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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独占 ...


  •   恐惧来源于无知与不确定感而产生。

      贺鸿霁从未有过如此大胆的举动,就像一个犯人要将所有罪证主动交出的那般。

      自己面前的审判官,在看过他的罪证后,又会做出怎样的判罚。

      但贺鸿霁还是将那本日记递了出去。

      小学这份日记与初中的又有所不同——他犯下的是不同的错。而另一方面,小学本是人一生尚在天真的阶段,他却从小学开始就埋下了种子……

      贺鸿霁必须承认,如果让他主动和沈棠说自己做了什么,他或许不会恐惧至此。因为确实如沈棠所说,他所做的事,所导致的后果,早已在多年前展现。

      但他要交出的是一份日记,一份第一人称的日记,他所写下的一言一行,都是最直观的罪证。

      贺鸿霁不喜欢做无把握的事,而他做过所有无把握的事,都是因为沈棠。

      “……”

      “笨蛋。”沈棠看着贺鸿霁脸色不断变换,患得患失的样子还是心软了,起身勾住了他的脖子,大胆地将舌头探入他的唇齿间。

      贺鸿霁的呼吸一窒。

      他们已经亲吻过无数次,但多数时候还是他在主动——贺鸿霁吻得太凶,沈棠根本招架不来,更别提回应了。但此刻,沈棠微微闭着眼,吻得很认真,像是用尽全力地来安抚他。

      沈棠长得那么好看,这个吻也如花一般香甜。

      投入时他的眼睫轻颤,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有多诱人。

      贺鸿霁的呼吸几乎一瞬间变得深重,但依旧选择被动地感受着这个吻,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棠。

      一吻结束,沈棠睁开眼,迷蒙的眼神中仿佛还能看到他有些悲伤的情绪。他是如此把自己当做一个绿洲,一个灯塔,一个希望所归的寄托。

      “贺鸿霁......”

      沈棠伸手捧住了贺鸿霁的脸:“相信我。”

      贺鸿霁反手将沈棠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你看吧。”

      *

      贺鸿霁的日记本上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几乎一上来就是简单直白的文字:

      【“沈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朋友。”】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我在看他,他却不看我?”】

      【“他是不是其实不想要我这个朋友了?”】

      【“我很快会被取代的吧,已经有其他人听他讲话了,已经有其他人陪他玩游戏了,已经有其他人和他分享小零食了,已经有其他人邀请他去家里玩了......”】

      沈棠:“……”

      他单手翻着这本薄薄的日记。

      明明篇幅不大,带来的冲击力却让他心头发紧。

      他不由得看向一旁的贺鸿霁,似乎是因为太过清楚自己日记中的语句代表什么,他只是坐在沙发前面的地垫上,将头靠在沈棠的膝前,抓着沈棠的另一手漫无目的地摩挲着。

      明明已经身体微僵,明明已经注意到沈棠这边翻页声迟迟未响,但他还是故作镇定地保持动作。只是逐渐慢下来的动作,不知是因为想到了什么。

      沈棠暗叹一口气。

      *

      幼儿园毕业后,自然就是去小学了。毫无疑问,作为一对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小学自然也是要一起上的。

      这一点爸爸妈妈们就处理好了,本来就是住一起的,安排到一个小学一个班上也并不是难事。

      同样的,他们也想继续当同桌,但这样就有一个问题:沈棠小时候长得很慢,贺鸿霁却长得快,一年级的时候,他们就差了一个头有余,如果正常排座位,那自然是沈棠坐前头,贺鸿霁坐后头。

      两人稍微讨论了一下,沈棠觉得新学期新气象,平时上课分开并不会有什么问题:“至少我们下课还可以一起玩呀,只是在学校里一小段时间。你看你长得这么高,坐前排会遮住其他同学的视线,我如果坐到后面去,也会被被人挡住,只能分开啦。”

      贺鸿霁看着面前脸上还圆嫩嫩的小团子,第一次觉得自己长得高是一种缺点。

      无奈之下,只能妥协,看着沈棠站在队伍的前排,被早早地带了进去坐在前排。

      “你好,同学,我叫xxx,看样子我们要做同桌了。”

      贺鸿霁身前的小同学转过身,戳了戳他。贺鸿霁只脸色冰冷地望向窗内,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沈棠和他的新同桌交流甚欢。

      沈棠似有所觉,往外面看过来,和贺鸿霁挥了挥手,他又拍了拍自己的同桌,表情活泼,像是在介绍他。那小男孩也转过头,对着他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

      “喂,同桌?”他面前的男孩还在和他打招呼。

      贺鸿霁只微微垂眼:“我叫贺鸿霁。”

      “贺鸿霁,听着是个好名字啊,是哪个鸿,哪个霁?”

