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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

  •   管园子的刘嫂子自上回吃了翠姨娘的酒,回去就定了心要撵了石叶出园子,冷眼在一旁瞧着,情等着要寻她的错处。

      翠姨娘才教抬了姨娘那段时日,西院里正缺人手,石叶巴望着要到姨娘身边去,三不五时就要去张望一回,心思浅得教人发诮,只她自个儿当自己是个聪明的。

      大姐儿一月里有一旬的日子要到园子里来,身边的丫头这时节一个是没根基的,两个是年纪小的,该使力的地方不上赶着使力,就算得不了大姐儿的欢心,讨几个小的意总成罢。近水楼台的事儿,偏生要去望远,那一个肚里的还不知道是甚个货色。

      刘嫂子只知道石叶是教罚出小厨房的,至于她是为了甚个才教罚出来的,刘嫂子着实就不清楚了。可园子里像石叶这样做事不好不坏的丫头是占了大头的,单撵了她去少不得就要惹人说嘴,到底薛妈妈脸上也不好看。

      能做上一处管事的,哪一个没点子手段。刘嫂子独交给石叶一个巧宗儿,大厨房里上炤的媳妇婆子每日里磨牙的零嘴儿要打发人买,刘嫂子就把钱交到石叶手里,教她去后门货郎担子上买。

      头几日给的银钱足足的,买几回石叶就知道人口斤两了,比着人数又换一回稍次一点的货色,量不变刘嫂子给的银钱还能落下许多。

      哪知越到后头刘嫂子给的银钱就越少,她先还不当回事,钱少就买少一点,直到媳妇婆子当面给她没脸,讥她贪这点抹嘴的钱。

      大厨房里上炤的可不比小厨房的那些个规矩好,当面骂上几回还不见她拿了好的来,量也显见的少下去,常年宰鸡宰鸭颠勺的,手上的劲儿可大,几个人合起来,一个扯衣裳,一个扯头发,按了她的头就把她买的那些个掺了石子儿炒出来的货往她嘴里塞。

      嘴里崩出了血才晓得把往日里落进口袋的钱悄摸添了来,可这时候也不够了。再从刘嫂子处领钱的时候张嘴就是一句,“嫂子多给点罢,平白的倒教人说我贪了钱。”

      刘嫂子袖了手,似笑非笑地将她望着,“敢是你不曾贪过?”

      石叶涨红了一张脸,将手里的钱一气儿塞到刘嫂子手里,“嫂子另寻人去罢,这差事我不干了。”

      她负了气转头就去寻薛妈妈讨说法,怨刘嫂子自己贪了钱却教她趟了雷。刘嫂子倚门望着她的背影一径儿发笑,后头果然就另寻了人干这一宗差事。

      薛妈妈心里暗骂石叶是个不晓事的,也懒怠再管她的,可又觉得刘嫂子是在下她的面子,缓了两天才去找刘嫂子讨说法,见了刘嫂子先问一句“一向可好”,又笑着道,“老嫂子莫怪,石叶她是个不晓事的,这差事哪能由着她挑?”

      刘嫂子怎会不清楚薛妈妈的意在言外,忙着上茶上点心,团团招呼到了,拉着薛妈妈坐下来, “您老也知道她那日是自个儿负气走的,我这里的人都忙累得很,一日也少不了那些零嘴儿的,没奈何只好遣了别的人去。”

      薛妈妈拉过刘嫂子的手拍一拍,“你放心,她再不敢胡闹的,以后有甚个差事只管使唤她就是了。”

      刘嫂子面上显出几分难色来,觑了觑薛妈妈,道,“按理说我不该驳您的面子,可这里的人都容不下她,已经好些人来我跟前说,石叶是个贪钱的,短了她们的斤两。妈妈的人我是再不会疑的,可前儿她一走我换了个人,底下的又都夸这一个买的货色好——”

      薛妈妈这才知道,石叶在这里是犯了众怒了,原就是倚着老脸讨的情,总不好教刘嫂子为着她得罪了底下人,彼此以后还要常来常往的,当即满口里赔一回罪,叹一口气道,“我也不过是瞧在干女儿的面上照拂她几分,她既然如此上不得台面,我也懒怠再管了,嫂子要罚要撵,只管去秉公处置就成。”

      刘嫂子等的就是这句话,没过两天就将石叶撵出园子去了。

      石叶抱了自己的铺盖卷儿到了来宝媳妇手里,翠姨娘的西院里还缺几个洒扫的,就把她连着另几个一起分了去。她以前做惯了跑腿递话的活计,闻言还要撅了嘴抱怨,“我哪里会做这个。”

      来宝媳妇使了个眼色,就有厉害丫头捡了笤帚往石叶身上摔,“别叫我说出好听的来!到了这里还当自个儿是千金小姐呢,有能耐别教人一回两回地往外撵!”

