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顾右盼》TWOT

7、再次相逢

　　眼前的人，表情好像有些恐怖，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破碎不堪的人像画面，像溺进海水之中的耳鸣，一阵阵的莫名痛感断断续续传来。

　　有些无力，海水像是被煮沸，从四面八方蔓延了全身。

　　好像有人在说话，语气很不客气，像是质问也像是发泄责怪。

　　海水拍打着他的脸，天空中像是飘下蒙蒙细雨，尽全力浇灭他全身的燥热，可依旧于事无补。

　　那人声音好似更大了些，时而局促时而缓息，耳鸣逐渐减弱，意识有些慢慢回笼，忽然脖颈间传来一阵剧痛。

　　耳边传来潮热般暴戾的嗓音：“说，我是谁？”

　　...

　　呼唤瞬间从梦中惊醒，坐在商务舱沙发上大口喘气，额间布满了细密的热汗，全身有些许不自知的发抖。

　　如坠梦中般的真实触感，充满恐惧的窒息与压迫。

　　身体的不适与精神的抗争，都在告诉他，昨晚发生的一切都令他感到害怕。

　　呼唤想去厕所洗把脸，冷静一下现在烦躁的心情，正巧广播中机长通知乘客飞机即将准备降落的消息，厕所也去不了了。

　　身旁传来动静，齐衍正整个侧歪趴在沙发扶手上醒来，呼唤才发现两人的手还一直牵着，还牵得特别紧。

　　刚醒，齐衍眼神比较懵，胡乱揉了一下眼睛就看着呼唤。

　　“你醒啦，睡得好吗？”好似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呼唤又想到梦里那个很恐怖的声音，情绪十分不稳定，根本无暇顾及回复齐衍的话，向后一靠，抬手扶着额头，闭上眼睛只想先缓一缓。

　　齐衍表情没变，坐起身，在身侧的外套中摸摸索索地翻找着什么。

　　不多时，呼唤感觉齐衍放开了自己的手，两秒后，手中被塞进了一些东西。

　　呼唤睁眼一看，手中是一块饼干和两块巧克力，嘴边还有齐衍打开的矿泉水。

　　明明齐衍自己身体情况比他要差，这般尽力讨好似地照顾他，呼唤心里的不忿也减轻了些。

　　呼唤接下矿泉水瓶，按住齐衍的肩膀把人往座位上压：“谢谢，你先坐着吧，飞机马上要降落了。”

　　或许是生病了身体不方便，齐衍很听话地躺回去，却还是抓住呼唤的手不放开，指尖还不时地在呼唤手腕画圈。

　　呼唤也就随他去了，扯过身上的毛毯盖住两人相握的手，一些莫名的羞耻感作祟，他并不喜欢在工作场合与人做太过亲密的举动。

　　齐衍轻笑了一声没说话，闭上眼感受着呼唤手腕内侧的脉搏。

　　下了飞机时间快晚上十一点，机场人少空荡荡的，呼唤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架着齐衍往外走，另一边还要腾出手来拉两个行李箱，身上酸痛不易。

　　现在正是深冬，H市不比M市，夜晚寒风嗖嗖刮得人呼吸都不顺。

　　两人站在机场门口，呼唤刚想随便辆计程车，一旁的齐衍说道：“我有车停在机场，我们开车回去吧。”

　　呼唤推开搭在肩膀上的手：“那正好你自己开车回去吧。”

　　齐衍有些没站稳，一副病殃殃的姿势扶着行李箱：“我这个样子怎么开，刹车我都没力气踩，你能送我回家吗？”

　　你直接踩油门吧。

　　呼唤老是被他这幅示弱的样子搞得无语，不帮吧，过不了心里那道坎，毕竟他帮过自己，帮吧，又很受不了齐衍这幅拿捏自己的摸样，最后也只能骂骂咧咧地把活都干完。

　　呼唤摸了摸口袋：“那我给你叫个代驾吧。”掏出来一个电话手表，有些尴尬。

　　齐衍装作没看见，低头默默地抽走了自己的行李箱，走到一边故意说：“那好吧，等代驾走了我看看有没有邻居愿意扶我上去，行李我就一点一点搬，我走慢一点应该没问题的。”说完还很自然地裹紧了身上的外套，一副被抛弃的摸样演得活灵活现。

　　呼唤：“...”