      “无所谓。”

      “无所谓?”新同桌一头雾水,却是看着这个仿佛与周围层层隔绝的少年,有些茫然,只讪讪地和其他同学去交流了。

      贺鸿霁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眼中只对沈棠有这样的执念。

      “沈棠。”

      他们隔着窗户,隔着一排排的人,隔着过道,贺鸿霁上课看着沈棠后脑勺那个显眼的小揪揪,心中只有茫然和愤怒在滋生。

      【“他为什么可以和其他人聊得这么开心呢?”】

      【“他难道不该是我一个人的好朋友吗?”】

      贺鸿霁在日记中记下诸多如此类的话语。

      但他没有对沈棠露出分毫,因为他知道不再是如幼儿园一般。这里都是新同学,难道沈棠要坐在前排如自己一样孤零零的吗?

      而且,就算他提出了,沈棠又一定会像幼儿园那时一般,为了他而放弃其他所有人吗?

      贺鸿霁没有将这些情绪露出分毫。

      他只和沈棠照常玩,一起在体育课上玩新游戏,放学回家了也坐在一起写作业,写完作业就追当时很好看的动画片。

      一切都似乎毫无问题。

      然而这种不满只有与日俱增的可能性。

      贺鸿霁并不在班上交朋友,除了上课时间以外的时间,他都紧紧地黏住沈棠。

      他也不和沈棠交到的那些朋友交朋友,他只和沈棠玩,即便是四人坐在那里玩大富翁这样的游戏,他也沉默寡言。

      沈棠已经习惯了贺鸿霁如此,但他的新朋友们却不喜欢这样的玩伴:“沈棠,他是不是对我们有什么意见啊?”

      “对啊,有意见可以直说的。”

      “他只是平时就不爱说话啦,我们可以稍微体谅一点的。”沈棠只能这么和他们解释,他却知道,贺鸿霁哪里是不爱说话,他平时和自己说话也很正常的。

      这一天他们一起坐沈爸爸的车回家,沈棠坐在贺鸿霁旁边:“你也不要老是自己一个人闷着啦,大家有很多个朋友是很正常的事,你看,你不爱交朋友的话,我可以把我的朋友们分给你啊。”

      贺鸿霁只应声。

      沈爸爸回过头来:“怎么啦,又闹矛盾啦?”

      “不是啦,是红红、啊,不是,贺鸿霁他总是不爱社交,我带着他交朋友他都不乐意的。”

      自从升上小学后,沈棠就要改掉叫“红红”的习惯了,但对外沈棠还能克制住,对内嘛,一天两天也改不了。

      沈爸爸乐呵呵道:“那小鸿霁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呀,棠棠,有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其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沈棠点点头:“我知道的啦,我就是觉得,人肯定不会只有一个朋友呀,我的小伙伴们都跟我说了,其他人都觉得红红是个怪人——我不是说你哦红红,我不会觉得你是个怪人。”

      像贺鸿霁这样成绩很好,还经常受老师表扬,长相还端正帅气的小男孩,本应该在班上有很好的人缘的。

      沈棠只是觉得很可惜。

      贺鸿霁表面应了声,可平日里半点不改,还是只黏着沈棠,走哪黏哪。

      但好在一年两年三年过去了,大家对贺鸿霁的印象也有所改善,只当他是专一,并不算怪咖。

      *

      就连沈棠也以为事情就是如此。

      可是这写了一页又一页的日记告诉他并不是如此。

      【“他今天和xxx讲话的次数超过了一百次。”】

      【“他今天对着xxx笑的次数比我还多。”】

      【“他今天和xxx一起去上厕所了。”】

      越翻到后面,记下的语句越是激烈,仿佛是一个在重压下逐渐坍缩的黑洞。

      他把那些和沈棠交流过的名字一一记下,甚至要把他们说话的次数,欢笑的次数,甚至是说话的内容,都一一记下。

      少年埋着头不说话,只将手中的纸张翻过一页页。

      “唰——唰——唰——”

      翻页的声音似乎格外大,甚至掩盖过了空气中其他所有细微的声响。

      贺鸿霁搭在他的膝头并不说话,眼神微动。

      一页一页翻过,都像细丝勒住了他的脖子。

      然而他最终起身,默默地坐到了少年的身旁。他偶尔看看沈棠,偶尔垂头看着纸上那些可以称为有病的词句。

      【“今天和棠棠说话的时间不到半个小时。”】

      【“写作业的时候他都不讲话了,是学校里的事讲完了吗?”】

      【“是我的错,我不该这么想的,可是,可是,可是,可是......”】纸张在末尾出留下几道皱痕,字迹凌乱得如同带上了癫狂之意,那是比草书更潦草,却不及草书十分之一的快意。

      若要真的寻个类比,可能更像那些白墙上讨债的红字。

      薄薄的纸一翻就到了底,沈棠用力一伸腿,将日记扔给了贺鸿霁。

      贺鸿霁有些猝不及防,日记本从他的手心擦过,掉到了地上去,被毛软的地垫接住,没发出声音。

      所以,是很生气吗?

