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与他[救赎]》锅萌

2、初见祭司

　　恍惚之间，陆斯年以为自己看见了神女。

　　但是下一秒，他就看到那女孩抬起手臂，目光如电向他扫视过来，紧接着她张臂搭弓，一气呵成。

　　箭矢如电！

　　直冲陆斯年而来。

　　带着射穿头骨，将人死死钉在地上的肃杀之气。

　　死亡的气息让人一瞬间超越平时的感知，平时肉眼难以捕捉到的箭羽的轨迹此时如此清晰可见，甚至连箭头上淬毒的冷光都如此凌冽。

　　在这样的超感中，陆斯年终于看清了逆光的女孩。

　　她身着土布制成的短裙，布上有着民族工艺扎染的繁复花纹，带着原始的气息。

　　女孩披散着头发，一串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细小骨头串成的额饰捶在了她的前额上，各色颜色的珠玉、绿松石、翡翠编纂在她的垂下的细辫中，带着神秘而原始的美。

　　看不清她的面容，在她的脸上有不知道是什么凃上的凃饰，遮掩了她的面容，只能露出那小巧精致的下巴上那极冷的一抹白。

　　如果不那么野蛮，也许还称得上一句美人。

　　陆斯年心里嗤笑着闪过一个念头：真是没想到自己人生的终点是被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蛮人一箭射死。

　　直到腥冷的汁液溅到了陆斯年的脸上，他那临死前过于发散的思维这才反应过来：这箭不是冲自己的？

　　他侧过头去，见到了被箭矢死死钉在河床砂砾之上的蝎子，大如拳头，此刻正在离自己脑袋不足两指的地方挣扎，挣扎弹跳之间，甲壳摩擦石头，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好险！

　　刚刚箭矢若是再晚一秒，或是自己的头再偏一点，这个蝎子扎到的就是自己了。

　　然而心中放松还没过一秒，他听到那女孩喊了什么，听不懂，陆斯年本能地想侧过头去看，而此时，蝎子在剧烈地挣扎之中，尾针一下子扎进了他的肩头。

　　刺痛传来，这一次，陆斯年彻底昏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在恍惚之中，他见到了那女孩从大象上轻巧地跳下，飞身而来的身影。

　　轻灵敏捷，犹如林中精灵。

　　等陆斯年再次醒来的时候，他睁眼看到的就是一片竹木搭建的屋顶，空间比较窄小，四面格栅窗都打开了，天光照入，竟有别样的安然。

　　看内部的风格，很像是西南边境傣族的吊脚楼。

　　看来自己是被人救了。

　　在昏过去之前，陆斯年记得自己是被蝎子扎了的，但是现在，自己的身体完好无损，甚至连之前在水中被子弹射中的枪伤，在水流中撞到河床中的石头的擦伤，都被处理好了。

　　伤口已经处理干净，似乎敷了什么东西，用不知名的叶子保住了，散发着复杂的药草和混合物的香气。

　　虽然还未好全，但是人已经基本能够活动了。

　　小屋之中没有旁人，陆斯年坐起身来，一阵眩晕感传来，他喘了一会儿气才适应了，等终于起身走到窗口，已经过了好一会儿。

　　可是等他往屋子外面一望，自己就愣住了，这居然是一个小小的木屋，夹在高高的巨树之上，离地有十来米，只有巨大的藤蔓缠绕着巨树，没有任何绳梯。

　　自己这是真的被带到了野人部落？

　　没有戴眼镜的眼睛开始有些看不清，但是渐渐地适应了这种状态，陆斯年逐渐无碍了。

　　等他接受了自己真的离奇身处此地的事实之后，他的头脑开始密集地分析自己此时的处境。

　　自己是从三角交界地落水的，按照漂流的时间算，自己应该还在这一块，要么是在云南，要么就是在交界的这几国的雨林之中。

　　现在自己应该是被人救了，很有可能是那个女孩。

　　那个女孩……陆斯年轻轻皱起了眉。

　　这样陌生体验，让他不知该去如何评判。

　　那个女孩身着奇异的服饰，跨骑大象，眼神清澈，简直不像这个工业时代的产物。

　　少数民族陆斯年见过，宗教人士陆斯年也接触过，各种以新奇为卖点呈现到他面前的事物他林林总总不知见过多少，但是那些都是商品，都是有标价的，是可以购买的。

　　但是在这个女孩身上，陆斯年看不到他习以为常的价格标签。

　　她居高临下的姿态和过于清澈的眼睛，让陆斯年感到太过陌生。

　　这陌生感让陆斯年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去思考。

　　但不过，只要是人，就有欲望，只要有欲望，那他陆斯年就有交换的资本。思维触及到平时熟悉的模式，陆斯年感到了安定，掌控感也逐渐回到了手中。

　　林中传来嘹亮的鸣笛声，寂静的森林仿佛被唤醒了一般，林中扑腾起花色形体各异的各色鸟儿，围绕着陆斯年在的小木屋翩跹翱翔。

　　陆斯年的目光迅速向鸣笛声传来的方向锁定过去——是那个少女！

　　她还是像陆斯年初见她那般打扮，盘腿坐在平坦的大石上，手执着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腿骨制成的骨笛，神情肃穆，低眉阖目地吹奏着陌生的曲子。

