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回首 不复当年》顾不顾

73、第七十三章

　　夙瑶回到自己的石室，将掌门的衣衫换下，随意拣了件穿着，这才有了闲功夫。料想玄霄那边应当完事，该是自己出面的时候，便往玄霄那边去了。

　　到了玄霄那边，眼前却是一片狼藉。她刚刚带过来的几样宝贝，全给水浸了个湿透。花瓣洒了一地，几个婢女倒在一旁，瑟瑟发抖。而始作俑者玄霄，正裸着身子，若无其事地坐在浴桶之中。

　　夙瑶面不红心不跳，极其自然地指了指地面，问道：“怎么回事？”地上的水渍忽而升空，聚集在一处，落到了一旁的痰盂里。

　　玄霄开口答道：“我不要她们伺候。”

　　“哦，”夙瑶点点头，对婢女们道：“既然他不要你们伺候，你们便下去。毕竟，我才是你们的主子，你们也不必非要伺候他。”

　　“掌门！”一个婢女站了出来，“实在不是奴婢们想伺候他，而是……而是他点名要掌门伺候！奴婢们没法，只好……”

　　“如此，也是你们护主心切。”夙瑶赞许地点点头，面上不见一丝愠色，“你们下去罢，东西留下。”

　　婢女们连忙告退，屋里只余下两人。

　　玄霄冷眼看着，开口道：“怎么？夙瑶是不愿伺候我？也是，如今你贵为琼华派掌门，怎么可以做这种活计？”

　　夙瑶顾自挽了袖子，拢了拢头发，便伸手扯下毛巾，走到浴桶边上，倚了上来。“本宫拒绝了么？既然你够胆这么提要求，本宫伺候伺候你又何妨。”手一甩，激起无数水花，这水凉的很，还夹着些碎冰，冻得夙瑶一个激灵。

　　“这么凉……”夙瑶皱了皱眉头，“不过，若非这么凉，你又怎能受得住。”抖了抖手，又拣起那毛巾，在玄霄宽阔的后背上擦拭着。

　　玄霄一动不动，夙瑶按部就班，两人良久无言。好半晌，终于洗完。玄霄这才站起，夙瑶前去拿了浴巾，自上而下为玄霄抹干身上的水渍，将浴巾系在他的腰上。

　　一旁的托盘上齐齐整整的码着一应衣衫，夙瑶按着顺序，一件件为玄霄套上。里衣，中衣……夙瑶拿起外衫，将它抖平了，呈在眼前。外衫乃是云锦质地，领口袖口皆纹着火红的云龙纹，清雅之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贵气。

　　玄霄道惊疑道：“这衣服……”

　　“本宫亲手缝制的，手工拙劣，让玄霄见笑了。”夙瑶拿着外套上前来，玄霄向后一步，提醒道：“这是掌门的制式。”

　　夙瑶颦眉道：“伸手。”便为他将衣衫套了上去。扶着他双臂，远远看来，赞叹道：“果真合身。”

　　玄霄突然注意到，夙瑶已换了一身衣服，连绶带金冠也除了去。不禁问道：“夙瑶，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夙瑶松手，转过身道：“我便是告诉你，我夙瑶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就是从未想过要与你玄霄斗！你要什么，我都会拱手相送！这个掌门之位，从来都该是你的。我不过是替你坐了十九年，而今你出来，便断没有理由再占着！”

　　夙瑶随手揭开一旁托盘上覆着的绸巾，现出一个华美玉冠来。

　　“这掌门的衣冠，皆是我亲手所制。一针一线，无不费尽心思。”夙瑶托起那托盘，道：“如今你已破冰而出，我夙瑶便再不是这琼华掌门。”

　　玄霄向前一步，看着那玉冠，竟不知所措。“为何？”

　　夙瑶道：“因为太清真人是你爹，你才是琼华派的所谓正统。”

　　“开口闭口都是太清真人……”

　　“若非太清真人，你早该死了。同你不说太清真人，还有甚好说。”

　　玄霄拣起那玉冠，掂了掂，忽而将其掷在地上。玉冠登时绽开清脆的响声，碎成了片片。

　　“既然你如此不服气，我当这掌门也无用。你且继续当着，等哪日当真心服口服了再说。”

　　夙瑶将托盘放下，道：“随你。”

　　自此两人日日对坐修炼，并无一句题外话。皆是历尽沧桑的人，也不若当初夙玉和玄霄对坐之时的那般绮念。夙瑶更是进步神速，手持望舒之时并无半点异端。人剑一体，威力不知强了多少！玄霄见了，心里不住称奇，却碍着面子不肯夸她，偏要推说当年夙玉比她强。

　　这日玄霄照常与她运气交替，一一冲破体内各经脉关节。正是重要关口，冷热交替，夙瑶却凝聚不了心神。闭上眼，眼前便浮现出慕容紫英坠入黑暗的情景。心里一慌，断然截断她与玄霄的联系。

