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尘》candyandynd

3、月下初识

　　伴着右臂和右腿断裂处阵阵的剧痛，我微微睁开眼睛，总觉得眼帘很重。头顶是粗布的帷帐，破烂的衣服已经被换下，受伤的地方也被木板夹着绑好了绷带。我想支起身子却越发觉得无力，不禁暗暗自嘲，这时有人推门进来，是慕尘，他端着托盘走到床边，端起其中一只碗，舀了一勺径直送进嘴里。
　　“好烫。”真是被人伺候的大教主，毫无生活经验。他又转而将我扶起，拿了垫子放在我脑后。
　　“劳烦慕大教主服侍我这个被弃之人。”好吧，我就是嘴贱，都残废了还不忘调侃别人。
　　他摩挲着我的手说：“无碍。”
　　又是“无碍”。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两个字，也是这两个字让我天真的以为我们的差距其实很小。

　　武林大会为期三日。第一日无非是小门小派之间比试比试，大的门派连最小的弟子都不会参加。第二日才算是比试真正开始，除了各掌门人，弟子们都会涌上擂台一展身手。景轩虽然不敌昆仑派的萧晋和少林寺的戒常，但是第三名的成绩在各门派弟子中也是相当不错的，总比我才打了三个回合就被血刃门那个怪大叔击下擂台好多了，以至于我将将排名在第十一位，晚饭后又被段君鸿一顿训斥。
　　从师父房间出来已经戌时了，早没什么斋饭，我正盘算着还是早点睡觉免得饿得难受，眼前突然冒出来一只大肥兔子。
　　“哈哈哈，小子原来是紫云山庄的人啊！我害你被师父教训，送你只兔子赔礼可好？”怪大叔挑着嘴边的胡子道。
　　“你有这份孝心，我已经很欣慰了。呵呵。”
　　“臭小子还占我便宜！不过你和那些紫云山庄的呆头呆脑不一样，我喜欢你！拿去！”
　　我俩偷偷摸摸跑到后山，我一边剥皮一边疑惑道：“大叔，不是又被毒死的吧？”
　　“不会不会，你看，都没有外伤，我自己抓的。”他将一堆树枝枯叶收拢好，又说：“不要叫我大叔，我又不是大你很多，为表敬意，叫乔大哥就好嘛！”说着又挑弄其嘴边的胡须。
　　怪大叔名乔寒岐，一脸猥琐实在配不起这么文雅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究竟喜欢我什么。
　　“小子…”
　　“停！我也有名字。”
　　“好好好，司徒小弟，你们山庄的人一个个都像雕版刻出来的，一个模样，你怎么就敢跑到后山来偷腥呢？”
　　“大叔，不，乔大哥，偷腥不能这么用，我不过嘴馋而已。”拨弄着火上烤的野兔，真是芳香四溢啊！
　　等待美食的时间会被无限拉长，怪大叔也不说什么事就匆匆向山下跑去，也好，一个人享受美食更尽兴。
　　等我把熟兔子取下，扔掉烤焦的部分，抬头看到正前方站着一个人，而我扔掉的东西正打在他身上，染上一片片炭黑炭黑的印子。
　　“这个，我不是故意的，你…”
　　“无碍。”
　　“呐，你吃么？”我居然会跟人分享食物，我疯了吧？
　　他接过一只兔腿就往嘴里送，我还没来得及阻止。
　　“好烫。”他有些窘迫。
　　“你不懂吃热的东西之前要吹吹凉了么？”说着我给他做了个示范。
　　他也照样学样道：“果然。”
　　我石化了。这个我前日见到的美人要么不是人，要么是痴呆。
　　淡定如我怎么会觉得吃惊，“你没吃过烤野兔？”
　　其实我应该问他：你没吃过熟食？
　　“没有。”听闻有三字经，没想到还有两字录
　　他也学我席地而坐，不介意白净的衣衫粘上灰土，转头看着我：“往日他们拿来的都没有你做的有味道。”
　　好吧，我淡定不了了，因为我再怎么天真也知道精烹细调的菜肴怎么也比山窝里土烤的野味美味。
　　就在我怔住发呆的时候，他站起身来扭头对我说：“多谢款待。”
　　我才回过神来，“不必不必，独乐乐不如于君同乐，客气客气。”老天，这绝对不是我想说的。
　　他身子微欠道：“敝姓慕，单名一个尘字。”
　　背对着月光，我看不太清他的脸，只看到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映着发呆的我。
　　慕尘，十四岁就继任慕月教教主，此时也只有二十四岁。
　　慕月教自创立以来，历任数十代教主，一直是江湖上最神秘的门派，远离纷争，远离喧嚣。说不上是正还是邪，因为他们一不与各大门派来往，不参加任何比武排名，二也不和武林中见不得光的邪门歪道有什么关系。以至世人都说慕月教的教主是仙人，和俗世的凡人怎么能比。
　　自上一次慕月教在江湖上露面已经过了十九年。
　　慕尘看着发呆的我，笑而不语。
　　“教主，时候不早，该回去歇息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出来的两个玄衣人蒙着半边脸，对慕尘更是毕恭毕敬。
　　他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多谢。”薄唇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他在对我笑。
　　我站起来，拍怕手上的土道：“客气了，慕教主。”
　　“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大教主还会在乎一个同他吃野味的人姓谁名何？
　　“司徒洛，你不必记得。”
　　他只是点点头道：“会记得的。”
　　见三个人渐渐走远了，我也踢着碎石子回了厢房。明天才是最精彩的一天，各大门派争着笑傲群雄的日子。我脑袋里却一直在想：慕尘会去抢这个盟主之衔么？
　　都说慕月教淡名泊利，又为何回来参加武林大会？既然来了，为何前两日没有任何弟子上台比试？
　　想着慕尘被烫到笨拙的样子，笑了好久。哪知道他往后依旧这么笨拙，也不长什么记性。

