对方的手,起身:“我出去买晚上需要的食材。”
“比比……”当他收拾好一切正要出门,欺诈师终于回过神来,有些茫然地望向他。“你刚刚说的……是真的?”
他沉默。
他知道那意味着的后果。
然而身为十几岁少年的他们,还没有办法理性地抉择。
片刻之后,他开口:
“忘了它吧。”
那不过是一段插曲。
自此以后,他们依旧一同练习,一同在赛场上并肩对敌。
一切照旧。
不过是一段插曲。
就如同现在。
仁王出院,柳生依旧一个人在医院忙碌。
一切照旧,并无太大的改变。
这些天的相处,也不过只是一段插曲。
却并未完结。
日子继续。
以另一种方式给出了结局。
早晨突然接到的消息。
昨天夜里不归他值班,直至清晨,他才听闻凌晨时分有人送至医院急救,因抢救无效而死亡。
死亡原因:车祸后并发后遗症。
病者姓名:……仁王雅治。
柳生没有说话。
所幸并没有来诊的病人。
柳生比吕士待在办公室里,放着音乐,沉默地待了一天。
他去参加了他的葬礼。
天很嘲讽地阴沉着。
他见到了曾有几面之缘的仁王家人以及……在一旁哭泣得不能自已某个少女。
……是那天去医院看他的那个女孩吧。
柳生猜测着。
从少女身侧安慰着她的女孩身上可以得到一些细碎的片段。
那个少女的身份……仁王雅治曾经的女友。
却在不久前刚刚分了手。
由仁王提出,原因不明。
再也不可能明了。
当事者早已沉沉睡去,不再转醒。
柳生在葬礼结束后,独自一人去了海边。
那曾是仁王想来的。
出院前,他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比比,有空陪我去看海吧……
天空开始飘落的细雨。
打湿了他的镜片,世界迷蒙一片。
那风中飘散的记忆。那未说的话和未解的迷。
散落成棋局,终归无解。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