      贺鸿霁停留在半空的手抓了一把空气。

      “棠棠......”他果然还是等到了这审判的时刻。

      纵然是自己去看那些直观到如此的内心世界,他都有些触目惊心。沈棠呢?如今的沈棠纵然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那些小动作,他看到这些又会是什么心理?

      沈棠合下了手中的日记,抬眼看来。

      他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心声泄出,贺鸿霁所能听到的整个世界都如陷入了寒冬一般,是一片死寂。

      为什么自己会听不到一点声音?

      他如同行走与二月薄冰,放眼望去目光所及全是茫茫,不知哪里落脚。

      贺鸿霁有些迷茫忐忑之时,却见面前的少年看着他忽然展颜笑了起来:“我算是知道了,你这人看着天不怕地不怕的,其实怕起来是这一副怂猫的样子。”

      怂猫?

      贺鸿霁没想过自己会被套上这么个词,他不知道沈棠用这个词究竟在指什么。他的心仿佛是一张脆弱的鼓面,沈棠只需要轻轻一敲,他的心中就难以平息。

      沈棠心情却没有贺鸿霁想象中的那么沉重。

      他看着自己身边这个身高体大的青年,轻笑一声:“你知道我现在最大的感受是什么吗?”

      “什么?”贺鸿霁喃喃。

      沈棠大声道:“我很生气。”

      贺鸿霁愣了一愣,心却如同一团废纸皱缩起来。

      沈棠看着贺鸿霁骤然失落的模样,眼神黑黢黢的,像一只落魄的流浪的小狗被拒之门外,受伤的模样还挺可爱。

      然而越是如此,他越是对当初那个连续三年都默默不言的小鸿霁感到心疼。

      “我很生气,你心里是这么想的,却居然一点也不和我说。”

      沈棠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高兴与否,他的眼神竟会有如此大的区别。

      贺鸿霁定定地看着他。

      沈棠却半点不犯怵,也紧紧地回视他:“朋友是相互的,你心里都压抑成那样了,为什么一点也不和我说?”

      “你看看我的日记,我的日记上会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吗!你就是被自己的日记害了!”

      不分黑白的话让贺鸿霁喉头一动,那里好像有一只利箭穿透了,有汩汩的血液溢出,他的心头却变得一片轻。

      “如果你认为我会为了其他人而不要你,这你完全错了。”沈棠说道,“我从小到大最重要的朋友就是你。”

      “但是,只有我一个朋友......”贺鸿霁艰涩地出声。

      沈棠垂下眸:“是的,这对于当时的我来说一定很难选择。但是你最后不是逼过我了吗?只要你逼我,我就一定会偏向你。在所有的选择里,我最后一定会走向你在的那个。

      “或许我现在站在幼时的立场有失偏颇,那个时候的我如果面对这样的你,我大概真的会怕得要死,但我现在只有一个答案,我无条件地选择你。

      “所以贺鸿霁,你又为什么害怕?害怕我会为这草草几页纸就放弃你吗?以前的我都没有放弃你,现在我还可能吗?

      “无论其他所有的所谓朋友,哪个能有你的分量?”

      沈棠的眼神是那么直接,那双浅茶色的双瞳像一方明窗,仿佛他这人完全可以一目了然的。

      “沈棠......”他说的话实在太好听了,一句句话好似一簇簇鲜花,那么明丽,那么生动,每一句都不用很大的声量,却都径直开在了他心中最为脆弱的地方。

      他的眼神成了世间最美丽的风景。

      于是贺鸿霁的心破了个窟窿,一个暖阳可以照进来的窟窿。

      沈棠却尤不知足,他继续说道:“你如果一开始说了,就不必在此压抑这么久,你后面还会做得那么极端吗?”

      贺鸿霁给不出答案,脸上却已经不可抑制地露出了一个傻笑。这是沈棠在贺鸿霁脸上见过最傻最傻的笑容。

      他最后轻叹,趴进了贺鸿霁的身体里:“你明明可以拿捏我的,可偏偏要做个好人。”

      好人。

      贺鸿霁交出了这样一份日记,得到的回答却是一个“好人”。

      这个词汇深深震撼到了他枝桠蔓延的心脏。

      “我不是好人,我最后还是选择了自己。”他抱住沈棠,喃喃。

      我产生这样自私的念头,从来就不是好人。

      也不是正常人。

      你的家人不喜欢我,我很明白为什么。可是你,可是你,为什么能对我如此接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独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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