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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 54 章 ...

  •   定亲与不定亲对现在的仪芝来说也没有太大的差别,不过是每日里跟着先生做的功课要教挑两张好的出来,两家节礼往来的时候顺道儿送过去,给徐盛京和周氏夫妇俩瞧一瞧,他们未来的儿媳妇是个从小就聪明贤惠的。

      有时候顾氏会拣出一篇文章来,拿来教才开始练字的女儿瞧,都是书里现成的文章抄来的,字迹工整有力,比她自个儿的狗爬字好看多了,跟陈举人和柳士沅比起来却还少了些火候,看得出是个少年人的手迹,下笔还有些稚嫩。

      仪芝就知道这是徐之卿写的,徐家要了解未来的儿媳妇,柳家也要视察未来的女婿。她自己看不出好坏来,倒是柳士沅夸了两回,夸也夸得含蓄,不说很好,只道还行,女儿才这样大,就已经拿起岳父的款来了。

      彼时他同徐盛京两个,推杯换盏到兴致浓处,就各自都生发出逸兴来,在这富庶得流油的江浙谋了差事,又都背靠着大树底下乘凉,仕途的升迁还要待往后的运道,现成的银子却都生了翅似的往口袋里头钻。

      徐盛京是个老实头儿,过手的都是有数的,官场里混的既不能清也不能浊,讲究的就是一个和光同尘,拿到手的不过是官场暗地里不成文的定例,他无意伸手要钱,这惯例却不好不遵行,大家都做的事你不做,对也是错。

      柳士沅却是要上进的,当初就发了愿要挣出顾氏的陪嫁来,当了官的自然是用手里的权力挣银子,每年各样的税收,留下惯例的成数,还要再多加两成,底下求着办事的能从衙门口排到前门外。

      不过一年多的日子,顾氏捏在手里的又岂止当初的陪嫁。除了自家吃用的田产庄子,各样铺子也都盘了不少,官老爷不能经商,家下的管事可没有这个限制。

      都是累世的奴仆,身契都捏在手里,管了铺子还能得利银,一年交一回帐就是了。虽说这官才上任一年多,柳府里从下到上俱是一层层愈加富态起来了。

      鸢儿看着在仪芝身边是个不出挑的,可她的爹自从做了造园子的督工,顾氏看他是个得用的,如今已管了一处闹市里的绒线铺子。鸢儿说起来只是仪芝身边的一个丫头,放到外头去大小也是掌柜家的姐儿了。

      柳士沅和徐盛京两个都是年少得志的,一回酒吃到最后俱都夸起自家的孩儿来。徐盛京一向看自家儿子是个好的,却不像周氏会到处去夸耀自家的儿子,对着徐之卿也只板着脸说一些用功上进的话。

      一顿酒吃下来才按捺不住吐了嘴,柳士沅听在耳里就酸得厉害,自家没有儿子倒想起有个乖巧可心的女儿,一个夸儿子,一个夸女儿,糊里糊涂就做了这一门亲。

      凭信都换了,醒了酒哪还有不认的道理。这一桩亲事要是告了吹,结亲就成了结仇。徐之卿是个年小才高前途通坦的,秀才举人地做下去,毁了一桩婚事也还有另一桩婚事。仪芝却是个女儿家,亲事没了世人不会说做父亲的荒唐,只会说柳家女儿从小就遭了嫌。

      这世上的女子,从来都是俯仰由人。

      酒醒了再后悔也是无益,好在柳士沅看徐之卿确实是个用功的,说起来徐家是满门簪缨,虽说徐家三房放在徐家是个不出挑的,到底是有根基的,心里头一顿加加减减,自家也不过半斤八两,这一桩婚事也不算辱没了女儿。

      只好捏着鼻子认下了,吊着一颗心,睁大眼睛要看一看徐之卿能否顺利成个秀才。他当初就是县试、府试、院试一气儿考过的,生个女儿跟他一般聪明,未来的女婿再不能差了。

      回家的时候领了个云姐儿还带回一桩亲事,女儿的终身大事也不曾与发妻商量,气儿便短了一截儿,顾氏点了头教云姨娘进了门,不先去陪新人倒在上房连宿了半月有余。

      顾氏也是无可无不可,他来就迎着,去了倒自在。情浓的时候看他处处都好,转淡了就记起大妇的责任来,理家之余再敲打几句家中的姨娘,习惯了日子照样过下去。

      仪芝自从跟着陈举人开蒙,知道得越多就看得越清楚,顾氏教她从此改了样儿,再别扭面上也要努力做出个样子来,总不能寻死觅活去罢。

      五月底的时候周氏送了喜饼来,贺的是徐之卿府试已过,是个正经的童生了,连带着抬了好几抬缎子鹅酒进来,上上下下都想到了,莲姐儿的小衣裳也想着备下了,独仪芝的一份与别个不同,要更厚上两分,宅子里的人便看出了影儿来。

