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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第七十九章 ...

  •   晨光微曦,投在纱幔上,笼罩了两个人影。

      夙瑶睁开眼,侧过身子,仔细端详着身侧的人。双眉仍旧是锁着,不知梦到了什么。长发有几缕落在了面上,显得有些碍眼。夙瑶伸出手,将长发拨开,却又不忍收回。从额心开始,顺着眼眶、鼻梁,细细描画。

      她终于成功了吗?这一局,她赌的就是玄霄良知未泯,还知道愧疚。所以,她故意装作内伤深重,故意素面朝天,故意将双手展示到他的面前。看似不经意的动作,无一不是在控诉玄霄的所作所为……一如既往,她赢了。她洞悉玄霄的性情,与他交战,她总能赢的。

      玄霄倏地醒来,捉住了她的手。眼中充满了警惕,一只手更如铁爪一般将她死死钳着,强大的力道硌得她的腕骨隐隐作痛。仿佛面前的不是昨夜方才温情缱绻的恋人,而是宿世仇敌,随时随地会去捅他一刀。

      “你在做什么?”

      夙瑶眼睑一沉,竟是不知道应当如何回答。一时心中错综烦扰,难道玄霄是在同她虚与委蛇?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才是他的真实想法。

      玄霄幡然醒觉,慌忙松手,夙瑶的手臂便软软地滑了下来,夙瑶收起臂,腾出手来轻轻揉着,背过身子,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玄霄紧了紧她腰间的手臂,与她贴在了一处,将头放在她的肩上,几缕长发与她的秀发丝丝交缠着滑入襟口。“你知道,我不会哄人,若有什么惹你生气了,还请你多担待。”

      夙瑶挪了挪肩膀,以肘支着床榻坐起来,仍是不愿面对他。

      “我又哪里需要你来哄,只盼你能将我当自己人,不要当我是做贼一般地防便好。”

      玄霄随之坐起,解释道:“我只是不习惯……”

      夙瑶恍若不闻,随手取下一旁叠放的衣物开始穿戴,“你防着我,难道我便不用防着你。你有多危险,我便也有多危险。我们在一起,依仗的无非是信任二字。你既不信我,我们便不必再继续下去了。”

      说话间已收拾地整齐利落,转回身来,一撩帘子,道:“这儿是我的屋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虽不在乎这个,可你再待下去未免坏了自己清誉,还是快些离开的好。”

      玄霄顿觉无奈,倒也不习惯仰着头与她对话,索性下了床榻,道:“你这就要赶我走了?只因为你那可笑的谨慎?夙瑶,你变了。当年你即使知道我算计你,但因为你爱我,仍是愿意同我在一起。可如今,你却要为一些虚无缥缈的猜测,赶我走?”

      夙瑶嗤笑一声,“到如今这个时候,我若是还有当年的那份傻气,恐怕现在连骨头都不剩。”

      玄霄一时语塞,过了半晌才道:“你无非是不信我。”

      夙瑶反唇相讥,“你倒恶人先告状起来了,分明是你不肯信我在先。与其胆战心惊地活着,堤防你突如其来的一刀,倒不如当断则断……”

      玄霄倏地化出羲和剑,手臂一勾,便将剑掷了出去。剑在空中几番旋转,不过片刻便调了头,竟是朝着玄霄胸膛刺去——

      夙瑶眼疾手快,立时要去捉那剑锋,还未触及,便已被玄霄捉住。此时,羲和剑已刺入玄霄胸膛,洁白的亵服上落下一个深影。那影逐渐扩大,渐渐跃出了衣衫,洇出一片殷红。

      “你在做什么!”夙瑶慌忙挣开玄霄的手,就要去碰那伤口。玄霄轻哼一声,自己将剑拔了出来,顿时鲜血涌出。夙瑶更觉可怖,欲要上前一探究竟,玄霄却背过身去,只对她说:“别碰,烫。”

      夙瑶绕到他身前,道:“我不怕烫,来,我替你疗伤。”说着便扶他坐下,捏了个决,摒去羲和的热力。

      玄霄面色发白,唇边却是一抹笑意,“如今你肯信我了?”

      夙瑶不语,耐心地施咒。

      玄霄骤然变色,道:“若你还不肯信我,我便再补一剑,直到你肯信我为止!”

