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
昆仑山巅，一片冰雪覆盖下，一名男子怀抱婴孩肃然而立。
男子的鬓发上星星点点，劲风夹杂着雪粒子肆意在他面上流连。下巴上几许针刺般的胡茬，一根根道尽了辛酸苦楚。
他抚了抚自己的下颌，冷得似冰。手已冻得发麻，稍一碰触便引来一阵疼痛。他颤了一颤，低头望着怀里的孩子，低声道：“孩子，咱们要到家了。”
孩子脸上仍是皱巴巴的，与那张见惯了的绝世容颜相去甚远，但熟睡时吧嗒嘴的动作却是像极了。
男子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他特意没有御剑，只为让孩子好好看看这昆仑雪峰。现在看来，倒是自己枉费心机了。这孩子说睡便睡，一点面子也不给。这山上常年积雪，美是美，只是实在不是个休憩的好地方。幸而那片天光就在眼前，费不了多少工夫便可抵达。
脚下的雪渐薄了，周遭也渐渐转暖，琼华派恢弘的山门呈现在眼前。山门前几个蓝衫弟子，仙风道骨，那气度便已与别家不同，端的是高高在上，目中无人。
男子轻笑，笑过之后，余了一丝苦涩，转眼间便消失不见。看了眼手中的孩子，男子有点胆怯。
那个人，还好吧……自己这么做，他一定要气坏了。以前可以说是人逼的，可现在这话未免有点自欺欺人。男子提了口气，兀自大步流星地往里走去。
几个弟子正欲阻拦，待看清时，忙收起了原先的倨傲。上前施礼道：“太清师父。”
“离开琼华也有几年了，想不到仍有人记得我这个老家伙。”太清伸手捋了捋鬓边微白的发丝，心中涌出一派苍凉。
怀中的婴儿突然醒来，顿时，嘹亮的的哭声响彻云端，真真是上达天听。
几名弟子面面相觑，本想睁只眼闭只眼当那孩子不存在，可这孩子偏就不识好歹，扰人清修。追究吧，眼前的太清真人可是内定的下届掌门，不好得罪；不追究吧……可怎么向道胤真人交代，毕竟人家仍占着这掌门之位。
反正是他们的家务事，还是让自己人解决的好。
几名弟子不约而同地发了信号，然后僵直地看着太清真人。太清真人正致力于哄孩子，对几名弟子的小动作浑然未觉。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情况继续维持，婴儿的哭声也是一如既往。幸好道胤真人抱病，前殿没什么人，不致引人围观。几名弟子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不断默念着“玄震”这个名字。
五灵剑阁内，他们念念不忘的玄震正仔细记录着所用材料，猛然打了好几个喷嚏，不得不放下手头的事儿。这才发现，腰间的玉牌积压了不少信息，全是山门的弟子传给自己的。
又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玄震皱了皱眉头，这帮人果然指望不上，连守门这种小事都做不好，将来如何能委以重任？相较之下，太谨师叔座下弟子玄霄就显得鹤立鸡群。前次与其交手，竟能不分伯仲。小小年纪便有此等修为，着实令人惊叹。
想及此处，玄震唇边泛起一丝神秘莫测的笑容，不愧是琼华派仙缘所附之人，果然是绝世奇才！自己费了这么大工夫，只待师父回来，只待他……
山门弟子呼叫得愈加频繁，玄震收起遐思，御剑直抵山门。
到了门前，玄震一个踉跄，几乎跌出去——山门口那抱着个娃儿的，不是自己的师父还能是谁！
见此情景，玄震心中气苦，自己在这里为你独撑大局，你在外面风流快活，还抱个孩子回来，自己的努力难道就白费了……想及此处，玄震不免要叹一声“痴心男子负心汉”。
想是这么想，这师父还是不能不认的。
玄震俯首施礼道：“徒儿拜见师尊。”
太清这才慢悠悠地抬起头来，敛起眼中浊色。“哦，玄震啊。几年不见，还是老样子。怎么，那几块破铁敲出绝世宝剑没？”又扫了眼玄震所持之剑，眸色一沉：“这种破铜烂铁，该不会是你的杰作吧。”
见玄震微微有点发窘，太清也自觉失言，暗笑自己矫枉过正，忙改口道：“一看就知道是承天剑台那帮饭桶铸的。本来就不是铸剑的料，成天想着打打杀杀做剑仙，又天资驽钝，被贬到剑台……玄震啊，不是我说你，为人清廉正直固然重要，该拿的还是得拿。这回我弄了不少好东西，以你的能力必定能够物尽其用。琼华派这许多年皆是靠着五灵剑阁支撑下来的，你居功至伟，何必客气。”
“师尊谬赞了。”
见没人搭理，孩子也倦了，再一次陷入了沉睡。
“娃儿可算消停了，来，带你去见师祖。”太清扶了扶孩子，又对玄震道：“还不带路。”
玄震忙亮出佩剑，御剑前往醉花荫。
