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汉子》端翁

62、第六十二章

　　过年，小小带东方上回家。他们一起乘坐飞机，一起挤班车，他一手一个箱子拉着行李，她乖乖地稳稳地跟在他的身后。走两步，他就回头看她，温柔地笑道：“跟上啊，别走丢了。”她困了，睡在他的臂弯里。有人陪伴的旅途，不寂寞，不辛苦。
　　嘉文跟萧雨最终还是离婚了，萧一林判给萧雨。嘉文新交的男朋友就是那个短信发不停的同事，叫骆毅。嘉文，骆毅，小小和东方上一起租车从东阳县城回窦家寨。不用去挤班车，出租车直接把她们送到家门口。
　　家里人是早就得到信了的。奶奶，宗升夫妇，嘉武和玉英，玉英抱着儿子都站在院坝边迎接，个个儿的脸上都笑眯眯的。窦宗升非要留出租车司机吃饭，司机推辞半天才得以脱身。
　　东方上的英俊外表，温文尔雅的谈吐，谦逊的态度，无一不叫宗升夫妇满意。曾经，他们以为小小的一生也许就那样了，没想到还能有这样好的运气，找到这样好的男朋友。他们对待离婚的嘉文，也宽容得多。
　　男人们在火炉间聊天，女人们在厨房准备年夜饭。
　　嘉文问小小：“你们有没有计划什么时候结婚？他向你求婚没有？”
　　小小摇摇头：“没有。”
　　奶奶问道：“什么是求婚？”
　　嘉文笑道：“奶奶，你落后了。现在，不要说是大城市，就是咱们东阳，年轻人都时兴求婚，就是男方买戒指给女方。单膝跪地，口含玫瑰花，问‘你愿意嫁给我吗？’”
　　王玉英睁着大眼睛：“姐姐，你说的这个电视上经常放，其实就是我们窦家寨说的‘开庚帖’，是不是？”
　　小小和嘉文都笑了。
　　奶奶背着手，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我们不懂你们说的那些。”
　　文忠慧说道：“小小不要听嘉文的，整这些虚头八脑的有什么用处？正正经经的结婚才是。嘉文就是电视看多了，怪萧雨没跟你一起疯，所以才离婚的吧？”
　　“老妈，这是往我伤口上撒盐呢。”嘉文嬉皮笑脸地。
　　“你还痛啊？我看你这个婚离得合意得很。没见过你这样狠心的妈妈，就不想萧一林。”
　　“老妈，儿孙自有儿孙福。”嘉文还是笑嘻嘻的：“你以为，就我跟萧雨那样三天不说两句话，一说就红眉毛绿眼睛的，萧一林能快乐成长啊？还不如离了好呢。”
　　“姐，现在这个骆哥对你怎么样？”小小问道。
　　“对我好，温柔体贴，比萧雨懂浪漫。”
　　“管你要找哪个哟，我们也老了，管不得这么多了。”文忠慧说道。
　　“想不到他还离婚跟了你。”小小压低声音道。
　　“他不离，我也不会离的。”嘉文笑道。
　　年晚饭的时候，少不得要发压岁钱，个个都给嘉武儿子钱。随后，宗升递给小小一个信封，里面是一张银行卡，是小小以前用的那张。
　　小小吃惊地看着宗升和忠慧：“这是什么？”
　　宗升说道：“里面是五万块钱，有三万是你给我们的，另外两万，是我跟你妈给你的。”
　　“给我做什么？我现在有钱。”
　　“你有钱是你的，我们给你是我们的心情。”
　　“可是，为什么？”
　　“咱们今天都不是外人，嘉武跟嘉文结婚我们也给了钱的，小小没有得过我们的钱。现在给你，算是弥补我们以前对你的……反正，现在大家日子都好过了，嘉文嘉武不要有什么想法，我这个钱是单给小小的。”
　　嘉文和嘉武摇头说没有想法。
　　“我不需要钱。”小小坚持道。
　　“哎呀，你的钱是你的钱，我们的是我们的心情，你广州那么远的地方，要买点什么给你，还寄不过去。你就收下吧。去买你喜欢的也好，存起来也好，都随便你。”忠慧说道。
　　小小赶紧收起来，她怕再说话，眼泪会掉下来。东方上在桌子下面握着她的手。
　　宗升端起酒杯，对东方上说道：“东方上，你这个名字不好叫。从今天开始，我们家小女儿就拜托给你了。我这闺女从小受过一些苦，命运算是很坎坷的了。你要对她好，让她享福。我看你也是个不错的年轻人，今后都要和和气气的好好过日子，你们远在广州，比不得在东阳，说一声要去看望你们，也是不容易。但是，只要你们过得好，过得幸福，时常的打来电话告诉我们，我们就是高兴的。”
　　东方上站起来，笑道：“奶奶，叔叔阿姨，请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对小小好，广州过来也不算远，我保证，每年都跟小小回来看望你们。”
　　小小的眼泪掉下来，嘉文忙递纸巾给她。

