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游魂 ...
-
家族里每隔十五年就会诞生两位『金瞳子』,相应的每隔十五年就要献祭一次,按照时间算,朗出生的那一年本该是『金瞳子』出生的时间,不知为何朗那一年的小孩并没有人展现出金色的眼眸,反而是晚两年的良出生不久便被发现了『金瞳子』的身份,事出突然,倒是给了良的母亲带他逃跑的机会。
良被带回本家三年后,本来作为嫡子的朗却突然生了一场大病,再次醒来时瞳孔便展现出了金色。
这是第一次两位『金瞳子』不同时出生,掌权者们万分谨慎,派来看守的家仆比以往都多,日夜不休的把守着这片土地,因此他们逃跑的机会只有被献祭的时候,对手是不知深浅的“神明”,谨慎到何种地步都不过分,而且祭祀的日期并没有明确的规定,只有大概的范围,这期间他们必须一刻不停的努力变强才有可能为自己搏得一线生机!
“可是,我不懂你们说的气是什么。”良垂眸看着自己的掌心,“我只是因为小时候需要和怪物搏斗,一开始确实没办法对它们造成伤害,但是后来我想着要把所有的力量都倾注上……”
“就是那个。”少年点了点良的掌心,“不光是注入掌心里的武器,‘气’是在你全身各处都存在的某种力量,情绪越强烈‘气’越强大。”
朗若有所思的看着良的掌心,隐隐约约抓住了写头绪,但是还是太过抽象,需要尝试。
“那、那个!”昨夜保护哥哥的那位妹妹小心翼翼的从树后探出头,“不光是武器,其实也可以试着吃掉它!”
此话一出,在场的都惊了。
“你说‘吃掉’?!那个怪物?”
“对。”妹妹似乎是回忆起了那天献祭时的情景,眼睛都红了,“它吃了我哥哥,我当时特别特别生气,就冲上去咬它!结果真的被我吃掉了一些!但是吃完了会有点被同化的感觉?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吃掉它会不舒服,不过确实能够削弱它!”
“谢谢你。”良冲妹妹笑了笑,“你带来的情报很重要。”
“总之,我们知道的情报差不多就是这样。”少女说道,“早晚要死的祭品是不会有人刻意接近的,只有带刀的家仆围在后山山脚和庭院四周看管,只要不离开后山和庭院,平日里也不会有人限制祭品的活动。你们可以放心的在这里为日后逃离做准备,只要在家仆送来一日三餐的时间都出现就可以了……我感觉的到,你们是不一样的,或许你们真的能带来奇迹,可惜我们被困在这里,没有办法帮到你们,只能祝你们好运了。”
说完少女就挥了挥手和她的恋人消失在树林里。
“祝你们武运昌隆!”妹妹拘谨地绞着衣摆,“如果能干掉那个混蛋的话,这里的大家一定就可以离开了!你们要加油!”
“会的。”朗郑重地承诺,“如果我们能成功逃离,会请僧侣来超度你们的。”
“那样的话你的哥哥应该也会恢复原状吧。”良露出了一个安抚性的笑容,想到哥哥给自己讲的话本里善人死后会升往天国,便拉住女孩的手真挚的说道,“到那时你们一定可以升往天国。”
“嗯!”妹妹的眼眸亮晶晶的,脸上写满了希冀,“我会期待的!对了,庭院里有一间偏僻的屋子,存放了许多书籍,很久以前,族里面是会派先生教我们识字看书的,只不过因为我们看了书学习了知识,反而会生出反抗的念头,后来的家主便把书锁起来了,也不再派先生来教书了。”
“但是那里的书真的很多,你们两个如果识字的话可以去看一看,说不定会有帮助。”
与女孩道别后良便发现朗看着自己若有所思,他眨了眨眼,“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抱歉,或许有些冒犯,但是你是不是不识字?”朗询问到。
良:“……?”你多冒昧啊?