      翠姨娘和云姨娘去上房请安的时候也得了东西,既然是喜事,自然要教人沾沾喜气,金缎尺头赏下来,两位姨娘就都抿了嘴儿。

      翠姨娘欢喜一回又伤心得厉害,她是再没有这样的荣光的一天的,说出话来就含了酸,“我是个不中用的了,这辈子只一心把太太伺候好了,就是我的造化,到底妹妹是个有福的。”

      柳士沅这一向去西院是去得勤,可十回里也没有一回是进她的屋子,倒像是全然不记得她了。以前怀莲姐儿的时候,一句话必要带出两三个老爷的,如今是既不敢又没脸。

      云姨娘近来与翠姨娘一处伴着,一道儿做活计,一道儿说话,听了这话便觉得翠姨娘真个儿说的是贴心话,只把脸红着,低着头难为情地笑一笑。

      受宠与不受宠到底是不同的,顾氏不是个苛待姨娘的,月例银子和节赏都是一碗水端平,平时能得多少赏则全凭各人,再不把金银放在眼里,也没有无事厚赏的理儿。

      西院里只有她一个的时候,翠姨娘还不觉得有什么,总归是吃穿不愁还能赏人的日子,来了个云姨娘才觉出不同来,份例是一样的,可云姨娘受宠些自然得的东西就多些。

      明明是个没姿色的,不过家常挽着个一窝丝,金镶玉蟾宫折桂分心一上头,再有妆花眉子绿遍地掏金袖配着红罗裙,整个人竟教衬出几分颜色来,知书识礼的人一低头浅笑起来,那味道便不同了。

      脸上笑着,心里妒得厉害,她是个不能再生的,可这些日子养过来,身子和精神都大好了,自忖容色不输人,揽镜自照,纤腰盈一握是说不尽的风情,怎么就教比下去了。

      眼瞧着云姨娘进了门,头先半个月汉子还只在上房流连,老爷伴着太太一处儿,现今她想来就是应该的。当初她抬姨娘的时候汉子也没留房,见着云姨娘一样的处境,就衬了意。

      哪里想到柳士沅如今一月里总有十来天在云姨娘房里,翠姨娘摸不透柳士沅的心,看不出云姨娘可不可他的意,却晓得自个儿定是个不可人意的。

      倚着门户眼巴巴望了几回,也不见柳士沅看过来一眼,殷勤小意地讨了云姨娘的喜欢,想学一学人家的本事,还拐弯抹角地问过几回云姨娘同老爷在一处都做甚说甚。

      真问着了,才晓得自个儿这辈子也学不会那一套,大字不识一个哪能谈得了风弄得了月,再看着云姨娘头上的金分心便觉得分外晃眼起来。

      一句酸话说出来引得顾氏瞧了过来,皱一皱眉道,“我这里还有一疋大红纻丝和油绿潞紬,你闲着还该替莲姐儿做些儿个背心护顶来。”人一闲下来,可不就容易生出是非来。

      翠姨娘先是嘴里答应一回,低下头,白生生的指头将桃红的夏布裙子揉得发皱,揉完了又伸出手来抻一抻,再抬头就堆出一个笑脸来,“前儿太太赏下的料子我还没上身呢,用那个做也是一样的,这样的好东西还该赏给妹妹才是。”

      云姨娘还以为翠姨娘是在太太面前抬举她,太太出口给姐儿的东西哪能落到她手里来,她们外头来的反而更分得清谁是主子谁是奴婢,待要说些推辞的话,又怕枉费了翠姨娘的心。

      顾氏却听出了翠姨娘的话里有话,顺着她的话音儿看了一眼云姨娘,口中道,“纵我晓得你们是亲近的,可凡事也该有个因由。”

      翠姨娘抿了嘴儿笑一笑,硬生生挤出喜气来,嗔怪地看一眼对面一径儿低着头的云姨娘,嘴里道,“这样大的喜事,你还不说,真个儿要我替你报给太太知道不成?”

      云姨娘这才反应过来翠姨娘口中指的是哪一桩事,自己都不能作准的事儿再没想着这样莽撞地提出来,不过是和翠姨娘一道儿住着,看她是个亲人的,偶然说了一嘴,怎么就教这样嚷出来了?

      一张脸烧得厉害,抬眼看过去,翠姨娘还在对她笑着,眼里有嗔怪,眉宇间俱是喜气,是素常亲亲热热的姐妹模样,想着她到底是一片好意,可要当着太太说一些没影儿的话又着实为难。

      红着脸嗫嚅了半天也说不出个话来,受着上首顾氏疑问的目光,耳边的低桂颤动个不住,一时急得汗湿重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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