　　你就不能先上去，等过几天好了再去拿行李吗？

　　呼唤收回自己的电话手表，怪只怪自己这两天倒霉，奇怪的事和奇怪的人能在同一天碰上。

　　“那好吧，等代驾走了我看看有没有邻居愿意扶我上去，行李我就一点一点搬，我走慢一点应该没问题的。”齐衍说着低头抽走了自己的行李箱，还不自觉地裹了一下身上的羽绒服。

　　最终还是呼唤妥协，毕竟自己现在连手机都没有。

　　齐衍手肘被扯了一下，回头胸前伸出一只手勾了勾，赶紧把早就准备好的钥匙放上去。

　　“钥匙拿来，家在哪？”

　　齐衍报了个地址，离呼唤住的地方只有四五公里的样子，送他回去也算是顺路回家，行吧，那走吧。

　　等呼唤站在那辆银色马丁的面前，忽然就有些犹豫了，这刚拿到手不到两个月的驾照能开马丁吗？

　　现在大半夜，街上车辆应该不多，慢点开就当练手了。

　　但是要不要在车上贴个新手上路的牌子啊。

　　时透坐在车上强装镇定，打开手机翻了好久的导航，慢到车内暖气都热起来才一转方向盘出发了。

　　宽阔的四车道上一辆时速50的银色马丁疾驰而过。

　　齐衍笑着打趣说：“没想到，你开车还挺稳的。”

　　呼唤斜了他一眼没说话，他刚拿到驾照不久，在车内紧绷的神经像是在考场。

　　呼唤严格遵守交通规则，黄灯也不抢乖乖等红灯，才抽出空来看着旁边叽叽喳喳的齐衍。

　　他应该是休息好了，脸色明显看起来好多了，一进市中心就开始罗里吧嗦得说个没完。

　　一会说这家店的饭菜不新鲜很难吃，一会说那个大型商场前几年倒闭了，一会又说这边新开的火锅店菜品很独特。

　　进了市区后车子慢慢多了起来，道路弯道也多，呼唤心里紧张但又不想表现出来，就有一搭没一搭地敷衍回复着。

　　终于在齐衍说到南门有一家老字号的蹄花汤特别浓特别香的时候，呼唤的耐心已经接近零点。

　　一脚油门冲到空旷的路边猛踩下刹车，扬起路边一地的枯落叶。

　　齐衍本来瘫坐在座位上，身体重心往前冲还未撞回来就听到呼唤拔高的声调。

　　“找死是不是，我才拿的驾照，你一直影响驾驶者的思绪，算违法，我报警让警察把你拉走。”

　　呼唤手抓着方向盘，眼里充满血丝瞪着齐衍，嘴里喘着粗气。

　　呼唤想自己若不是现在双手抓着方向盘，可能齐衍的头顶就会有一串肿起的大包。

　　齐衍静静地看着呼唤没有说话，他幼态的五官使得生气的时候都十分可爱，只觉得他像一个受欺负的小朋友急着要找警察叔叔的感觉。

　　空气一下凝固了起来，安静的车内只能听到呼唤逐渐平稳的呼吸。

　　齐衍小心翼翼的说：“抱歉，我以为是你怕我不舒服才开慢的车速。”讪讪地感觉到呼唤投来不善的目光，瞬间就说：“你放心，慢慢开，我绝对不影响你了。”

　　呼唤卸力摔进座椅，一字一字地说：“嘴巴，像蚌壳学习！”

　　把嘴巴闭严实了。

　　齐衍手里拉着安全带，点点头。

　　呼唤瞪了一眼齐衍算是出气，嘴唇紧绷重新发动车子。

　　齐衍指路车子驶进小区的地下停车厂，停车时，隔壁车的夫妻正在收拾行李，应该是刚旅游完回来，车边还蹲着两个小孩在玩闹。

　　齐衍挪过来想扶着呼唤，被呼唤侧身给躲了。

　　电梯在两车的中间，免不了要和隔壁碰上打个照面，两个男的勾肩搭背本来没什么事，可发生在他和齐衍身上，怎么说怎么感觉怪暧昧的。

　　“......”齐衍疑惑手僵在半空中。

　　呼唤把行李箱把手拉到最高，一脚推给齐衍。

　　“自己扶着！”抬脚就走。

　　“......”

　　齐衍顿在原地看着呼唤步伐匆忙的背影，扭身挤在两车中间，差点撞到腰，噗的一声笑了。

　　齐衍的房子地段小区都还挺高端的，宽阔舒适的大平层，只是装修简约配色比较深，看着有点冷清。

　　进了门，齐衍顺手从鞋柜拿出一双拖鞋递给呼唤，呼唤看着那双海绵宝宝的黄色拖鞋嘁了一声，接过往地上一甩，直接脱了鞋穿着袜子走了进去。

　　屋内暖气很足，脚踩在地板上都是暖洋洋的。

　　“厕所在哪？”

　　若不是急着上厕所，呼唤还真不一定上来。

　　“往里走靠右第一间。”

　　呼唤还在厕所就听到客厅里盘子破碎的声音，也没多呆，出来就看到厨房里齐衍一手撑着桌台，一手打开冰箱翻看，灶台上还烧着水。

　　碎掉的碗也被收拾干净了，碎片躺在垃圾桶里。

　　“你干嘛？”呼唤问道。

　　“有点饿了，煮点东西我们一起吃吧。”齐衍听到声响回过身，摸了摸鼻子。

　　累了一天确实有点饿了，行吧，反正现在上也上来了。

　　呼唤丢掉擦手的纸巾，走过去才看到有点空荡的冰箱，和齐衍眼对眼安静了两秒钟。

　　这里面有啥啊，就几个破鸡蛋几片菜叶子，还装模作样找半天。

　　把嘴巴闭严实了：“走走走，去沙发那坐着。”

