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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夏,雨,和你 ...

  •   宋存到医院时,场面极度混乱,人群吵嚷着围在一扇门前,而里头正传来疯了似的怒吼嚎叫,还有噼里啪啦打砸东西的声响。

      “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医院里这么闹。”
      “谁说不是呢?我听说呀,是两个人闹离婚呢,女的把男的那地方给划了,啧啧啧,到医院的时候血流的呀!”
      “啊?那不是……”
      “是呀!就跟你猜的一样,以后那玩意儿就没用了呀。”

      宋存不爱闻医院的消毒水味,耳朵痛,鼻子更难受。

      走到人群里皱着眉头搜寻了一圈,才终于看见于莎,笔直站在那些混乱的中心,人肉眼可见地憔悴了一圈,尽管抹着红唇刻意遮掩,却依旧没法消除那种疲倦感,裙子上被泼上了不明液体,糊在腿上。

      “老师……”
      刚想进去,再一眼,看见了被两三个保安压着的钱煜德,头上缠着纱布,神情凶煞得跟恶鬼没两样,张着嘴正骂着些不堪入耳的骂人话。

      另一边还有他父母。

      他们要保安放开钱煜德,一个正哭爹喊娘地也指着于莎鼻子骂:“杀千刀的,你们母女都该被千刀万剐!你自己养了个生不出货的种,现在还故意把我儿子也废了,我儿子有什么错?!啊!你说!”

      宋存脚步被人群拦着,被迫顿了顿。

      大跨步强行挤过去,一个保安伸手拦住他。

      “里面正闹事,走走走。”
      “都散了啊!”又对着人群喊。

      “里头的人我认识。”宋存对他指了指于莎,想进去。
      保安态度却很强硬,横眉冷对,“认识也不行!走!”往他身前一拦。

      就在此时,一个人影从人群前滑过。
      宋存再定睛,钱母伸着手掌在面前晃了下,下一秒,对准于莎的脸:“啪——”

      “哦哟!怎么还打起来了……”几种忽然紧闭的声音又如浪潮涌起来。

      另一个巴掌也即将落下的瞬间,宋存脑子里弦一紧,手往两边重重一推。

      “我儿子有什么错!你说啊!”

      “于卿呢!那贱女人呢!你让她给我滚过来!”

      “老师!”巴掌要落下的瞬间,他伸手抓住,将一动不动的于莎护住。

      内心的愤怒自心底膨胀出来。

      “你真不知道他有什么错?”他瞪大了眼睛。

      “你谁啊!”钱母疯了似的吼,挣扎着要拉出手臂。

      宋存狠狠盯着她,“你不知道的话我来告诉你,他的错就在于,你儿子,他根本就是个杂、种。”
      一字一句,几乎是从牙缝里嚼出来的。

      接着,重重把手一撇。

      指节伸直警告道:“再动手,你试试。”

      钱母吃痛地握着手腕,眼瞳惊惧地看着他,还不待反应,钱父将她拉开,上下将宋存打量了一眼,看向于莎,冷笑着说:“真是好手段,我说呢,怎么就教出这种货色,原来她妈就是个在外头卖的!”

      “小伙子,你看清楚!她五六十岁了!你有手有脚,干什么不好?非要这么龌龊地跟这种人混在一块!还名校教授呢,我看是妓——”

      “啪嚓。”清脆响亮的一声。

      宋存循声回过头,看见地板上狼藉的花瓶碎片,而于莎的手扣着其中一块,开始滴血。

      “老师……”他慌了神,一下推开钱家父母,带着于莎出病房,“护士!”

      他招手,“这儿需要包扎!”

      “这什么情况?”护士很显然也害怕,赶紧带着人走。

      宋存刚要跟上去,又想到什么,鞋尖掉了个头,返回到病房门口。

      钱煜德依旧在那儿像个疯子似的胡搅蛮缠,要父母讨公道,而刚刚被他制止的钱母正预备向外走。

      他挡在她面前。

      “跟你没关系,给我滚开!”钱母凶神恶煞地推他。

      宋存一动不动,看着一片狼藉的病房,最后目光钉在角落的监控上,语气冷得像冰,却透着股平静:“在公共场所当众毁坏他人名声,这算侮辱诽谤。真要较真,情节严重的话,能拘你们五到十天。”

      钱母瞬间改换神色,恐惧起来。

      宋存只是扫了眼,语气里仍然没半点温度:“至于你,刚才又闹又动手打人,这叫寻衅滋事。这种情况能判五年以下有期徒刑。还要我把法条一条一条念给你听吗?”

