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回首 不复当年》顾不顾

43、第四十三章

　　缓缓打开门。毫无意外的，门口站着“夙瑶”，清眉微皱，无限柔情。

　　侧身将人让了进来，满室竟无一处能坐的地方。玄霄苦笑，当初夙瑶也做得太绝了些，生怕自己不能和云天青搅到一块去。

　　“师弟的屋子竟然这么冷清……”“夙瑶”开口，几欲落泪，“我不曾想过，师尊竟然这么对待师弟，连样像样点的器具都无……也罢，明儿个我便让人送来。”

　　玄霄狐疑得看着“夙瑶”，难道自己当真猜对了？这个夙瑶是假的？

　　便也不说破，只一伸手，将“夙瑶”揽进怀中。

　　“师弟……你这是做什么……”“夙瑶”面上红了红，低下头，却并不挣。

　　玄霄心下想道：若是从前的夙瑶，断不会露出这等娇羞作态，定是像个白痴似的傻站着；若是而今的夙瑶，方才就该避开，假使自己动作慢了，恐怕手臂已经废掉。

　　玄霄不动声色地后退，拉开距离，道：“方才有一只老鼠爬过，师姐可有受惊？”

　　“夙瑶”神色已然恢复如常，道：“劳烦师弟费心了，师弟……”

　　玄霄打断道：“天色已晚，师姐在此处再待下去难免遭人话柄，不送了。”说话间已经站在门边，扶着门框，摆明了要赶人。

　　“夙瑶”咬下唇，道：“那我就不打扰了。”便低下头出去了。

　　玄霄干净利索地将门关上，扣紧了门闩。

　　既然已经确定了这人是假的，就不该走得太近，以免多生事端。

　　这个夙瑶是假的，那真的夙瑶在哪里？这些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玄霄素来沉稳，不会贸然行事，做事之前总得弄清前因后果。趁着月黑风高，羲和之力尚弱的时候，悄悄跑到了侧殿去寻风若。

　　举目四顾，周围信任的人已经死得七七八八，用得上的又没用，只能从夙瑶那边寻明白事情的。这么一来，风若是最佳人选。

　　拜月教的祭司身负强大术法，厉害虽然厉害，可反噬起来也不是说着玩的。这时候，就用得上纯血的教主了。拜月教祭司能将自己遭受的反噬嫁接到教主身上，然后由教主通过圣湖将之消弭。

　　若是普通人来做这一样事，多半受不了那灵力的反噬之力。而教主身上流的月神之血，却能抵挡拜月教的术法。因而，夙瑶的血对这个大祭司至关重要，他绝对不会置之不理。

　　玄霄来到侧殿时，风若正把玩着一只鎏金烟枪，对他的到来视若无睹。

　　风若敲了敲烟枪，靠近烛火，将烟土点燃。深深嗅了嗅，才将烟嘴放入口中吸食。

　　“大祭司倒是清闲……”玄霄见他一副颓败的样子，不免有些发火，大步走到风若面前。

　　“清闲多好……”风若眯了眼，又深吸一口，吐出浓烈白雾，尽数喷在玄霄脸上。“何苦自寻烦恼。”

　　玄霄迅速别过头，以袖掩面，眼里一片阴霾。轻挥两下，又放下手，道：“若是麻烦找上门来呢？”

　　风若睁了睁眼，眼神分外迷离。“理它作甚。麻烦不麻烦，还不是由自己定的。自己不觉得这是麻烦，它就不会成为麻烦。玄霄先生，还是看开些好……”

　　玄霄没工夫于他虚与委蛇，开门见山道：“现在这个夙瑶是假的。”

　　“我知道……”风若笑了笑，“若是看不出她颊上的月魂是假的，我这个祭司可就白做了。”

　　玄霄更加火大，道：“那你还能坐视不理，难道不怕反噬之力了么？”

　　“风若法力低微，那反噬之力根本不值一提……相反，风若要是想要长久地统治拜月教，就该找一个没用的傀儡，而不是一个厉害的教主……夙瑶的手段，拜月教经不起……”风若放下烟枪，敲了敲前额，“瞧我，都说了些什么。这些话，你当没听到吧。”

　　玄霄出手如电，瞬间手指已经扣上风若的颈间。若是再多几分力度，风若就会命丧黄泉。

　　风若嘴边咧着一丝笑，双眼微盍，道：“动手吧，我活腻了……拜月教的祭司怕很多东西，惟独不怕死……你要愿意，就取了我的命。”

　　玄霄盛怒之下，却还是收了手。刚才本就是为试探，想不到风若所言非虚。他一早便该想到，为何拜月教寻到教主以后不会南疆，而是推教主做了琼华掌门。此地同圣湖隔了十万八千里，血神之血再厉害，对消弭反噬也无丝毫用处。夙瑶这个拜月教主实是形同虚设，恐怕拜月教打的主意就是把人扔在这儿。

