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回首 不复当年》顾不顾

83、第八十三章

　　玄霄并非神人，猛然见到一条蛇盘在自己的床上，也有一瞬的失神。何况，夙瑶的真身并非普通的蛇，足有四五丈长。即使不过碗口般粗，那也够可怕的了。升么打七寸下雄黄的土法子，在这蛇庞大的身躯下实在显得不值一提。

　　就在这么一瞬，已经足够夙瑶反应。

　　她口不能言，且顶了个蛇皮。莫说玄霄不认得她，就是认得，也未必会放过她。只怨自己躲得慢，没在玄霄醒来前溜走。现在他醒了，恐怕是势必要同他打一场的了。

　　夙瑶迅速向着玄霄冲了过来，到近前时，玄霄一偏头，夙瑶撞了个空，直击到了床扳。玄霄手肘一抬一放，已然将夙瑶的头扣住。夙瑶吐了吐芯子，蛇尾一摆，缠上了玄霄双足。玄霄见状，手中化出羲和剑。身子一侧，半撑起来，长剑便朝着蛇尾刺去——

　　哪料夙瑶正是蜕皮的时候，玄霄只觉手肘下一滑，竟让夙瑶滑了出去。自己被这么一滑，没了支持，也躺倒下来，沾了满身黏液。再看那蛇，头部以下以脱了大半的皮。

　　夙瑶知道情势危急，也不心软，径直上去咬了玄霄虎口。玄霄吃痛，羲和剑竟然脱手。夙瑶见状欣喜，迅速爬了上去，一圈圈绕紧了玄霄。玄霄立时被捆得严严实实，有些喘不过气来。玄霄头脑中一片空白，料不到自己历尽艰辛到头来尽要葬身蛇腹，是非成败转头空。

　　这么一想，玄霄悲愤交加，全身燃起阳炎。夙瑶全身湿冷，被这么一烫，顿时有些受不住，全身一软，不由松了开来，一下便滑到了地面上。

　　尽管夙瑶滑了下去，蛇蜕却留在了玄霄身上，合着黏液和鲜血，依附地紧紧的。玄霄费了好半天功夫，才把身上的蛇皮弄干净。朝下一看，那蛇摊在了地上，忧心它再来。手持羲和便要刺下，却在最后一刻生生顿住——地上那蛇已经褪尽了皮，剥茧抽丝一般脱出一个人形来。那人，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

　　“夙瑶！”玄霄连忙披了衣服下床，看见躺在地上的夙瑶全身已然湿透，长发如茧一般，丝丝包裹了她赤裸的身子。玄霄见状，随手抹了抹，再为夙瑶将衣裳一一套上了。眼下夙瑶这状况，在地上躺着终归是不好的，可看看床上，黏附了不少液体，还有蛇皮，恐怕是不能躺的了。将她用一床锦被裹了，抱到一旁的躺椅上靠着，这才坐到她前面来问话。

　　“刚才那条蛇是你？”玄霄坐下时，已经是整整齐齐的，身上纤尘不染。

　　“是。”夙瑶慢慢恢复了神智。刚刚蜕皮完成，她就急于变成人形。这样一来，她能维持住自身元神不散已是万幸，妄论好好的。但事出突然，她只能出此下策。

　　“你竟是蛇妖！”玄霄先是诧异，随后语气里便含了些许怒意。“你知道，我对妖并没有什么偏见，你为何不告诉我？还是说，你根本就从未信过我。夙瑶，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情隐瞒，现在应当是到了开诚公布的时候了罢。”

　　“最后一件了。”夙瑶的声音有些喑哑，“其实，我并非蛇妖，而是女娲娘娘的后人。你知道的，拜月教入侵琼华之时，曾因我是月之圣女，故而尊我为教主。他们的所谓月之圣女，正是女娲娘娘的后人。”

　　“女娲后人……这，未免匪夷所思！”

　　夙瑶垂下眼，浓密的睫毛在眼睛上投下一圈阴影。“记得吗？我跟你说，我们还有一个女儿的。慕容紫英时时在我眼前，但你可知道，那女儿哪儿去了吗？”

　　“你说。”

　　“我们的女儿，叫慕容紫萱。隔了这么久，我几乎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了……”夙瑶似是同玄霄说，又似是自言自语，“女娲后人有庇佑苍生的使命，同时，还担负着孕育下一代女娲后人的职责。我诞下紫萱，便算是完成了这辈子的职责，阳寿也该尽了。”

　　玄霄闻言，正是一惊，忙向前倾了倾身子，搭住夙瑶双肩。“你怎么样……放心，我不会容你死的。我们一同升仙……女娲后人又怎样，天命又怎样，即使逆天而行又何妨！”

　　看玄霄如此急切模样，夙瑶伸出手来，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道：“当日我诞下紫萱，自知命不久矣。又思及你修炼羲和剑也是必死，便想着就这么去了也好。哪知道，你蹿出来弄了这么一出乌龙，当我是假扮的，差点叫我就那么死了……”