      “不可!”夙瑶蓦地抬头,撞见玄霄似笑非笑的神情,顿时气恼,道:“以死明志?你去啊。若有个男人为我死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玄霄面色一凛,又提起了羲和剑。夙瑶也不敢去碰那剑,忙按住他的臂,道:“好,我信……快把剑收起来。”

      玄霄这才肯收起剑,顺势一拉,便将夙瑶带入怀中。见她小巧的耳垂霎时间转红,促狭顿生,轻吻一下,道:“我只信你一人。”

      夙瑶半晌无言,忽而开口,却是换了个话题,似是要将今晨的一切全都抹去。“玄霄,你可不可以陪我回家看看……”

      “回家?”玄霄顿觉不解,“这儿不就是我们家?”

      “我指的是临江郡那个家。”夙瑶害怕压着了伤口,轻轻推拒,却被玄霄箍得更紧。“你还记得吗?就是你失去记忆的时候,我们待的地方。尽管我们在那儿住的时日不长,可我始终觉得,可称之为家的,只有那一个。”

      玄霄又怎会不记得,冰封的十九年岁月里,他想得最多的,便是那一段记忆。那一段日子,清平,却并不寡淡,正是他记忆中弥足珍贵的一段。

      这时想起来,真是百味杂陈。这百味中,却没了平日的苦涩,反而多了一些温馨甜蜜。

      便道:“早就想着回去看看了,只是一直耽搁着。既然你提了,今日便一起去。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快些收拾收拾便去。御剑虽然快,也不由得咱们这般耽搁时间的。”

      夙瑶忧心道:“可你的伤……”

      “不妨事。”玄霄松开了夙瑶,道:“你还是快些去梳洗,我自己料理一下便好。”

      夙瑶应下,坐到妆台边上,却并不急着梳妆,只从妆盒里拣出一把钥匙来,死死握在手心里。

      玄霄调息完毕,才发觉夙瑶这般模样已持续了好久,正是不解。上前去握了佳人柔荑,道:“怎么了?”夙瑶松开手,钥匙滑了出来,手心已经遍是冷汗。

      玄霄见状,有几许了然,只道:“我为你画眉。”

      四处兵荒马乱,临江郡却呈现出一副别样的歌舞升平之景。曾经的逍遥坊,大门紧闭,招牌意外地挂在上面,已蒙了重重的一层灰。

      夙瑶捏了个决,将粉尘驱散,却终究恢复不了旧日的光彩。玄霄掏出钥匙,就要开门。夙瑶诧异道:“你怎会有钥匙?”

      “这话也问得奇怪了,我的家,能没有钥匙?”玄霄捅了那锁眼半晌,硬是拧不动,看着夙瑶等待的模样,有些下不了台面。

      夙瑶再也等不住,上前来看看钥匙,又看看那锁,道:“时候久了,早就锈了,里面也不知道进了什么东西,原先的钥匙是打不开了。”话毕,使劲一拧,锁立即断作了两截,落在地上。“这便好了,费什么功夫。”

      “不用钥匙?”玄霄蹲下身拣起那锁,“这锁就这么拧断了?”

      夙瑶扯着帕子,把那断锁扔了。“还不扔了,脏!”执起玄霄手掌,为他将沾上的锈铁拭去。反问道:“为何非要用钥匙?这么多年,钥匙铁定是用不了的。”

      “那今晨我见你握着一把钥匙发呆……难道不是感怀往事?”

      夙瑶看看自己手心,失笑道:“只是早晨起来手脚发凉出汗,想寻个物事握着。况且那钥匙也非这个锁的钥匙——这个锁的钥匙一早便扔了,也是我当年一时意气——早上握的只是书阁钥匙,你也曾见过的……自打你用完以后,我便不弄什么玄虚了,只放在妆盒中,也出不了什么差错。”

      玄霄听得此言,不免有些讪讪的,这钥匙,他可是珍藏了二十多年。就连被冰封,这钥匙也是随身带着封的,料不到夙瑶一早便扔了。

      夙瑶也知晓玄霄心意,却并不多言,只挽了他的手,共同进门去。

      房里窒闷得很,不亚于曾经入过的淮南王陵。一匹匹曾经流光溢彩的布料,皆褪了色,稍动一动便会散架。穿过前门,入到院中,院中的花草皆枯死了,颓萎倒在了盆中。

      夙瑶看着这情景,不免有些伤情。当年她也精心侍弄过这些花草,虽不至于多美,但总是生机勃勃的。而今,却是连一线生机也无了。

      玄霄拉了拉她,二人一起走进正厅里去。极大灰尘扑面而来,夙瑶扬扬手,将灰尘摒去了。厅内供着一尊送子观音,却是纤尘不染地诡异。四处散着些断了的桌椅,是当日她与云天青打斗后留下的,也未曾拾掇,就这么拖到了二十多年以后。而今看来,却也是不必了。

