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梦》木一笙

1、第1章

　　七月的午后，天气闷热，没有太阳，也没有风。
　　阴沉沉的天空飘着一片低矮的灰色的云，破抹布一样笼罩在城郊。
　　绿化带里的云杉半死不活地立在那，针叶上蒙一层厚厚的尘土，已然失去本来的颜色。
　　一辆老旧的公交车缓慢地在绿化带旁停下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女生下了车。
　　她扎着高马尾，穿着一件印了“X梦境”公司的短袖广告T恤和一条牛仔裤。骆诗晓扶了扶鼻梁上的细黑框眼镜，打量周围的环境。
　　放眼望去全是拆迁后的废墟，道路两旁随处可见砖石瓦砾，和拆了一半的房屋，视线所及之处就只有百米开外的道路尽头还完整地竖立着一栋五层老楼。
　　老楼灰蒙蒙的，所有的门窗紧闭，窗户上像是被糊上一样黑乎乎的没有一丝光亮，让这老楼更显得孤独又颓败。
　　因为工作的关系，骆诗晓见过很多奇奇怪怪的房子，所以她也只扫了一眼就继续往老楼走去。
　　穿过荒无人烟的小路，几分钟后，一种被注视的压迫感爬上后背。
　　骆诗晓目光扫过老楼紧闭的门窗，她看到三楼最东面有扇窗不知什么时候推开一道缝，露出半张脸，一只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
　　与此同时，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如同微风，几不可闻。
　　“小心，他很危险。”
　　骆诗晓像是没听见一样，她径直走进老楼的院子，穿过画了个大大的“拆”字的入口，走上楼梯。
　　老旧的水泥楼梯落了灰，仿佛很久没有人走过。
　　这里太安静了，在这个夏日既听不见虫鸣也听不见鸟叫，就连老楼里也悄无声息的。
　　正想着，身后的院子里，突然传来小孩子的笑声。
　　“咯咯咯——”
　　骆诗晓抿了抿唇，走到旁边二楼走廊，往下看，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两个两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手里举着玩具飞机你追我赶嬉闹玩耍。
　　而原本荒无人烟的道路上，出现一个身穿蓝色连衣裙骑自行车的女人，正往老楼骑过来。
　　“麻烦你，让一让。”一个苍老的声音出现在耳畔。
　　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面无表情地看向骆诗晓。
　　骆诗晓侧身让开，等老太太过去，她回头又看了一眼楼下的院子。
　　女人已经将车子骑到老楼前的院子里，两个孩子喊着“妈妈”跑过去。
　　原本死寂的老楼，仿佛突然之间活过来。
　　骆诗晓没有再停留，她沿楼梯上了三楼。
　　三楼的尽头，有一扇门栅栏防盗门，防盗门后面是一道木门。
　　就在骆诗晓看向木门的时候，木门里面，一个男人正从猫眼里观察她。
　　来的是一个年轻女孩，最多二十出头，她穿着一件广告T恤，胸前挂了一个工牌，看起来像是一个毕业才进入社会的拘谨大学生。。
　　上面可能是她的名字，但距离太远，看不清工牌上面的字。
　　但周黎能感觉到，这个女人一定是冲他来的！。
　　两年了，他们终于还是找来了吗？
　　他扫视一圈房间，最终视线落在茶几上的一把水果刀，他迅速走过去拿起水果刀，又快步回到门口。
　　周黎握紧匕首的把手，弓起身将耳朵紧紧地贴在门上，下意识绷紧神经。
　　外面防盗门是栅栏式，锁形同虚设，只需要把手伸进栅栏就可以轻易打开，而他眼前的这道木门，就是最后一道防线。
　　脚步声在三楼的走廊响起，越来越近，然后停在了他的门口。
　　“叩叩叩——”
　　防盗门被敲响。
　　果然，这女人是冲他来的！
　　周黎屏住呼吸，将匕首又捏紧了一些。
　　很快，一个温和的女声响起：“您好，我是X梦境公司推销员，请问有人在家吗？”
　　想要借推销闯入？
　　周黎眯起眼睛，他微微侧身，一只手扶住门锁，另一只手按住刀柄，随时准备反击。
　　“您好，刚才在楼下看到您家有人，我知道您在家。”女人的声音温柔地解释来意，“是这样的先生，您之前曾经在我们公司网站询问过无梦症的相关问题，您还记得吗？您说被无梦症困扰。”
　　周黎蹙眉，他的确被无梦症困扰，有时甚至无法分清自己是睡着还是醒着。
　　这件事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也的确只有在网上搜索过这个问题。
　　“先生，现在我们公司有一个免费的梦境体验活动想邀请您参加，可以让您体验做梦。”
　　“先生，我向您保证您不用购买我们的任何产品，这只是一个绝对免费的体验活动……”
　　无论门外怎么开口，周黎都没有回应。
　　终于，外面的人像是放弃了，不再说话。
　　周黎这才轻轻推开猫眼防窥片，看向外面。
　　他一眼就看到她胸牌上面的字——“X梦境公司市场推销员骆诗晓”。
　　那女生站在门口，似乎因为半天没听见里面的动静，有些失望的转身走了。
　　周黎掐着时间走走到窗边，直到推销员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才松了一口气，握着匕首倒在旁边的沙发上。
　　天色逐渐暗下去，周黎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
　　他叹了口气，又是阴阴沉沉的一天，而且又是一个浑浑噩噩的没有梦的夜晚。
　　他厌烦这种感觉，他想要找回自己的梦。
　　曾经的他，也是有梦可做的，只不过在几年前他去边境之前，选择接受科学手段的干扰，去除梦境。
　　这样，当他执行卧底任务时，即便在防备最薄弱的夜晚，也不会说出任何有可能暴露身份的梦话。
　　现在任务已经结束多年，也许是时候找回他的梦了。
　　简单地洗漱之后，周黎拿起桌上的面包，撕开袋子咬了一大口。
　　敲门声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
　　紧跟着，是那个推销员的声音。
　　“您好，请问有人吗？”
　　周黎一声不吭地啃着面包。
　　外面沉默了半分钟。
　　“我也不想再打扰您，但我也是没有办法……先生，只有您能帮我了……求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