      来宝媳妇剔了剔指甲,斜着眼将面前的几个女孩儿从左往右扫一遍,口中告诫道,“自来只见当差勤谨往上升的,没见越勤谨越教往下撸的,咱们太太是天底下第一心明眼亮的,好好当差才有你们的好儿。”

      五六个洒扫的丫头抱了笤帚垂着头听训,闻言都乖乖地答一声“知道了”,实则她们连顾氏的面也不曾见过。只石叶听着这话尤其刺耳,可不只有她是教人一路往下撸下来的麽?直把一张脸臊得通红。知道来宝媳妇话里故意讥她,薛妈妈又不管她了,再不敢把抱怨的话出口。

      想一回又高兴起来,虽说成了个粗使的,可到底还是进了姨娘的院子,姨娘如今身边正缺人,她殷勤小意一些,指不定就能得了眼。

      到了西院里才知道翠姨娘教禁了足,且过了这些时日,翠姨娘近身的人早有了。石叶日日在庭院里提了笤帚扫叶子,可翠姨娘十分着紧肚里的那一个,日头大了不出门,风大了也不出门,落雨的时节更不要出门,竟是连自己院子里都鲜少踏足,只在房里待了,禁足禁得十分彻底。

      那日也是合该有事。午后一阵雷雨下过,满院子的清凉,翠姨娘在屋里待久了闷热得很,要去院子里纳凉,捧了肚子到廊上去坐着,教风一吹又觉得身上凉浸浸的,伸了脖子一叠声唤翠苗拿衣服来。

      久等不至复又唤了几声,反倒是廊子底下一个把着笤帚的丫头应了,一身香色的比甲,底下是撒花长裤,一眼看过去还有几分熟悉,“姨娘要甚个样儿的衣裳,我替姨娘取去罢!”

      翠姨娘看着她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见她不过是个扫院子的,不愿意教她的手碰贴身的衣裳,对她摇一摇头,“你去唤一声你青苗姐姐就是,她晓得我要穿甚个。”

      石叶一只手掌着笤帚,一只手伸出去往后指,“才刚见青苗姐姐前头去了,像是太太身边的几位姐姐来寻她说话。”

      翠姨娘心里“咯噔”一下,想着青苗素来忠厚,难不成是个奸的?青苗伴了她这许多日子,渐渐地得了她的信重,甚个话都愿意同她说一说。当下犹自不肯信,狐疑地打量几眼石叶,“你怎识得是太太身边的?”

      石叶不肯说自己原先在上房的小厨房当差,跑腿传话识了不少人,怕翠姨娘知道她是犯了错教罚出来的就不肯用她,“我姐姐是太太身边伺候的,偶尔去探一探她就识得几个了。”

      心里恼得厉害就甚个也顾不上了,教石叶扶了她到廊下去,转过一丛树荫,顺着石叶所指望过去,果然远远瞧见青苗在同上房的几个丫头说话。

      见青苗将她们几个送出去关了院门朝这边走,恨恨立在当地不动。捏着石叶的手问她,“你在这院里打扫,常见你青苗姐姐同太太身边的说话麽?”

      石叶一径儿低着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青苗晃眼见翠姨娘立在廊下,紧走几步上前来,要扶了她回屋里去,“姨娘怎么独个儿出来了?仔细外边风凉。”

      原先听了这样的话就要在心里叹息,无亲无朋地住在这里,倒得了一个真心的,现下只觉得她话里有话,甩开她的手,冷笑一声就忍不住刺一句,“我是教老爷禁了足,没打算出这个院门,不劳你来提醒。”

      青苗还以为翠姨娘又是一时想岔了,钻了牛角,想着先哄了她进去再开解,就听翠姨娘问她,“我且问你,你刚刚在同哪个说话?”

      青苗不疑有他,实话实说道,“是往日里在上房当差时的姐妹,说太太在园子里放了桌儿,来邀我去吃酒。”

      听见“上房”两个字,翠姨娘就把这桩事认实了,想到才刚撂下手的素帕子,怪道青苗日日在她耳边说顾氏的好话,原来竟是来这里做耳报神的,过往看在眼里的好处这时候就全成了坏处了。

      霎时间冷透了心肠,恨声道,“人家那里既有好酒,怎么你倒不去吃?”

      青苗犹自未觉,伸了手不由分说搀了翠姨娘往屋里去,口中道,“姨娘身子重,我哪里离得了。”

      翠姨娘一把将翠苗挣脱,指着石叶道,“你,过来扶着我”,又斜了眼看一眼青苗,口中只道,“我是个谁都离得了的,你尽管去吃你的酒罢!”

      没想到这火是冲着她来的,青苗不自在地问,“姨娘这是怎么话说的?”

      翠姨娘怒不可遏,在石叶的搀扶下转过身来,伸手一指院门,“我这里没有好酒,万不敢再留你,你只去便是,从今往后再不必来我眼跟前,就是太太问起来,我也还是这个话!”

      翠苗转身跑出去,往园子里去哭了一场。她是个忠于任事的人,秉着一颗心,伺候谁的时候就对谁掏心掏肺,虽教翠姨娘平白赶了出来,哭过一场到底还是回了西院,可西院的门却再不对她开,她在外头守着门哭了一宿,口中一片伤心,“姨娘好歹教我死个明白。”

      早晨天还未明的时候,石叶提着灯笼来了,使人将院门开了条缝儿,翠苗透过门缝望过去,黄蒙蒙的光照在她的脸上,有几分看不真切,“姨娘说她是教禁了足的,并不敢挨近院门一步,教姐姐自去罢。”

      这是连一面也不要再见的意思了,翠苗这才灰了一颗心,混混沌沌地往自己屋里去,半道儿就倒下了,是教人抬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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