　　“那风若祭司是定要与我为敌？”玄霄沉吟片刻道。

　　“为敌倒不至于，袖手旁观罢了。”风若轻抚着烟枪，“这个教主是真也好，假也好，总之是要留在琼华派的。等这几日和琼华派的人联络好感情，我们一行就得回南疆了……”风若话锋一转，道：“你也不过是为了救你的老相好，救出来她还是当掌门，你还是阶下囚。这回正是一个契机，你可要好好把握。”

　　“你都知道些什么。”玄霄眼里隐隐有血光泛出。

　　“圣姑同我讲了不少，譬如始乱终弃，杀人灭口……怎么，这回良心发现了？还是说，你另有目的？”风若的神色难得的严肃。

　　玄霄血气上涌，瞳色变了好几回。心中默念“冰清诀”，这才压下自己的煞气。

　　“我不比圣姑那般护犊子，对我你大可放心。夙瑶功夫不弱，而假扮她的那人功夫确实不怎样。那么夙瑶是怎么给制住的……下毒？功力尽失？经脉尽断？只要人还没死，不论哪一样，对你都是大大的有利。到时候你把人救出来，运下山去，还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

　　“住口！”玄霄怒道：“我又岂是这等卑鄙小人。”

　　“好好好，我才是卑鄙小人，您请便，不送。”风若将烟枪一扣，一仰脖子，靠到了靠椅上。

　　玄霄见这人水泼不进针插不入，便也不再从他身上打主意。

　　这一夜过得颇为辗转，玄霄满脑都想着如何去助夙瑶脱困，眼睁睁熬到了天明。

　　外面日头灿烂得很，玄霄不敢出门，只得在房内凝神养气。到了午间，假夙瑶竟然找上门来。

　　夙琴方才给夙瑶送了饭，服侍了人午睡下，便又立刻端了自己做的点心来玄霄这里献殷勤。

　　夙琴这厢吩咐着人搬家具，自己为玄霄撑了伞，一同到邻的屋子里吃点心了。

　　玄霄既然想从她身上套出话来，就再不能做出昨日那般冷淡的形容，对夙琴热络得很。点心吃得心甘情愿不说，还赞不绝口。夙琴被他夸得心里欢喜，满面都是红晕，便低了头。

　　玄霄见她低头没个言语，急了，道：“夙瑶，你可记得有个小师妹同你长相像个□□成。”

　　夙琴猛地抬头，不知他所言为何，但立即神色如常道：“师弟说的，是夙琴师妹罢……她……”说到这儿，眉宇间却缠上了一丝忧愁，复又低下头来。

　　“怎么了？”玄霄握住她的手，修长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滑过她手上的老趼。

　　夙琴忙抽回了手，把帕子绞得不成样子。“在与妖界大战的时候，她就已经丧命在妖物手中……可怜见儿，年纪轻轻的，不过还是个孩子……”

　　“节哀顺变……”玄霄道：“不过夙琴师妹与夙瑶长得如此相像，这么死了未免可惜。”

　　“师弟以为有一个人同自己长得像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么……”夙琴含愁带怨，道：“若是当了优秀的那个自然是好的，可若是当了差一些的那一个，一辈子就得生活在阴影里。”

　　“原来如此……可夙瑶天资出众，又何必庸人自扰。该烦恼的，应当是那些不自量力之人。”

　　夙琴强颜欢笑，“那是自然，我只是为他们可怜罢了……”

　　“夙瑶果真菩萨心肠，那些空有一副皮囊的人又岂能跟你比。”玄霄赞叹道，“须知正是夙瑶一副菩萨心肠，这才感化了玄霄，让玄霄知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玄霄能够有改过自新的机会，全赖夙瑶。”玄霄目光诚恳，道：“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不如就让玄霄以身相许……”

　　夙琴一个踉跄，“不必……”又觉得这样太吃亏，就道：“不行！要以身相许……”转念一想，自己果真太不像样了，这种话怎么能说得出口，于是改口道：“会不会快了些，我们应当……培养一下感情……”

　　“二十年师姐弟情分还嫌少？师姐竟然凉薄至此。”玄霄语中似有埋怨之意。

　　“这……”夙琴无言以对，紧张得浑身颤抖，道：“那好罢，我们几时成亲？”

　　“你我皆是父母双亡，便可免了许多虚礼。下月初二便是良辰吉日，不知可好？”

　　“下月初二……”夙琴一阵晕眩，鬼使神差般道：“好。”

　　玄霄淡淡一笑，道：“那从此我与夙瑶便是夫妻一体，有件事情还请夙瑶帮忙。”

　　“你说，能帮的上忙我一定帮。”刚出口，夙琴就觉出了问题，对玄霄，隐隐有些怀疑起来。

　　“玄霄先前修炼羲和，因本身修为低微，故而为羲和戾气所伤，白日里随时可能神志不清。据说本派藏书阁顶层的密室中有解救之法，玄霄希望能借此解除羲和之害，而这钥匙就在夙瑶你手中。”

　　“这样……”夙琴放下一颗心来，“不过是小事，今日钥匙没带在身上，明日取来给你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