      玄霄碰了碰一旁的多宝阁,觉着声响有些不对劲。警醒地从中一抽,抽出把剑来。

      夙瑶见状,忙道:“小心!”倒惊着了玄霄,玄霄连忙后退两步,不小心碰着了椅子。椅子纹丝未动,与它的体积大大的不符。玄霄瞅准了,一抽,便又抽出把剑来。仔细端详一番,这剑的铸造工艺不错,算是上品了,而且保存的极好,现在还是凌厉非常,吹毛立断。

      玄霄放下剑,一抬眼,看见夙瑶从屋子的各个角落找出无数把剑,正是满腹狐疑。只见夙瑶手里提了数十把,搁在一旁的架子上,解释道:“当年同你在一起,真是诚惶诚恐,日日忧心会有意外事发生,便在房里藏下了许多剑,以便随时应战。倒是叫你见笑了。”

      玄霄听得有几分黯然,走前几步,揽了夙瑶。“是我错,难以体会你的苦心,倒是苦了你了。”夙瑶就势往他肩上一靠,倚在他肩窝,道:“说什么呢,现在不也没事了。”

      玄霄拍拍她的后背,道:“说的是。今后我定不负你。”向下看时,正巧见着一段雪白的颈子,直绵延到衣领里去。鬼使神差般的,竟将手探入她的领口。

      夙瑶只听得玄霄在她耳畔低语:“这儿……可好?”愈发觉得面红耳热,却仍是点点头。

      玄霄一挥手,敞开的大门瞬间紧闭。就势一滚,外衫已落在了地上铺开。将夙瑶压在身下,顾自搓弄着。夙瑶虽然也是意乱情迷,呻吟连连,却不知为何觉得毛骨悚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看着自己。

      “别分心。”玄霄低声喝道,抬起她的腿,绕在自己腰上。夙瑶缩了缩身子,推一推他,道:“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人?”

      玄霄撑起身子,捧着她的脸道:“你多心了,这儿哪里有人。”垂下头,含住了那樱唇,忘情吮吸着。正是交颈缠绵间,夙瑶忽而一推,坐起身子。玄霄猝不及防,倒被推到了一边。

      夙瑶拢了拢凌乱的衣衫,盖住裸露的香肩,警惕地在房间内打量。

      “夙瑶……怎么回事?”被人推开,玄霄甚为不悦。

      “真的有人!”夙瑶迅速将衣裳穿好,手心一道符咒,朝着那高台上供着的送子观音疾射而去——

      “不,是鬼才是。”夙瑶欲要起身,双腿却是酸软地站不起,下腹也是一阵阵地酸痛。玄霄扶她一把,这才站起。夙瑶看着那慢慢形成的人影,厉声喝问:“云天青,料不到你还未去投胎,在这儿鬼鬼祟祟却是做什么!”

      云天青吐了吐舌头,“从地府逃出来,无处可去,便在这躲躲。无心打扰你们好事,实在是白天,什么地方也去不了……”

      夙瑶见他几乎已经不成形,料想他所言非虚。只是被人打搅了这事,自然恼羞成怒。但玄霄在这儿,她也不好说什么,只看向玄霄。却见玄霄站起,已是整整齐齐的,周身燃起炽烈阳炎。夙瑶被那灼热逼得不由后退几步,避开了锋芒。隐隐约约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却无意阻拦。

      “霄霄,你这是——”

      下一刻,羲和剑贯穿了云天青。

      云天青惊愕地看着自己腹间的羲和剑,道:“我料不到有朝一日我们会到如今这个境地……尽管,我知道你很讨厌我。”魂魄的颜色越来越弱,有些光点从云天青身上散出。

      云天青却是不以为意,苦笑道:“玄霄,你可知道,天河是你的儿子,不是我——”

      玄霄并不等他说完,将羲和剑一抽,同时一掌送出。

      云天青再也说不出话,他的嘴唇在动,不断地动,却不知他说的是什么,想说什么。云天青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多的光点从他身上散出,散入到空气中便消失不见。

      最终,云天青消失不见。玄霄回身,却不知夙瑶去了何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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