从那天起,良被迫被朗按头识字了。
—几年后—
因为『金瞳子』的缘故,朗和良的身体素质本就远超常人,加之本家为了让“神”享用到最优质的食物,给祭品提供的饭食一向丰盛,营养供给充足,两人的身体十分健康,小小年纪个子就很是挺拔了。
想要逃跑,首先就是能够支撑他们逃走的体力和足以打倒家仆们的武力,其次则是丰富的地理知识和野外求生知识。后山虽然不是很大,但胜在林木茂密、地形复杂,可用于两人练习体力和模拟户外求生。
朗用磨薄的石片和山上的树枝做了两柄木刀——为了防止祭品自尽,庭院里是没有刀具的。
明确了目标之后,朗便教授良知识、识字写字以及剑术等等。而良则将自己同怪物们对战时使用的特殊的呼吸方式教给朗。
朗原先作为嫡子时,除了学习各种知识,每天还要学习剑术,本就天资聪慧又有名师教导,朗的剑术不说登峰造极但也称得上小有所成了。现在即使没有名师教导也能自己磨练剑技,甚至可以教导良。
相比剑术精湛的朗,之前从未接触过刀刃的良还是差了一截,为了弥补上这截差距,这几年良日夜以继的练习自己的刀法,掌心磨烂了又长好,长好了又再次磨烂,反反复复,那双柔软的手逐渐变得粗糙、筋骨分明。
“休息一下吧。”朗握住良颤抖的手腕,眉头微蹙,“欲速则不达。”
良抿了抿唇,还不想停——总是输给朗,他实在是不甘心。
但是实在是挣脱不开朗的手,只得顺着朗的力道松开手,不情不愿的撇了撇嘴,嘟哝道:“知道了。”
朗抓着良的手腕,将人牵回房间,拿出准备好的伤药,解开良手上被血浸染的绷带,重新为其上药包扎。
“嘶——”良眉头一皱,眼里泛起水色,他从小就对外界刺激尤其敏感,同样的伤,相较常人,他产生的痛感要多一倍不止,小孩子的泪腺又发达,在疼痛的刺激下泪水便控制不住的泛滥。
朗温热的指腹揩去良脸上的泪珠,平淡的神情下是不动声色的愠意,硬邦邦道,“哭什么,不是你自找的吗。”
“哥哥,”冷汗和着生理性的泪水顺着下颌滑落,良勉强扯出笑容,“别凶我了,我都受伤了。”
“把手弄成这样……”朗的动作微微一顿,手上的力道放轻了些,态度稍稍软化,“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你受伤。”
良的脸色苍白,血肉撕裂的疼痛让他难以维持脸上的笑容,额头抵在朗肩上,咬牙忍住喉间痛苦的呜咽,冷汗打湿了鬓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可怜兮兮的像只瑟瑟发抖的小狗。
朗察觉到良的痛苦,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但是仍然感到隐隐的烦闷。
从记事起,朗对自己的东西有着近乎偏执的掌控欲,而这种掌控欲在他最喜欢的“弟弟”——良的身上体现的尤为明显。朗可以放纵良做各种各样的事情,能容忍良的一切缺点和不足,但是他不能容忍良弄伤自己。
可偏偏良这个人因为童年的经历和个人性格的原因有很严重的自毁倾向。朗很早就察觉到了,良完全没有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从他的刀法就可以看的出来——良尤其擅长进攻,刀法猛烈狠辣,几乎完全放弃防守,甚至是以伤换伤,不顾一切的进攻,速度又快,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或许是良因为感受到自己被爱,所以有恃无恐,想要通过这种偏执的方式一遍又一遍的验证自己在朗心中的地位。每次看到朗为自己生气良都会开心的不得了,面对朗越界的管束更是甘之如饴。
他们都察觉到了这种相处模式的病态,但是谁也没有提出来,谁也不想作出改变。
一开始良还会装乖撒娇,后来两人关系越来越亲密他的本性就暴露无遗了,他热衷于挑战这位时刻都冷静无比的“兄长大人”,面对他的挑衅,朗向来都是纵容的,朗的底线就是良,只要不弄伤自己朗便不会生气。
当然,有时候恶作剧过了头朗也会狠狠的教训良一顿,让他安分点,只不过打架这种事对于好战分子良并不是惩罚,即使每次都被揍趴下良还是乐此不疲的在朗的雷区大鹏展翅。
“哥哥,眼神好可怕。”良苍白着一张小脸笑嘻嘻的扑到朗背上,被包扎的严严实实的指尖捏了捏朗的耳垂,“你在生气吗?”
“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朗抓住良的手,握在手里把玩,“为什么总是想惹我生气,好玩吗?”