      “……”钱母慌张看向钱父,手已经开始哆嗦,“真……会被判刑……”
      “别听这小子胡说八道!”钱父眼神狠厉瞪着宋存。

      “我胡说?”宋存哼笑,指向监控,“你们做的事说的话现在都被记录得一清二楚。”

      “那,那又怎么样!是她,她先惹我们,居然妄想我们不追究!不可能!我儿子这样都是她们害的!!”钱母开始吼。

      宋存目光陡然锐利起来,“那于卿呢!他打断于卿两根肋骨,能看得见的脸上脖子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难不成她要那么等着活生生被他打死?”

      “她活该!”

      宋存看着这可笑的一家人,冷意更浓,“是,那他更活该。”

      他漠视着钱家三人继续开口,语气如沉冰窖:“证据我全部会保留,开庭的时候,法律自然会让你们知道谁对谁错,而你,你,你们,都别想逃过。”

      说完,一个眼神也没留下,径直转过身。

      “你算个屁!给老子滚!”

      啪——咣当——

      宋存脚边滚来一个方形铁盒,脑袋晕眩一阵,伸手摸后脑,钱煜德又冲过来,一巴掌扇在他脖颈。

      “煜德!”钱母赶紧拉住他。

      宋存抹掉流下来的血,站在原地看他。
      最后摇着头笑了声。

      “你笑什么!你给老子说清楚,你笑什么!”

      “笑你蠢。”宋存再没停留,略过后方吵嚷的叫骂拐出门。

      胸膛里沸腾着的一锅烫水越来越滚,心脏好像要爆炸。

      直到看见不远处红了眼的于莎。

      第一次。
      他是第一次看见她落泪,那张坚毅的脸上有了沧桑。

      他指节攥紧了一秒,快步过去扶住快站不稳的于莎。

      她头发乱了,伸手拨了拨,同时擦了那些止不住的眼泪,“好孩子,谢谢。”

      宋存摇头,心口却一紧,“走吧……老师。”

      前方是一段明亮的廊道,最尽头闭着一扇窗,叶灰黑,天灰黑,又下雨了。

      宋存低头,看见于莎头顶的一小段白发,眸色深了下去。

      ……

      又下雨了,江可宜没等到宋存,只能拎包先下班,临走时,吴墨叫住她,说明天不用来律所,直接在乐康医疗见面,她点头说好,撑开伞走了。

      梅雨季的雨时断时续,偶尔小,偶尔大。

      今天算不幸的,是暴雨,噼里啪啦砸在伞面上,吵的她头疼。

      明明白天还是好天气,傍晚就变卦。

      她怀着一肚子的气回家,一推门,看见江德兴在沙发上坐着。

      有些惊讶。

      “老爸?你怎么回来了?”她又环顾了一下屋内别的地方,“我妈呢?”

      江德兴一撒谎就不自在,假模假式地憨笑,“我回来取点儿东西,顺便回来看看,你妈还在那儿呢,工地上事情多,她不放心,要盯着,她没告诉你我要回来?”

      “啊?好像没有吧?”江可宜把包挂起来,换上拖鞋去倒水喝,“那你一个人回来,高铁坐八九个小时,不闷死啦?”

      江德兴看她眉头一跳一跳地说着话,好像没什么异样,稍微有点心安,“不闷,玩玩手机就到了。”

      “那你明儿就回?”

      江可宜解了渴也过来沙发坐下,看了眼手机,发现彭丽确实告诉她江德兴要回来,但下午又跑法院又整理资料,她完全忘了。

      “哦,我妈说了你要回来,我太忙了,没注意,”她挠挠头,刚稍微淋了点雨,有点痒,“不好意思哦老爸,不然我就去车站接你了。”

      江德兴说:“嗐,不用接,有手有脚的,还回不来吗?”

      江可宜嘿嘿一笑:“我就知道你最通情达理啦!”