　　齐衍有些疑惑：“你会做饭吗？”

　　呼唤直接摆手让他闭嘴走开。

　　齐衍努努嘴走到玄关拿着那双海绵宝宝拖鞋又回来了。

　　齐衍把鞋放在呼唤的脚边：“穿鞋吧，我刚才摔破了一个碗，我怕没扫干净，会刮伤脚的。”

　　呼唤手里拿着鸡蛋，也没空拒绝，直接脚一伸穿上了，

　　呼唤说：“去一边去别挡事。”

　　“哦。”

　　齐衍拍拍手笑着走开，不多时客厅里传来电视的声音。

　　呼唤最后还是在柜子里翻出一袋挂面，一边煮面，一边煎蛋，还调了一个简单的汤底。

　　十分钟不到就端着面碗放在齐衍的面前。

　　齐衍看着桌子上的面，热气腾腾色香俱佳，面上还窝着一个金灿灿圆咚咚的煎蛋，汤里还飘着切碎的火腿丁，衬得连平时备菜用的不锈钢碗看着都觉得格外可爱。

　　齐衍心里开心，又看到呼唤只端了一碗问道：“你的面呢，你不吃吗？”

　　呼唤摆摆手又去厨房端了一碗出来：“你吃你的。”

　　呼唤的碗又漂亮又大，深青色的陶瓷手工碗。

　　呼唤拿了个靠垫，两人就着客厅的茶几吃了起来，撇到沙发最侧边的猫砂盆和猫窝，但是找了半天也没看见猫在哪。

　　呼唤最喜欢的动物就是猫，他自己家里也养了一只猫，平时在外看到有关猫的一切都会很感兴趣。

　　呼唤指着沙发边的猫砂盆问道。“你家的猫呢？”

　　齐衍本来捧着面宝贝似地一根一跟吃着有些入迷，听到话才抬起头，看到呼唤端着汤碗坐在对面，只是他那碗里不止有两个金灿灿的煎蛋，两大片培根，最主要的是还有一整根完整的火腿！

　　“呃......”齐衍硬邦邦地说。“吃多了撑着送医院去了。”

　　呼唤卷了一筷子的面往嘴里送，含糊得说。“哦，没什么事吧。”

　　“没事，就是吃多了而已。”

　　齐衍盯着呼唤滚动的喉结眼神暗了点，用筷子戳了戳面条问道：“你明天什么时候能过来啊。”

　　呼唤拿出在机场临时买的体温枪，凑近齐衍的额头测温，38.3度还是有点烧，又翻出柳焕笙给的药递过去。

　　呼唤撇了一眼：“现在生活不能自理了？”

　　“可是...”齐衍语气有点软，摸着装药的塑料袋顿了一下又说道，“是你自己说要负责任的啊。”

　　呼唤又被他一句话给打下来，吃面的动作都缓慢了，想了想现在回家睡觉，起码要中午才能起床：“明天下午吧。”

　　“那我明天的早餐怎么办。”

　　“倒杯牛奶吃点面包不就行了？”

　　“那好吧，那午饭呢？”

　　“外卖不会点吗？”

　　“可是外卖不会有点不卫生吗？”

　　“那你家保姆呢？”

　　“没有保姆。”

　　“那你平时怎么吃饭？”

　　“自己做，或者出去吃。”

　　“那出去吃和点外卖有什么区别？”

　　问题又绕回了点外卖上。

　　呼唤无奈道：“我给你去店里点好然后叫跑腿送过来，可以了吧。”

　　“那好吧。”齐衍又问，“那我晚上睡觉如果难受了怎么办。”

　　“喝水吃药，或者...”呼唤扬起手机摆到齐衍眼前，用计算器打出了120三个数。

　　齐衍抿抿嘴又问，“好吧，那我...”

　　“你怎么比女生还难伺候？”呼唤实在是被烦着了直接打断齐衍的话，想着时透女朋友作的时候也没这么难搞吧。

　　再说了，这难受的也不止他一个，拖着个病躯还得照顾他。

　　齐衍忽得伸长脖子凑近了，眼神有些凌厉：“你伺候过哪个女生？”

　　“......”

　　呼唤嘴里叼着一块培根差点呛到。

　　擦了擦嘴，非常确定地说：“比你好伺候。”呼唤想着时透之前谈女朋友每次生气，送花送礼物百分百就哄好，肯定没齐衍麻烦没齐衍啰嗦。

　　齐衍听到这话，眼神一下就暗了，埋头有点生气地使劲巴拉两口面条，听呼唤没说什么又有点泄气地小声说。

　　“那我以后尽量少提点要求？”

　　呼唤听着他小心翼翼的语气，想着是不是刚才话说得有点重了，心里有点愧疚，抬眼看到齐衍又用那幽怨的眼神瞄着自己，愧疚顿时烟消云散。

　　呼唤冷冷地说：“最好是没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