“多好玩啊,明明哥哥一点都不冷静偏偏爱装作沉稳的样子——”良笑的眉眼弯弯,“看到你那寡淡的模样变得生动我就开心。”
朗没有理会良调笑的话语,用手指梳理了一番良耳边的发丝,小心地护着良防止他从自己背上掉下去。
面对良,他一向很有耐心也很包容,他对良的保护欲在刀法上体现的更是淋漓尽致。
朗的刀法沉稳,加长的武士刀攻击范围更加广阔,敌人难以近身的同时刀法也不失凌厉,和良并肩作战时可以完全将良庇护在自己的羽翼下。就像盘踞在山洞里守护着自己的宝物的恶龙,对一切觊觎他宝物的家伙亮出锋利的爪牙。
纵使刀法还不够成熟,但对付家仆们也是绰绰有余了。世界就是这样不公平,被上天赋予卓越才能的人总是可以轻易的达到常人穷极一生也难以企及的高度。
凭他们现在的能力,朗有信心可以突破祭祀那日的包围圈。只是那所谓的“神明”究竟有多强大他们不得而知,只能抓紧一切时间提升自己的能力。今年就是祭祀年了,也不知道究竟会在何时举行祭祀。
“哥哥?”良戳了戳朗的脸,目露疑惑,“怎么了吗?在想什么?”
“我在想,‘神明’究竟有多强。”朗握住那只四处作乱的手,“凭我们现在的能力,对上祂有几成胜算。”
“唔,能赢最好啦。”良笑的眉眼弯弯,轻描淡写的说到,“输了也没关系,死在一起,骨血在怪物的胃里交融,灵魂永生永世在这座山上陪伴对方,也不错吧。”
良伸出手捧起朗的脸,指尖微凉的温度透过绷带传到朗的皮肤上,激起一小片小小的疙瘩,良垂眸望着那双深邃的金眸,笑的纯良,“永远在一起听起来很叫人心动吧。”
朗握住脸侧的手,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对方,他当然也不怕死,“但是,如果我也变成了怪物怎么办?”
“哥哥也是要面子的,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的丑态。”朗回答道,“如果失去了理智和记忆,我还是我吗?”
“……”良皱了皱眉,不赞同道,“不管变成什么样,哥哥都是哥哥。”
“即便变成怪物哥哥也是哥哥,是我唯一的家人。”
“你也是我唯一的、最重要的家人。”朗感到一丝暖意在胸腔中绽开,噙着淡淡的笑容摸了摸良的头,“但是,从见到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想帮你离开这里,外面有很多你未曾见过的风景,我希望你那双漂亮的眼睛能映出那些美丽的景象。”
“既然你是这样希望着的话。”良歪头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道,“就是死我也死在外边。”
“瞎说什么。”朗屈指弹了他一个脑瓜崩,“不吉利。”
“知道了,哥好啰嗦。”良一骨碌爬起来,整理了一下有些乱的衣衫,“我有预感,祭祀就在这几天了,我们得准备一下了,再过几天就会有前辈们说过的全天监视的家伙来了吧。”
“你的直觉一向很准。”朗也跟着起身,“这几天留意一下送来的饭菜,准备些放的住的干粮,找一些值钱的东西带在身上,另外的财物都埋到靠近栅栏那边,有机会回来取。”
“今晚要不要去偷两把刀回来?”良颇有些跃跃欲试。
“嗯,但是我一个人去就好,以免打草惊蛇。”朗沉吟片刻,“等到祭祀那天咱们可以逃跑的同时就近抢两把武士刀,今晚偷两把好藏在身上的短刀就可以了。”
“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良拉住朗的手,晃了晃,“带我一起去吧,万一遇到危险,我可以帮你的。”
“不行。”即使对于良的撒娇十分受用朗依然态度强硬,“这里不能没有人,万一监视的人今晚就来了,一个人都不在反而会出问题的。”
“行吧。”良撇了撇嘴,不情不愿的答应了,挎着脸兴致不高的说道,“那你放心去吧,如果真有人来了,我会拖住他们的,你也万事小心,别被发现了。”
“放心。”朗抬手揉了揉良的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乖乖等我回来。”
“……知道了。”良别扭的撇过头,“我也是男人,危险的事也可以让我去做的,不要老把我当小孩啊。”
“好。”朗给了良一个大大的拥抱,额头抵在良的颈侧蹭了蹭,深吸了一口气,“没有把你当小孩儿。”
“……明明就有。”良回抱住朗,“哥总是想保护我,我才不需要你保——”
“别说这种话。”朗一手捂住良的嘴,一手食指竖在唇边,眼里染上阴翳,“你明知道我会生气。”
“唔——”良也意识到自己又在哥哥的雷区蹦迪了,乖巧的眨了眨眼,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试图蒙混过关。
朗静静的注视了一会儿良那张乖巧美丽的脸,直到感受到他的呼吸有些不顺畅才松开手,粗糙的指腹摩挲着他因为缺氧而泛红的脸颊,“不要再说那种话了,知道吗。”
“知道了。”良微微喘息着,毫无芥蒂的抱住了朗的胳膊,扬起明媚的笑容,“别生气了,我不会再说这种话了。”
朗没有接话,只是摸了摸良的头,脸色仍然不太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