　　天光从森林的空隙中照射下来，照在她的脸上。

　　错了，原来群鸟不是围绕着自己所处的木屋翱翔，而是围绕着这野人少女而盘旋，陆斯年这才发现自己错了。

　　这陌生而奇异地情境让陆斯年一时有些语塞，但是他很快就调整过来，带上了最为亲和且迷惑人的神色：“谢谢你救了我，你听得懂中文么？”

　　京城陆少，人间姝色。

　　这是他在圈中宴会中听到的那些眼带春色的女人窃窃私语的内容，曾经的他对此感到厌烦，接近他的人，一半为钱，一半为颜。

　　但不过，此时此刻，他倒有些忐忑，只希望这野人少女能图一下钱或者颜。

　　他想离开这里，这陌生的地方让他有直面死亡的深层恐惧。

　　那少女听到他的声音，停了下来，抬头望他，没有开口说话，眼神无波，清澈的眼睛在阳光的照射下宛若琉璃。

　　看到那少女有反应，陆斯年心中一松，继续带上温柔神色，想要和那少女搭话：“你好，这里是哪里？可以带我出去么？我可以给你钱，或者你需要什么？”

　　那少女没有反应。

　　听不懂中文？陆斯年换了英语、泰语甚至还有几个少数民族的语言又说了一遍，但是这女孩依旧毫无反应。

　　女孩那纯净到近乎漠然的眼神让陆斯年人生头一次感到了泄气，并且产生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她是人么？

　　在这诡异的念头让他周身升起寒气之前，那女孩终于开口了：“你吵，走。”说完，女孩站起了身。

　　陆斯年开始时没有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下一秒他反应了过来。但是他第一反应不是这女孩说要让他走，而是这女孩嫌弃他吵。

　　人生头一次有人嫌弃自己，这破天荒的体验再一次让陆大少陌生难言。

　　但是好歹，那野人说要走，那自己是不是很快就能被带出这个鬼地方了？

　　陆斯年虽然知道自己一贯没有什么信仰，但是商人的精明也让他知道先委屈求全活命再说，要矫情，等出去了有权有势再矫情，此时此刻，只能收拾心情。

　　那少女身形敏捷，攀援着藤蔓，迅捷灵敏，很快就来到了树屋之上。

　　她从树屋中拿起砍刀和背篓，眼神并不看他，撂下一句：“走。”转身就要离开。

　　爬藤蔓下去？

　　那寡言的少女并未给他留下只言片语的解释，转瞬间已经消失了身影，顺着藤蔓爬下巨树。

　　行。

　　陆斯年放弃了和她交流的想法，彻底面无表情，脱下自己的手工定制的全羊皮皮鞋，光脚踩在藤蔓上，增加摩擦力，寻找着力点，像攀岩一样爬下去。

　　登顶珠峰是富人圈里流行的一种玩法，昭示着雄厚的财力和强大的体力，攀岩对陆斯年来说自然是小菜一碟。

　　只是那些京圈名媛们可能永远想不到，陆大少会像猴子一样光脚爬藤。

　　毕竟，攀爬这项运动只有在昂贵装备的衬托下，才有贵族的气息。

　　如果没有，那就是个猴子。

　　此时，陆斯年略微有些嫌弃自己，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何其没有品格。

　　虽然略微不熟悉没有工具，光着手脚攀爬的触感，但是陆斯年的训练的底子到底是很好的，很快也顺利爬了下来，只是在没有护具的情况下，高空攀爬让他略微有些心跳加速。

　　他也玩过极限运动，但不过在无限财力的保障下，极限只有极限，并没有危险。

　　而不像此时此刻，挂在几十米高的巨树上，风一吹来，汗毛便要竖起。

　　离死亡这么近的感受让他太过陌生。

　　第二次了，这是这个野人少女第二次让他直面死亡的感受了。

　　陆斯年觉得自己和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人少女八字犯冲。

　　等他从这里出去，一定规划一批投资，把这里圈成旅游区，把这里的野人都送去改造，接受一下文明的熏陶，起码先学会有点礼貌。

　　陆斯年在心里碎碎念，用宏大的商业构想冲淡了内心的陌生感。

　　面前的少女自然不知道陆斯年心里瑕眦必报的想法，她看到陆斯年落了地，转身就走。

　　陆斯年只得两脚踩上鞋，赶紧跟上去。

　　心里的小本本上又添一笔。

　　陆斯年很少对人发脾气，但是这并不意味着陆大少脾气好，只是因为别人都自觉不惹陆大少生气。

　　现在，有两个人让陆斯年很生气，一个是陆璟那崽子，等他回去，就让他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还有一个就是眼前这个野人，陆斯年一边紧跟着这少女的步伐，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这野人一看就没上过学，到时候一定联系政府，把她送去上学，受一下学习的苦，以报答救命之恩。

　　陆斯年心中想得入神，一时没留意眼前是个巨木树根突出形成的坎儿，一下子被绊得摔了个底儿朝天，眼冒金星，好一会儿缓不过来。

　　等他终于清醒过来，看到了少女蹲在旁边倒下的巨木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露嫌弃：“你，很弱。”

　　小本本再添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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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有多嫌弃，以后就有多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