　　新年初一是艳阳天，小小和嘉文起床的时候，忠慧和玉英已经包好汤圆了。每一年的正月初一，忠慧都要去井里担新水包汤圆，意喻新年新气象。吃过汤圆，太阳出来了，小小领着东方上去爬山。嘉文嘉武他们嫌懒得动，赖在家里等寨子里的人来窜门，好打麻将。
　　小小一路走，一路告诉东方上曾经都发生过什么故事。他们走过她小时候俯身找蜗牛的大石头，石头上面长了好多青苔，当时写“离离原上草”的那个地方也长满了，看不出原来的面目。石头下面的长满了草，都已经枯黄，看不见蜗牛喜欢的细细的黄泥沙了。小小一处一处的指给东方上看。往上走几步，画画的石头不见了，给人揭起来，估计是做了墓碑搬走了，只剩的一些碎青石。小小站在土坑边，有些惆怅。东方上从后面抱着她：“你就当我们的画室是这块石板好了。”
　　东方上一路牵着小小的手，走一阵，歇一阵，东方上拿出手机拍照。他们一直爬到山顶，站在山顶的大青石上，瞭望山脚的长安镇，镇上水泥公路上的行人，远处是一层一层的远山和盘山而上的公路。风沿着山下的灌木林吹上来，隐隐有些冷。
　　小小笑着对东方上说道：“这就是我回来的时候拍照的地方。漂亮吧？现在是冬天，略微有些荒凉，夏天的时候才漂亮。”
　　“很漂亮。”他从后面抱着她：“其实，能在这样的地方成长，也很不错呢。我在想，你画画的天赋，是不是这样的景色熏陶出来的呢？”
　　“我也不知道呢，兴许别的寨子里的人都跟我一样会画画，只是他们没有觉察。”
　　“也许。感觉幸福吗？”他的头在她的头上。
　　“幸福，很幸福。”那一刻，小小感觉，全世界都是她的了。
　　忽然，他把她拉转过来，面对着他，双手握着她的手，略微顿了顿，他单膝跪下去，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来，右手举着，认真地看着她：“窦小小，我爱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小小很是意外，又是激动又是紧张，短发给风吹立起来。她温柔地看着他，不说话。
　　东方上有些紧张，等了一阵，又问道：“你，愿意吗？”
　　小小点点头，眼眶湿润：“我愿意。”
　　他把戒指戴到她的手指上，站起来，抱紧她，吻她。
　　“你什么时候买的戒指？”他们手挽手的下山的时候，她问他。
　　“好久了。”他笑道。
　　“怎么知道我手指的尺寸，要是不合适呢？”
　　“你睡着的时候，我偷偷量的。”
　　她使劲揽过他的手臂，紧紧地攥着。天空很蓝，几朵白云飘在空中，几只小鸟绕着树林飞，窦家寨的春天很近了。她要向世人宣告，她找到爱情了，她找到幸福了。
　　小小和东方上刚一踏进家门，窦嘉文一眼就看到小小手上的戒指，拉着她往奶奶的房间走，兴奋地问：“这是今天才戴上的，没错，昨天没看见，你们去爬山之前你也没戴。他向你求婚了？在山上求的？”
　　小小幸福地点点头。
　　“哎呀，窦小小，你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啊，碰到这么浪漫的人。哎，我梦寐以求的求婚啊，看来这辈子没机会了。”
　　“骆毅呢？”
　　“还早呢。到底跟不跟他结婚都还是个未知数。大家都才离婚，还没缓过劲儿来呢。”
　　嘉文要小小把戒指取给她，她拿在手里又是到窗口去看，又是拉开电灯看的：“价格不菲呢，几克拉呀？”
　　小小摇摇头：“我不知道，你知道我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我只在乎他的一份心思。”
　　奶奶也拿过去看：“哎哟，这就跟那几年有钱人家的闺女戴的玉镯吧，一代一代传下去。”
　　后来玉英和忠慧也轮番看了一圈。玉英啧啧羡慕：“哎哟，这个东西肯定值不少钱。真好。”
　　忠慧笑道：“值钱不值钱都不要紧，关键他有这份心，对你好。”
　　小小第一次发现，自己跟母亲在一些认识上，是如此一致。
　　正月间那几天，小小家客人不断。跟往年的新年一样，由于宗升好客，好多在外面闯的年轻人都爱到小小家找宗升聊天，跟嘉文他们兄妹三人打麻将，斗地主。当然他们也为了看东方上，人们怀着好奇的心情，想要知道，经历不凡的窦小小到底找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泥湾村的嘉亮和田丽专程来接小小和东方上去他们的新家里玩。那一份客气，那一份热情，小小曾经幻想过，如今都成真了。
　　刘焕先拉着小小的手：“看到你这样，我终于放心了。你出门的这两年，我多担心你哪，就怕你过得不好，如今看这个叫东方上的，啊哈，他这个姓好奇怪，这个小伙子人不错。我从小就晓得，我家小小将来是要享福的人。”
　　小小眯着眼睛笑，那一刻，她感觉到的只是幸福。她爱她生命中的每一个亲人，感谢她曾有过的所有经历。没有那些，她不会成长，没有那些，她感受不到亲情，没有那些，她不会遇到东方上。
　　小小依偎在东方上怀里：“小时候人们都说我像男孩子，长大后说我像女汉子，你觉得我像吗？”
　　“像。”他答道：“不过从今后，我只要你做女子，不做汉子，好吗？”
　　“好。”她答道：“我不愿意做女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