      她的笑容炽烈,江德兴看着她,回想到她刚来家的样子,头发被自己剪得像狗啃,人小小一个,手臂清粼粼的,瘦得跟常年不吃饭一样。说话虽然是习惯性笑盈盈的,但总透出一种怯生感,而今,这样坐着,发现她真长大了,虽然还瘦,但起码骨骼壮了,脸上的笑也是真真的。

      感性如他,心里忽然有些酸涩,鼻子一嗦。

      “哇,你干嘛呀老爸!”江可宜本来扣着手机,抬头却发现江德兴正泪眼婆娑,一时惊慌失措,赶忙拿纸给他。

      “是不是有人为难你和老妈了?”

      江德兴接过纸,把眼泪撇了,说没有,“谁能欺负我俩。”

      “也是……”江可宜想想从小到大,江德兴就是个对家人软对外人强的性格,不然也不能在外头做老板让人家对他毕恭毕敬的,“那你突然哭什么呀!”

      她记得江德兴从前也哭过几回,第一回是婚礼的时候,彭丽说出我愿意那三个字,第二回是她同意把姓改成江,而第三回,是她从海城回来之后那件事被他知道。

      好像每一回,都是为了彭丽和她。

      她往上看,发现江德兴生出了白发,她的爸爸,原来老了很多。

      很久很久以前,她以为挨打、被关禁闭就是每个人生命的常态,妈妈是这样,她也是这样,她世界里仅有的两个人都过着这样的生活,所以她习以为常了,见怪不怪了。
      直到,妈妈带着她见到了江德兴,皮肤黝黑、有些粗犷的男人伸出那双有着陈年老茧的手说不用再害怕了,以后会为她们遮风挡雨。

      她那时候是不信的。
      而他,却真的做到了。

      或许,他们之间并不需要血浓于水的牵绊,只需要彼此靠近的真诚的心。

      江可宜忽然明白了什么,低下声音试探问:“老爸,你不会是为了我才回来的吧?”

      江德兴把眼泪都收干净,说没有,真的是回来取点东西。

      但他自己可能不知道,他脸上的每一处肌肉都紧绷着,将他暴露无遗。

      江可宜撇撇嘴:“你少来,你真不会骗人,肯定是我妈让你回来的吧,听说我要上班了,不放心我?”

      “哎呀,”她站起来去包里拿东西,“你们就是瞎操心。”

      回到江德兴面前,把手里的拍立得相纸给他看,“这是我现在律所里的同事,你看看。”

      江德兴仔仔细细端详了个遍,男男女女,各色各样,面相上看的确都挺友善。

      他这一生走南闯北,见人见世界,看人很准,所谓面相,不是简单看外形五官,而是看表情的弧度,眉眼掩藏的情绪,人的真诚虽内化于心,但在外观上也能显露一二,真诚的人,一般来说人品性格都不至于有大问题。

      相片上每一个人他都一一看了,停留、目光逡巡、审视……

      江可宜看他认真的样子,忍俊不禁,“你怎么搞得好像抓嫌疑人一样。”

      江德兴专心致志,个个问了个遍,最后眼神忽然定焦在相片一处,“这是?”

      “嗯?”江可宜顺他指尖看过去,原本降下来的火气又噌地上来,抱着纸巾盒不满道:“宋存,我们律所的其中一个合伙人。”

      “啊?他也是律师?”江德兴扭头。

      “什么叫他也是。”

      江德兴接:“是不是就是住我们家对门?个很高那个?”

      “你见过他?”

      “见过呀,去年你小姑来在楼下崴了脚,还是他帮忙扶上电梯的,你小姑当时还说这小伙子身板不错,长得也好,要打听情况给你介绍呢。”

      “什么啊!”江可宜迷茫了下,“那后来呢?小姑没给我介绍呀!”

      江德兴摸摸脑门,想起来了,“你那时候不说这辈子不谈恋爱吗,我想着你在海城,忙,就不要给你添堵了。”

      靠!

      “老爸,”江可宜像被晴空霹雳劈了一道,无奈地垂头摇摇,冲身边人竖大拇指,“你可真行……”

      江德兴一头雾水,“怎么了呀?”

      “我很生气!别和我说话!”

      ……

      穿透门板,听到这一句。

      宋存放下正准备按门铃的手,调头走回去。

      雨依旧没停,暴雨转小,淅淅沥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夏,雨,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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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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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显)