　　“紫英……”夙瑶满身冷汗，全身剧痛，连忙稳定了气息。料想定是慕容紫英身临险境，自己才有所感应。蓦地起身，就要出门。

　　玄霄急忙调息运气，待真气平复，见她要出去，立即伸手拦住她，“你去做什么？我们还未炼成……这个关口，你竟将联系生生截断！你不要命了！”

　　夙瑶拍落玄霄的手臂，“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玄霄立时起身，挡住夙瑶的去路。“你识不识得分轻重。”

　　“我若是识得分轻重，现在就不会陪你一起疯！”夙瑶手中望舒剑已出鞘，泛着凛冽寒光。“若是你要拦我，我定与你死战！”

　　玄霄不可置信地望着她，终究还是没有拦她。

　　从长老口中得知，慕容紫英等人要去鬼界寻找翳影枝。夙瑶听了一阵焦急，这鬼界也是可以随意去的？慕容紫英实在太不知道天高地厚。

　　未作多想，夙瑶立即御剑赶往酆都。此时正是夜晚，夙瑶在城门口耐心等待。子夜时分，鬼门终于打开，显出一个法阵来。夙瑶忙踏入法阵，入了鬼界。

　　夙瑶四周观察一番，她落下的地方乃是无常殿，鬼差纵横。正欲躲开，却见鬼差们齐刷刷地跪下，道：“恭迎上神。”

　　夙瑶正懊恼自己来错了时候，撞上了厉害角色。却见一黑一白两位无常迅速赶至她面前，白无常道：“不知上神前来，有何要事？可是奉了女娲娘娘的旨意？”

　　“上神？”夙瑶茫然地指了指自己。“你们认错了。”

　　黑无常吐着鲜艳的红舌头，道：“小仙怎会认错呢……上神身上的月神之血，乃是女娲族的标志……”黑无常忽而惊讶地捂住口，“莫非……上神是微服出巡？哎呀，小仙愚钝，竟不懂得体察圣意……上神您请自便。”

　　夙瑶算是明白了，原来自己这个女娲后人，也能占个上神的份位，叫这帮人也尊敬尊敬。

　　夙瑶道：“本神想请问，你们鬼界可入了生人？”

　　白无常抢着答道：“并无。”

　　旁边一个鬼差忙道：“刚才有四个人，瞅着不像是鬼。”

　　四个？那定然就是慕容紫英他们了。夙瑶心想着，忙问道：“他们去了哪儿？”

　　“回上神的话，他们往转轮镜台去了。”

　　“什么！快消去转轮镜台的灵力！”

　　夙瑶一听，也不欲再与他们多说，径直往转轮镜台赶去。身后，大批鬼差尾随而至。到得转轮镜台，却并不见慕容紫英他们。此时夙瑶也没那般心慌，想是自己错觉，便立即松弛下来。却是全身酸软，再也走不动。想起玄霄那可怕的神情，生怕他要兴师问罪，索性在此休息一下。

　　“看来他们不在这里。”白无常道：“去，恢复转轮镜台的灵力。”

　　转轮镜台上立时出现一个人影，虽时隔多年，夙瑶却是一眼认出。

　　“云天青！”

　　“师姐，好久不见。”云天青见是夙瑶，尴尬的笑了笑。

　　夙瑶见他周身魂魄涣散得不成样子，不由锁起了眉头，“听云天河所言，你早就死了。怎么这时候还没投胎？”

　　“我在等师兄。”云天青淡然道，与二十年前的顽劣大相径庭。

　　“等他？”夙瑶一想起玄霄，便觉毛骨悚然，“等他做什么？你都与夙玉在一起了，莫不是还忘不了他，欲要和他续一段人鬼断袖情？”

　　“师姐莫要说笑。”云天青道：“我等师兄，并不为儿女情长的事，只为和他说一声对不起。再说，有师姐在，我再费心也是枉然。”云天青话锋一转，“不过，现在师姐也死了，天青倒不是没有机会。”

　　“我还没死！”夙瑶连忙申辩道：“我不过是来鬼界找人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瞧师姐不像短命的。”云天青忽而幽怨起来，“不知道霄霄是不是短命，好久没见着他了……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恐怕你是等不到了，还是快快去投胎的好。”夙瑶心知云天青再不去投胎便可能魂飞魄散，便存了心思逼他去投胎。

　　云天青不解道：“为何？”

　　夙瑶一旋身，广袖轻盈，腰间丝绦翻飞，小饰物碰撞出清脆的声响，顿时一种超凡神气。“因为我与玄霄就要成仙了，我们即将是神仙眷侣，天长地久地在一起。仙人惬意无忧，你这声‘对不起’，还是收着罢。玄霄并不稀罕！”

　　云天青面色惨白，“师姐说的……是真的？”

　　“我骗你作甚。”夙瑶亮出望舒剑，“你应当看得出来，我们修炼到何种境界了。现下妖界即将降临，等夺得紫晶石后，我们便可使琼华派飞升！到那时，我和玄霄……”夙瑶说着，脸颊上突然浮现出两团绯红，似是不好意思般没有说下去。她的娇羞神色并未维持多久，眼底便升起一丝阴郁，“闲杂人等，根本别想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