　　原本晴朗的两天，到了第三日竟下起了细雨。
　　我和景轩站在师父身后，他扯了扯我的袖子，我附耳过去听到他说：“你昨晚跑去哪了？身上一股烟熏味儿。”
　　我连忙闻了闻，嗯，还是有一点，好在下了小雨，沾了水闻不到多少。
　　“就散步，散步。被训了还不让我排遣一下。”
　　景轩瞥了我一眼，“不是去偷吃了吧？”
　　“小点声，师父在呢！”
　　“好啊，下次带上我。”
　　带上你就等于带上个奶妈，我只能无奈点点头。
　　五年前的胜者是山林方丈释慧，没想到已经年近古稀，老和尚功夫依旧了得，脸不红也不喘粗气的赢了五场了。眼下各大门派中只有师父还没上场了。
　　“景轩。”他放下茶盏，接过景轩手里的昊云剑，正要起身的时候，一个浅色身影落在擂台上。
　　“慕月教，慕尘，请方丈赐教。”
　　依旧是淡青色衣衫，只不过换了方便活动的短打装扮，头发也全部束在脑后，露出纤细的脸颊。所有人都安静了，都看着台上那个人，而慕尘似乎并不在意众人的目光，向释慧方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阿弥陀佛。”释慧浅鞠一躬，使出少林十八罗汉拳。
　　我从没见过有人比武这么漫不经心，慕尘一直没有出招，只是云淡风轻的避开了释慧所有的攻击，就在释慧心急想要钳住慕尘手腕的时候，他灵活一转，到释慧身后一掌击中其后背。释慧踉跄几步，又回身攻击慕尘下路。不过三十几招，慕尘点中释慧穴道。
　　“大师，承让。”又反手给释慧解开了穴道。
　　“阿弥陀佛，慕教主乃少年英雄。”便匆匆下台，半路还要弟子搀扶，看来慕尘那一掌极重。
　　“哼，嚣张！”师父足下一点，跳上台道：“慕教主风华少年，紫云山庄段君鸿，请！”
　　慕尘浅笑道：“段庄主客气。”继而又向我微微点头，他果然记得。
　　后来我问过慕尘，为何见我一面就记得，见了师父好多次，还交谈过，却能忘的一干二净？
　　慕尘浅笑：“不同。”
　　我又追问有什么不同。
　　他说：“我只记我想记住的，其他都不重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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