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乍惊欢·久处亦怦然》汤圆猫咪

2、别来无恙

　　二.别来无恙
　　腊月的魔都，空气里流淌着一元复始的喜乐。商场里循环播放的“恭喜你发财”的音乐在大街上萦绕，久久不散。周日清晨，夜雪初霁。一场破气象记录的寒流给这个不常下大雪的大都市披上一层银装——这也许就是长辈们说的“瑞雪兆丰年”吧。
　　星期日，本是顾云离雷打不动的补觉日——初入银行的他，与他刚入行的同事们一样，拿着在魔都只能勉强养活自己的薪水，清早赶首班地铁横跨半个城市上班，深夜伴着“哐啷哐啷”的末班车回到自己蜗居的小公寓。工作的繁重、主管二十四小时全年无休的催促以及时不时画的大饼，粗暴地霸占了这个青年“社畜”的全部时间。
　　日复一日的闹钟响声和办公软件怎么都关不掉的消息提示音，构成了他生活的主旋律。
　　但是，这一天，窗外一阵似有若无的欢笑声飘进了他迷迷糊糊的梦中。
　　他不情愿地从被窝里钻出来，穿上外套。当他推开窗户的一刹那，楼下雪地里孩童的嬉闹，裹挟着冷风拥进这间狭窄的单身公寓。楼下小广场上，那个背着满满一背篓腊梅花的老人，倚靠在路灯柱上，静静等待着主顾的到来。
　　收拾好房间，用厚围巾将脸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他照例出门，到直线距离三百米开外的咖啡馆吃早餐。
　　楼下的积雪已有数厘米深。由于雪天路滑，外加周末的缘故，往日人头攒动的咖啡馆今日竟空落落的。推开咯吱作响的老旧木门，头顶的铃铛摇晃两声，胡子拉碴的老板从吧台里探出半个身子点头致意，便照例转身准备这位老顾客的订单——一杯不加糖的加浓瑰夏黑咖啡，外加一个烤焦糖奶黄芝士流心牛角包。
　　顾云离自顾自走进店内，找到他惯常坐的那张角落里靠玻璃橱窗的木桌。却发现熟悉的位置上已经有了一位从未在小区里见过的年轻女子。一丝不苟的职业装让他仿佛看到了自己。面前，也是一杯黑咖啡和一块牛角包。咖啡早已放凉，升腾的热气早已散尽。但是，她好像对桌面的一切都不感兴趣，只是木然地望着窗外。

　　沉睡了数年的记忆在那一刻被唤醒。在那个并肩埋头苦读备战高考的三年里，那个她好像也是这样，为了挤出半个小时的学习时间，一到放学，就提着上学时从家里带来的咖啡和面包——此时已经冰凉——埋头钻进图书馆。而那时的他，满脑子里全是她。渐渐地，他也养成了不吃晚饭只喝咖啡的习惯——唯一不同的是，他顾云离可不是什么听老师话的乖孩子，他会偷偷带手机点外卖。所以他喝的咖啡都是热的。
　　还记得有一次，他出于同情的动机（至少他对班上的同学是这么解释的），主动向叶霜涵提出帮忙点外卖的建议，却被万事不求人的她婉拒；而当他强行把自己的那份塞到她怀里，然后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一样头也不回地朝着教室落荒而逃时，却没有留意到背影里，她眼眸深处那融合着感动与无奈的泪光。
　　“我那时真蠢……”他坐在咖啡馆的另一个角落，暗自思忖道。但耐人寻味的是，他的眼睛一刻都没离开过那个从习惯到气质都像极了叶霜涵的少女。
　　“先生，您要的咖啡和面包，请慢用。”侍者将一杯热腾腾的黑咖啡和烤得金黄的面包放在他面前，刹那间，咖啡的苦香和面包的浓郁厚乳芬芳在鼻腔里相遇，氤氲出无数种让人心旷神怡的美味。但是，此时的顾云离显然全无品味美食的雅兴，他抓起面包三口两口啃光，又匆匆忙忙地咕嘟咕嘟将热咖啡灌下肚。临走前，他强装镇定地走到吧台前，小心地用手势示意老板，为那位女士重新点了一杯热咖啡。然后，他像是高三时那样，抱着包落荒而逃。
　　老板心领神会地一笑，转过身去准备那杯咖啡。

　　五分钟以后，一杯温热的咖啡摆在了她的面前。
　　“小姐，这是刚刚那位先生为您点的。请慢用。”
　　叶霜涵从玻璃前转过头，眼里木然的光逐渐变得明亮而柔和。从咖啡馆的橱窗玻璃的倒影里，她早就认出了那位故人，只是这些年音讯全无的时光已悄然偷走了她率先开口问候的勇气。知己重逢的欣喜混合着来到魔都半年以来的委屈与酸楚涌上心头，到嘴边却只剩下了一句喃喃的“他也住在这里……”。叶霜涵一手端起桌上一杯热咖啡，一手端着原先那杯凉透的，转身向着玻璃橱窗——也就是顾云离逃走的方向。
　　两个玫瑰花瓣形的咖啡杯沿轻轻相碰，发出一声清越的“叮”声。然后，她将两杯咖啡一饮而尽。
　　“别来无恙，顾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