　　这段往事夙瑶现在讲来倒是轻巧非常，只是这段记忆对玄霄实在是过于刻骨铭心了些，那之后恩恩怨怨再来叠加，便给掩去了。而今听来，便极为不是滋味。那时候，确也是他自作聪明，弄巧成拙，这才害了夙瑶。

　　“那是我也确是恨你入骨，故而请圣姑拿水灵珠将紫萱冰封了，等我了却尘缘之后再回来解封。”夙瑶坦然道。“直到前几日，你向我要水灵珠。我便去将紫萱的封印解了，把水灵珠拿来给你。紫萱开始长大，我也一瞬变老了。”

　　“水灵珠！所以……是我害了你！”玄霄自己坐到躺椅上来，扶着夙瑶靠到自己身上，抚着她的头，道：“我不知道你没了水灵珠会死，若是知道，我又怎会将水灵珠拿去给天河。”

　　“无妨，不是快要飞升了么。”夙瑶安慰道：“若非我知道将要飞升，又怎会交出水灵珠。你真以为我夙瑶那么傻么？”

　　“是了，你最聪明，还将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夙瑶解释道：“我也是不得已，还不是叫你闹得。若是你肯多睡一会儿，等我自然蜕皮完毕，便什么事情都没了……”夙瑶眼珠转了转，话锋一转，道：“玄霄，我已经什么都告诉你了。既然我对你如此，你也该坦诚相见才是。”

　　玄霄一挑眉，道：“我？我可不像你有那么多秘密。”

　　“你的秘密虽不及我多，但红颜知己蓝颜知己什么的却多了去了。不跟我讲讲，我又怎能甘心。”夙瑶的语气陡然严厉，狠狠地扯一扯玄霄的头发，道：“说，你和云天青是怎么一回事。”

　　“云天青……”玄霄颇有些讪讪的，不过一会儿便神色如常。“归根究底还是怨你。”

　　夙瑶问道：“怨我什么？”

　　“当日可是你给我下药，弄得我失忆。这才让云天青钻了空子，不然我哪至于跟他扯上这种关系。”玄霄扶了扶夙瑶，道：“云天青给我送的解药也是半吊子，并不能完全记起来。那段时候，云天青照顾我也算是不遗余力……”

　　“所以你就感恩戴德以身相许？”夙瑶皮笑肉不笑。

　　玄霄却不明白夙瑶的深意，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算是……那时候，也是动了真心的。”

　　夙瑶手肘一撞，重重击在玄霄胸口。借力坐起，翻过身来与玄霄面对面道：“你这可是不打自招，这般滥情，叫我怎么继续同你在一起？”

　　夙瑶也无心真的伤了他，故而出手不重，只是有些生气。玄霄连忙扶了夙瑶躺下，“你好好歇着，别乱动。”见夙瑶仍是生气，竟落下泪来，立即慌了。“你哭甚么……”

　　夙瑶偏过头，也不回答。方才贸然变回原形，身体正虚，眼下又哭起来，免不了要犯病。

　　夙瑶不住地咳了起来，倔强起身，就要施法。玄霄一把捉住她双手，道：“你要做什么，我去便是了。”

　　夙瑶喘了起来，几乎背过气去，不住伸着手。“我的锦囊……给我……”

　　玄霄连忙去帮她拿来，放到她面前。夙瑶几乎是抢过锦囊，从里面掏出一瓶药丸来，倒了一颗就要送入口中。玄霄见着那药丸，有些疑心，连忙拦了夙瑶，问道：“这是什么？”

　　夙瑶全身冷汗直冒，开始发颤。“阿芙蓉……”连忙要吃下去。

　　玄霄一把抢过，连锦囊一起狠狠扔了出去，自己为夙瑶运功调息，平复了她的哮喘。夙瑶虽停止了咳嗽，却仍是不住发颤，道：“我要阿芙蓉！”玄霄收手，呵斥道：“不许吃这种东西！给我戒了！将来你还有千年万年要过，被这种东西缠上，你可怎么办！”

　　“我要阿芙蓉……”夙瑶推开玄霄，向外跑去。玄霄立即追上她，挡在她面前。夙瑶不管不顾，一掌击出，这回却是下了重手，玄霄不闪不避，捉住她的手腕，反手一剪，锁到了她身后。

　　夙瑶毒瘾正盛，焉能束手就擒。双手被锁着，亦是向上一跃，双腿自一旁绕过玄霄，脚背一勾，缠了上来。下身已化为蛇尾，将玄霄绑得密密实实。

　　玄霄也不好伤了她，捉紧了她双手，高高抬起。夙瑶被迫昂起头，玄霄见状，闪电般点了她全身数十处大穴，逼得她变回原形。

　　“放了我！玄霄，我恨死你……我要阿芙蓉，我要阿芙蓉……”

　　玄霄化出条绳子，将夙瑶捆了个严实，小心放回靠椅上。

　　“我绝不会给你阿芙蓉，从现在开始，你戒，赶紧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