凤凰花此刻正开得艳丽，就连花影外的清风涧也染上了一层瑰丽的色彩。
玄震在涧口停下，收起佩剑道：“掌门清修圣地，玄震不便涉足，烦请师父见谅。”
太清把孩子递给玄震，“也好，你帮我带带这孩子。年轻人，总是要磨砺一下，到时候身临其境才不会手足无措。”太清腾出手拍拍玄震的肩膀，这小子是时候开枝散叶了。
玄震白皙的面庞红了红，仍正色道：“师父教训的是。”
话毕，昂低下头照看婴儿。小婴儿此刻被抱得极不舒服，无奈醒来，圆溜溜的瞳仁转了一圈，锁定在玄震的脸上。
玄震顿时便觉有一股无形的威压，不知该看哪里，心中正是波澜起伏——
一山不容二虎，这孩子和玄霄，将来必有一番纠葛。
任玄震再神机妙算，也想不到这“一山不容二虎”固然是对，可下面还有至关重要的一句——
除非一公一母。
太清大步穿过长廊，登上了山腰。
山腰处坐落着几间小茅屋，是历代长老及掌门的居所。这些老家伙在弟子面前德高望重，一回到清风涧便又立即换了副皮相，弟子一般不许来这里，自然不明个中玄机。此刻这帮老家伙又在鼓捣些什么东西？
太清喊道：“师叔师伯们，太清回来了。”
从屋内传来几个声音：“好啊好啊，太清回来的正是时候。三缺一，还不进来凑个搭子。”
“青阳，你袖子里是什么东西，好啊你，使诈！太清啊，快进来，帮你重光师兄我一把。”
“您二位害不害臊啊，我这儿可都摸出五个白板来了，重光长老。”
“哪比得上宗炼长老神机妙算，恐怕我和青阳的牌一早被你算得一清二楚了。”
太清心说不好，这几位长老又掐起来了。这几位长老加起来快超五百的年纪，还偏热衷于马吊这种玩意儿，越老越玩物丧志。孔夫子道七十而从心所欲，这几位的确有从心所欲的资格，他这个做后辈的也不好指摘什么。可道胤真人硬是不务正业地插了一腿进来，便让整件事情变得复杂了。
几个长老本来就是人中龙凤，锱铢必较。这会儿为了那点蝇头小利，走上了歪道。
青阳长老练就了一身妙手空空的功夫，命名飞龙探云手。老人没事儿养一两只宠物，把一只猩猩养成了精。教武功还不算，连这飞龙探云手也一并倾囊相授了。于是，琼华派不时有弟子丢失物件。最后，道胤真人勒令青阳长老送走了那只猩猩。
重光长老的气剑指由此悟出。话说重光长老某日下山，偶遇一马吊高手，还是个杰出青年。一时心痒难耐，与其大战七十二圈，打成平手。两人一见如故，成了忘年交。重光长老为此教了那小子不少东西，那小子天赋过人，很快就成为江湖上难得一见的高手，并创立了武林第一大派——林家堡。
再说宗炼长老，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传说中的神算子。其实宗炼是几位长老里面最忙的一个，退休了还要炼剑，但凭借其坚持不懈从时间里挤时间的精神愣是练出了神算子的名号。凭着这个名号，宗炼长老出了几本书，专门教授算法，立即从一个手工业者转型成为知名学者，每年到全国各地开好几趟讲座，殊不知，数百年后某位哲学大家也是走了他的老路。
最后，我们的道胤真人一无是处，也没心去学，干脆就赖上了。今日抱恙明日繁忙后日徒弟成亲，害得几位长老非但收不回欠款，还得忍受三缺一的痛苦。幸好道胤真人座下能人众多，精晓此道的也不在少数，最后往往是师债徒还。
今儿这是怎么了，这几位也吵起来了。
太清踱入屋内，几位长老早已满眼通红。
“敢问各位长老，师尊现在何处？”不管怎样，尊卑有别。太清真人再不待见这几位长老，也不能失了礼数。
“死了！”三位长老异口同声道。
太清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勉力维持着平静。青阳长老瞥他一眼，熟练地摆起牌来，解释道：“没死也差不多了，前两天还说什么发梦梦见双剑化作剑柱抬起琼华，人人都能升仙……”
重光一掷骰子，打断道：“这你也信，还不是他编出来想赖账的。以为当了神仙就不用还钱？”
宗炼长老沉吟片刻，道：“说不准呢……当了神仙可能就没机会用人间的金银钱财了，看来咱们得定个规矩，哪日我等升仙了，把债务全改成天界的玩意儿……”
几位长老纷纷附和，“有道理……长老高见。”
太清叹了口气，不再理会，偷偷退了出来。望着高处的茅屋，太清竟有一丝胆怯。
从高处走下一个小道童，梳着两个小髻，不过五六岁的年纪，便老成的可怕。
“敢问这位师父可是太清真人？”
“正是。”
小道童施礼道：“弟子玄霄见过师叔。师祖在屋内已等候多时，请师叔随我进去。”说罢也不等答应，自顾自往山上走去。
太清也无心探究是否合礼数，亦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